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紙信封裏裝著兩樣東西。


    一張本地術士圈內流傳的傳帖和一份房產證。


    傳貼是常仙門術士郎正生破壞周成招魂施法公開致歉的內容。


    這是頂了汪誌勇身份的術士真名。


    房產證上則寫著周成的名字。


    一般人想要房產證更名,沒可能一上午就辦下來。


    這不僅是表示誠意,更是在顯示力量。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脈關係。


    那個包裏裝的是錢,滿滿一包的百元大鈔。


    嚴敬先道:“周先生,韋八爺托我給你帶句話。這一回是我們常仙門的人失禮在先,一應賠禮依規矩辦足,今天再補你一道禮。禮過事了,從今往後,再有道理,大家重新論。”


    他說完,掏出把匕首,往左臂連插三刀,又換手往右臂連插三刀。


    鮮血浸透衣服,順著胳膊滴答直淌。


    可嚴敬先卻麵色無不變,仿佛壓根感覺不到痛。


    我挑了下眉頭。


    原以為這來人是護法,沒想到卻是力士。


    江湖術士想要顯技稱神仙,先得搭架子。


    隨侍護法,執役童子,奉寶玉女,驅使力士,一樣也不能少。


    其中隨侍護法數量最少最重要,一般最多養兩個,不僅要負責其吃穿用度,還要使法術調教神通本領,令其既可以獨當一麵,也可做鬥法筏子,還可以代命赴死。這麽重要的貼身親信,可不會舍得讓他來搞六刀十二洞補禮。


    所以,這個嚴敬先隻可能是驅使力士。


    驅使力士數量眾多,為神仙行走辦事撐場麵,爭鬥出架搶地盤,屬於最底層的消耗品。


    連力士都養了,這韋八爺四架俱全,稱神仙萬事俱備了。


    這人不會甘心做個見不得台麵的江湖仙爺。


    做仙爺,再怎麽風光也隻是江湖草莽。


    真要大風光上台麵,就必須顯技稱神仙!


    稱了神仙,上可登朝堂言天下事,下可使信眾一呼百應。


    韋八爺見識過常老仙的威風,不提已經翻車的王洪成、嚴新、張寶勝之流,隻看如今的南田北李兩大神仙的風光,能不動心!


    他一定會稱神仙!


    弄不好大張弓的手段都準備好,隻等正式發動了。


    “好說,韋八爺是前輩高人,能按規矩對我這後晉晚輩,足見公道守平,我也不能不抬舉。醫院這事就算了了,那姑娘招魂失敗,你們盡可點驗,這三天我也守神定形,不離住處,請韋八爺盡管放心。”


    嚴敬先把滴血的匕首往嘴裏一叼,衝著我行了一禮,轉身出院上車。


    卻又從車上下來兩個差不多打扮的魁梧男人。


    車子絕塵而去。


    那兩個男人逛了一會兒,就進了對麵包玉芹的院子。


    這是留下來監視我的,確保我這三天不會出院子。


    這叫守神定形,雙方都定住三天,確保不會再施新手段鬥法。


    我笑了笑,一掂手上皮包,放棄原本出去閑逛的念頭,轉回屋裏。


    如果不是需要,其實我更喜歡呆在屋裏,放著自己喜歡的歌,躺在躺椅上,享受著冬日的溫煦陽光,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可以一整天都不動彈。


    行走江湖,遊走四方,說起來挺吸引人,但實際上卻是令人疲憊且厭倦。


    如同無根浮萍般漂泊,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過客,會不可避免的感覺孤單寂寞。


    中午是何強兵來給我送的飯。


    這是包玉芹吩咐的。


    她還在醫院陪著何芳兵,卻依舊沒忘了管我飯這事。


    炒羊臉、酒釀丸子、清蒸鯧魚,依舊有燙好的小燒。


    味道比包玉芹做得好得多。


    何強兵真是挺有做廚師的天賦,我都忍不住想勸他去開個飯館得了。


    等我吃完飯,何強兵才說:“家裏來個兩個短租,一看就是混社會的,就租三天,我看他們總是有一個人站在窗戶那往這邊看,要不要我找人收拾了?”


    “不用管他們,三天之後他們就走了。”


    “我姐還是那樣,她什麽時候能好?”


    “耐心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下午的時候,來了一家問診的。


    家裏女人半夜出去上廁所,回來就精神不振,整天睡不醒,睡著了還一個勁地說著誰都聽不懂的夢話,醒了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依套路檢查後,又問了問情況,確認是夜遊失魂。


    成年人失魂很少見,除非是受到驚嚇或者陰害。


    這家女人是耳後有暗青,鼻翼幹燥,唇色深,是典型的受到陰害。


    他們隻是普通人家,丈夫是公交司機,自己在百貨大樓包了兩節櫃台賣鞋子,孩子在上高中。


    這樣的人家受到陰害,不太可能是圖財,那多數就是有糾紛。


    民間通常的陰害手段,不外就是那麽幾種,都是粗糙淺薄,不需要查明對症,用總解法就可以解決。


    簡單處理之後,女人恢複清醒,得了孝敬三百元,又賣了個二百塊的護身平安墜給她壓命,防止陰害。


    晚飯依舊是何強兵送來的。


    醬骨頭,小炒菜芯,回鍋肉,番茄柿子湯。


    味道依舊很好。


    我就對何強兵說:“你這幾天有時間去一趟法林寺,想拜到哪個大師門下,就給他拍張照片,臉要拍清楚,拿回來給我。”


    何強兵說:“誰都可以嗎?方丈也可以?”


    我失笑道:“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法林寺的方丈什麽身份,省裏開宗教界會議是必要參加的,你拜到他門下,不說萬眾矚目,也是招人青眼,平白給自己添麻煩。找個名氣差不多的就行,你是想認識潘貴祥,又不是真想去修行。”


    何強兵嘿嘿笑了兩聲,說:“等我姐好了,我就去辦。”


    我說:“今晚你不要去醫院,老實在家裏呆著,打電話告訴你媽是我說的。”


    何強兵其實並不重要。


    但他天天來我這裏,要是今晚再去醫院的話,何芳兵醒過來,會平白引來懷疑。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常仙門不會來找我,但肯定要對他使手段。


    我還要用何強兵,沒必要讓他再遭這個罪。


    沒錯,何芳兵今晚就會失魂歸體清醒過來。


    而且她清醒過來,就會立刻聯係警方。


    警方拿到她的交代,隻要不犯沒必要的錯誤,一定可以順藤摸瓜查到汪誌勇頭上。


    汪誌勇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落到警方手裏。


    所以,他必然會死在警方上門抓捕上。


    何為寸草不留?


    這就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脈先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想看許多風景的兔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想看許多風景的兔子並收藏陰脈先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