所謂抖包袱,聽起來像是相聲界的詞。


    但在江湖之中,指的是專門通過欺人打眼、拆人招牌,來獲取名聲、利益的一種人。


    也分捧哏,逗哏。


    捧哏的,就是房間裏那個鑒寶大師,專門負責用專業的知識、話語,將假貨說成真貨謀取利益。


    逗哏的,就是那個大腹便便的麻子臉,負責找場子、蹲牌匾,哪家的牌匾大、油水多,就去哪家敲竹杠。


    通常捧哏的,都得有足夠的本事,鑒寶水平什麽的,不能是空穴來風,必須得能扛得住風浪、接得住質疑,還得有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本事。


    90年代,這種抖包袱的特別多,他們不坑平民的錢,而是專門去找一些當地有名的富商,亦或者典當行、古董店。


    一般人,對他們壓根不了解。


    江湖中,也鮮有人知,隻會把他們當成普通的流動客,亦或者踢館的尋常人。


    我當年跟媚兒姐四處劫富濟貧時,就遇見過好幾次這種人,他們隻講究流竄作案,不會在一個城市停留太久。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說的就是這種。


    至於我眼前所見到的這兩個。


    居然敢來鬼市裏頭找金老爺麻煩?


    膽量居然如此之大?


    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早就做足了準備?


    我沒有著急進去,而是繼續站在門口觀察。


    麵對這兩人的嘲諷、輕蔑,柳爺並沒有著急反駁,隻是一臉嚴肅地觀察著手裏的物件。


    額頭的冷汗,倒是越來越多。


    將近半分鍾後。


    柳爺歎了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一臉失落道:“二位,是我眼拙了,你們開個條件吧!”


    “要錢,還是要名?”


    “但凡在我能力範圍內,都好說!”


    麻子臉聽到這話,立馬冷笑道:“好說,錢我們不要,名我們也不要,你既然打眼了,這鬼市金老爺的位置,你也坐不住!”


    “不如就此滾蛋,將這間鋪位送給我們!”


    柳爺聞言,臉色立馬大變:“你開什麽玩笑?”


    麻子臉譏諷道:“老爺子,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你若是敢接下這單‘嚐寶’,那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盲目自信!”


    “江湖規矩誰都懂,輸了就得低頭認錯,幹這行吃的是名聲,是本事,不是強嘴裝硬!”


    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了一支錄音筆:“先前整個過程,我都已經記錄了下來,你隻有兩條路可選。”


    “要麽把這個鋪子送給我,要麽我便讓你身敗名裂,你這金老爺的從業生涯也就到頭了!”


    “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不如早些回去安享晚年,好歹也能給自己留點退路!”


    幾句話下來,柳爺的臉色奇差無比。


    他雖然管理著鬼市,手底下有無數人脈,但被這種抖包袱的人給盯上了,等於是正中下懷,白白送出了一條把柄。


    原因嘛,很簡單。


    金老爺貴為金老爺,靠的不僅僅是那個“金”字,還有道上的名望、人脈,這些一旦受到打擊,很快就會被其他人給擠下去。


    別的不說,光是掌握著鬼市所有渠道,就富得流油了,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


    而柳爺又是靠著鑒寶起家,一旦這方麵出現點負麵新聞,背後一定會有無數人落井下石。


    這兩個抖包袱的,野心不小!


    擺明了是想讓柳爺身敗名裂!


    我心頭冷笑一聲。


    且不說我祖上跟柳爺的關係。


    這種抖包袱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貨色,敢敲竹杠敲到這種地步,我沒理由坐視不理。


    麵對無理要求,柳爺此時隻好陰沉著臉開口:“二位還請多多考慮一下,這件事最好能和平解決,不必你死我活!”


    麻子臉哈哈一笑:“老東西,你還敢威脅我們不成?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他臉色驟然變得猙獰、凶狠:


    “我今兒個就把話放在這,你要是不答應,不出三天時間,我就要你變成街頭的一條老狗!”


    “不信,你就試試!”


    “你!”柳爺怒氣衝衝,一拍桌子起身。


    可他毫無辦法。


    這兩個抖包袱的,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就等著柳爺叫上賣武郎進來找他們麻煩。


    那樣,就能再冠以一個“店大欺客”、“願賭不服輸”、“毫無信用”的代名詞。


    柳爺也想明白了這一點,臉色不斷抽搐,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好幾倍,又是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捧哏和逗哏見到這一幕,紛紛相視一笑。


    麻子臉語氣平緩道:“你放心,金老爺的麵子,我們可以給,隻要你給我們這個鋪位,我們保證你還能坐半年。”


    “等半年過後,你老實退位。”


    “安享晚年!”


    半年後,應該就是金老爺選舉的日子了。


    按理來說,柳爺在位期間,一切經營有序,鬼市隻要不出現什麽大錯,他就能夠一直做下去。


    再不濟,也能連任。


    柳爺一聽這話,立馬沉思了起來。


    他沒得選。


    魯迅有句很有名的話: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裏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柳爺麵對的,就是這種情況。


    要麽矛盾激發,你死我活。


    要麽趁著這半年,迅速退位。


    真是一手漂亮的人心玩法。


    我不再等候,一腳踹開了門,冷笑著說道:“就算給你這個鋪位,你也得有這個本事經營才是!”


    房間裏的人,都將目光看向了我。


    柳爺最先一愣,連忙起身對我道:“楊先生,您怎麽來了?”


    我擺擺手,讓他坐下,而後看向了那兩個抖包袱的,他們也在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有些銳利。


    麻子臉冷笑道:“何方貴客啊?怎麽著,想來橫插一腳?”


    我麵無表情道:“不是貴客,也非同行,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他一頓,而後獰聲笑道:“好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你可知曉江湖中的規矩?”


    我淡淡說道:“自然知曉,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但我大可與你來一場摘花鬥,你可敢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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