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先探清底,掛了臉,總不能不讓您老安穩退休不是?”


    我一攤手,滿臉無奈。


    “你特麽的還怨上我了!”老曹心情不錯,笑罵了一句,點了點那信封,“耽誤你鬥法奪籌,賠你個機會。以後遵紀守法,好好當你的先生,別跟姚大仙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了。”


    “曹同誌,我一直都遵紀守法。姚大仙我可是都沒接觸過,他自己命不好,談判的時候讓人砍死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別得便宜還賣乖,看東西吧。”


    信封裏是一份傳貼,邀請有法在身的術士前去幫忙治療。


    但治療誰和治什麽病,都沒有在傳貼上說,隻給了個地點。


    傳貼這東西大概相當於古代的懸賞告示。


    但與公開的懸賞告示不同,傳貼隻在真正的圈內人士手中流傳,可以最大限度上防止沒本事的江湖騙子上門。


    不過這東西現在已經有些落伍了。


    南方幾個省的術士圈子兩年前就開始用bp機短訊來發布傳貼內容,更具快捷時效,也更加精準。


    我和妙姐在南方曾借這種電子傳貼拿下了好幾樁生意。


    “這是捷速運輸集團老板吳學會發的貼子,他孫子得了怪病,國內外跑遍也治不明白,請高人給看了,說是外路病,吳學會就找人發了這個傳貼,重金懸賞。說起來這貼子已經發出來快一年了,也上門好些人,結果都治不好。你要是能去給治好了,別說在金城,就算在全省坐把子也沒大問題。”


    我彈了彈那張傳貼,將它塞回信封裏,放到桌上,說:“多謝您老好意,不過這傳帖我不會去應的。”


    老曹一挑眉頭,“怎麽?怕治不好丟名聲?”


    我笑道:“您老不用激我,這天下沒有我治不了的外路病。不過我隻接求診,想讓我上門,三禮六品不能少。有人說過,隻有沒本事不值錢的才會主動上門搞毛遂自薦,求人給個治病的機會,像我這般有真本事的,從來隻叫人求我!”


    當初跟妙姐隱姓埋名,漂泊四方,為了掙錢,自然可以接傳貼。可如今我要在金城揚名立柱,自然不能像那些遊方術士一樣接貼賺錢。


    想立柱得先立架。


    這家上門,別家也得上門,不然就是得罪人。


    這貼子接了,就算能治好揚名,在有錢人那裏也是可以使喚的下等人。


    誰家都不去,隻等人來求,一家打頭,所有家就都會認這個規矩。


    請上門的,才是真神,得供著!


    老曹嗤笑道:“跟你說話的那個人有沒有說過,沒有足夠的名氣,就算本事再大,像吳學會這種富貴人家也不會看個電視就冒蒙上門求診?你想讓人求你,怎麽也得先尋個機會真正露露你的大本事才行,撿錢還得彎個腰呢,上門看診,顯名揚聲,不寒磣!當年常老仙在進金城之前,就被人尊為活神仙,可為了進金城揚名,還不是主動上老袁爺的門看診?你這小子年紀輕輕的,有什麽拉不下臉的?”


    “我不做神仙收弟子,可不代表我不是真神仙。您老這份心意我領了,回頭吳家上門來請,我再答謝您。”


    這是個打入金城本地上層術士圈子的好入口。


    沒有圈裏人接引,想找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曹這份人情我得承。


    “用不著答謝,你別鬧事就行,十個月!”


    “回頭我做個倒計時牌擱家裏掛著。”


    “滾,你特麽給我數日子送終嗎?”


    我哈哈一笑,衝著老曹擺了擺手,將衣兜裏的那半包三五扔到桌上,轉身返回小院。


    先去包玉芹那裏,問了下上午有沒有來看診的,又檢查了下黃毛的情況。


    現在不能這麽叫了。


    他那一頭黃毛被包玉芹得精光,頂著個泛青的腦殼蹲在牆角,盯盯看著掛在牆上的那幅貓畫,老實得不得了。


    包玉芹說:“可多虧了您呐,自打把這貓大仙請回來,強兵就好多了,就是東西吃得少,也不言語。能不能想個招讓他多吃點東西?”


    “我說的話忘了?”


    “沒,沒忘,怕吃太好勾得不肯走。我就是怕他餓壞了。”


    “餓不壞。他每天不著家,在外麵晃蕩惹事,也是吃太飽了閑的,餓一餓對他隻有好處沒壞處。”


    “那再少給他點粥,是不是對他能更好?”


    “不用了,再少就真要餓壞了。聽我安排就行,別自己整天瞎琢磨。”


    “哎,我聽您的。那個,我老舅家的妹子的老姐妹的孫子最近總是發燒,能請您給看一看不?”


    “坐診開張,來就是了。”


    “那我給她打電話,讓她一會兒就抱孩子過來。”


    包玉芹這個老舅家的妹子的老姐妹來得很快,而且不是自己一個人抱孩子來的,呼呼啦啦跟了一大幫人,包括但不限於孩子的父母、爺爺、姥姥姥爺、三個姑姑,兩個叔叔,還有一幫從四五歲到十七八的大小姑娘。


    一家夥湧進屋裏,那叫一個人氣滿滿。


    我這輩子都沒經過這麽熱鬧的場麵。


    好在這家人挺有教養,雖然來得多,卻也沒有七吵亂嚷,隻安靜圍觀,倒是難得。


    “小周先生,麻煩您給瞧瞧這孩子倒底犯了什麽毛病。去醫院瞧,隻說有炎症,掛了五天消炎藥也不見好,轉了幾家院都是這個說法。我們老朱還托人找了省兒醫的專家,也沒說出什麽原因,隻讓再多觀察一陣子,還說最近這種不明原因發熱的情況很多,大部分在持續低熱一周後會自然恢複。”


    包玉芹這老舅家的妹子的老姐妹長得富太,打扮得整齊,戴著眼鏡,顯得有些古板,一看就是個文化人,說話條理清楚,客氣中帶著股子習慣性的威嚴,顯然在這一大家子裏是個掌大權的,她家老頭就坐在旁邊,一看打扮和精神就是個退休幹部,卻是老老實實一聲不吭。


    孩子才三歲,收拾得幹淨齊整,手腕上還戴著個絞絲的細銀鐲,就是沒什麽精神頭,用手一試,額頭溫熱,依舊在發著低燒。


    小孩子鬧病不怕發燒,就怕沒精神頭。


    摸脈捏指看掌心背,一套流程下來,我心裏就有些犯嘀咕,又讓脫了鞋襪,捏著胖乎乎的小腳丫看了一回,見左腳背上有一塊指頭大小的淤青,就問:“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老太太回頭掃了一眼,站在後麵的孩子媽媽就趕忙說:“十天前發現的,去醫院看過,說是硌到了,緩幾天就能好。”


    我又問:“發現這淤青後第二天,還是第三天,孩子開始發燒?”


    孩子媽媽說:“第三天,跟這有關係?”


    老太太說:“別亂說話,聽先生問!”


    孩子媽媽就不敢再吱聲了。


    我就指著後麵那一排大小姑娘道:“都把右腳鞋脫了,我看一看。”


    老太太回頭掃了一眼,那一幫大小姑娘,加一加足有九個,齊刷刷脫了鞋,把白生生的腳丫子在我麵前擺了一排。


    我挨個看過,讓她們穿回鞋,問老太太,“家裏這一輩,就這一個男孩,沒再要?”


    老太太道:“就這一個,國家有政策,我們這一家子都是吃公家飯的,得守規矩。”


    我思忖片刻,問:“省兒醫的專家說過,最近出現這種情況的很多?是不是全都是男孩?”


    老太太立馬掃了身邊老頭一眼。


    老頭其實有些漫不經心,顯然是不信我這套路子,但懾於老太太的淫威,不敢發表意見,眼下被老太太一掃,趕忙坐直身子,不緊不慢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擺足氣勢,才道:“這個事情嘛也不是很清楚,我們是去看病的,也沒打聽那麽多……”


    “不知道你就問呐!三兒,把手機給你爸!”


    老太太一聲吼,嚇了老頭一跳,顧不上擺架子了,趕忙接過後麵孩子爸爸遞過來的手機,撥了個號打過去。


    “喂,楊教授嗎?我是朱正民啊,哎,哎,哎,打擾你了,現在方便說話嗎?啊,我就是想跟你打聽個事,你之前說像我小孫子這樣的最近挺多的是吧,是不是全都是男孩?哦,這樣啊,謝謝了,等回頭我找老葛約個時間,咱們一起聚一聚,哈哈,我家裏還有幾瓶老原漿,以前去京城的時候,從老首長那裏順來的,一直沒舍得喝,等我帶著,咱們一起嚐嚐。哦,回頭我跟你細說,你先忙吧。”


    掛了電話,老頭的表情有些微妙,先看了老太太一眼,再看向我的時候,就變得鄭重許多,“楊教授說,他接過的,全都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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