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我想去京城之前,先去家裏看看。


    看看家在哪裏。


    看看父母是什麽樣子。


    看看家門口那株糖李子樹。


    張寶山的動作很快。


    轉過天,他就打來電話。


    “惠道長,我請同事查了一下八三到八五這三年裏定安區及周邊的失蹤人口記錄,沒有找到盧俊才這個名字,連姓盧的都沒有!”


    “這樣啊,那能再幫我查一個人嗎?叫王勝利,1977年9月23日生人,江北區的,應該也是八五年左右失蹤的。”


    “好。”


    張寶山依舊沒有多問,幹脆地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我心思繁亂,感覺有些焦躁,坐不住,也沒心思想什麽事情,索性便拿出那軍刀來磨。


    初時心浮氣躁,幾次都磨歪打滑,還差點割到自己,但堅持磨了十幾回,便慢慢靜下心來,眼裏看的,腦中想的,隻有手中這把鏽跡怎麽也磨不淨的軍刀和那如血般滴滴淌下的鏽水。


    就這樣不知磨了多久,眼前突有一線光亮閃過。


    刀鋒一線的鏽跡磨盡了。


    我停下手,將刀舉起來,眯起眼睛,仔細看著刀鋒。


    雖然隻有一線,濃濃殺意卻是撲麵而來。


    這刀,便如邵老頭的刺刀,曆經百戰,殺敵無數,不用煉製,不用奉祭,便是一件破邪逐陰的法器。


    這樣一柄軍刀,它的主人應該如同愛惜性命一樣珍愛才對。


    就好像邵老頭的刺刀,入鞘收鋒幾十年,卻依舊保養如新。


    可這軍刀卻完全沒人理會,任憑鏽跡封鎖了它的鋒芒殺意。


    這是誰的刀?


    我將刀舉起來正想細看,卻覺出陽光不對,扭頭往窗外一瞧,居然已經是黎明時分。


    這是磨了大半天加一夜嗎?


    不對!


    我屈指一算,恍然驚覺。


    不知覺間,我竟然磨了三天三夜!


    先前的浮躁繁亂已經一掃而空。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仔細把軍刀歸鞘,重給斬心劍奉香三炷,便起身收拾屋地積涸的鏽水。


    包玉芹依舊準時來送早飯,看到我收拾屋子,一時又驚又喜,“惠道長,你可算是起來了,哎喲,這幾天,我一來送飯,就看你在磨刀,也不敢喊你,隻能把飯放下,可等再來的時候,也不見你動。”


    我道:“這刀是陸師姐交待我磨的,眼看要進京去跟她過新年,一直沒磨好,便有些心急,多磨了陣子。”


    包玉芹道:“你這三天水米沒打牙,不要緊吧。”


    我說:“不要緊,我修行已經有所成就,可以輕辟穀,尋常七日不食也不傷身體。”


    包玉芹如釋重負,道:“沒事就好,可嚇死我了。快來吃飯,我收拾吧。”


    我說:“這得我自己收拾才行,你把飯放下吧。”


    包玉芹無奈,隻好放下早飯,袖手站在一旁。


    我收拾妥當,又洗了手,這才坐到桌旁吃早飯。


    依舊是清粥饅頭小菜。


    我慢慢把所有粥菜都吃光,便對包玉芹道:“下次減半就足夠了。”


    包玉芹說:“這也沒多少了,惠道長你這歲數正經是得好好吃飯的時候,再減半會不會太少了。”


    我說:“近來心有所得,可以再少吃點。”


    包玉芹道:“我看小陸仙姑那麽高的修行,不光不少吃東西,還比誰吃得都多。”


    我笑道:“陸師姐不一樣,吃飯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修行。我跟她的道不同,走不了她這路子,聽我的就是了。”


    包玉芹這才不再多說,收拾碗筷離開。


    她前腳剛走,後腳就見灰老鼠在門口探頭探腦,緊跟著就見三花貓邁著小方步,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跳到茶幾上,大模大樣的一坐,歪對打量我。


    灰老鼠小跑著來到茶幾下麵,眨著小豆眼盯著我看。


    我攤開雙手,讓它們兩個隨便看。


    三花貓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跳下茶幾,抬爪子打了灰老鼠一下。


    灰老鼠被打得在地上滾了兩圈,才重新起來,帶著些諂媚地向三花貓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我便說:“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這話一出,三花貓警惕無比地看向我,灰老鼠卻激動了,趕緊向我叩頭。


    我無視三花貓的目光,歪頭看向那柄入鞘的軍刀,思忖片刻,道:“洗卻塵心歸真境,道法自然盡逍遙,你以後就叫高塵盡吧。”


    三花貓咧嘴“喵”地叫了一聲,怒氣衝衝地瞪了我一眼。


    灰老鼠卻是開心的原地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兩圈,然後又連連向我磕頭。


    我擺手說:“這是你應得的。”


    它一隻老鼠,因為擔心我,穿過小半個金城,去找三花貓來看我,這份心意當得起個名字。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接起來,便聽到張寶山的聲音。


    “這幾天不在家嗎?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


    “修行有所得,閉了個小關,沒聽到鈴聲。”


    “那天你說的王勝利……”


    “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了,張隊長,麻煩你了。”


    “倒是不麻煩,你真不想知道了?”


    “不想了。過幾天我會去京城,年不能在金城過,提前給你拜個早年,再送你一句話做年禮吧。”


    “哈哈,惠道長你本事比周先生大,但這出手可比周先生小氣,大過年都舍不得送東西,光送句話,行啊,是什麽衷告,我洗耳恭聽。”


    “薑春曉要調你進京的話,不要去。如果是趙開來,一定要去。”


    “惠道長,你這想多了吧,他們兩個都是京城的大人物,回到京城,不知多少人可用,哪值得大老遠調我這麽個基層的大老粗進京?得,你這句話我記下了,真要承你吉言,趙主任調我進京,我請你去全聚德吃烤鴨子。”


    “好,那我就等著吃你請的烤鴨了。”


    “哈哈,好說。”


    我掛了電話,思忖片刻,便收拾東西,攜了斬心劍和軍刀,前往木磨山高天觀。


    幾月不見,高天觀破敗得越發厲害,觀門都歪了,搖搖欲附。


    木芙蓉樹也沒有回到觀門處。


    我徑來到三清殿。


    兩個蒲團仍在,便與三清法像一般,落滿了灰塵。


    我尋了掃帚,將三清殿裏外打掃幹淨,把斬心劍和軍刀放到黃玄然坐的那個蒲團上,找到她燒水沏茶的小爐子,點火燒水,把素懷送的茶沏了兩杯,一杯奉到蒲團前,一杯自己捧了慢慢飲盡。


    斬心劍發出一聲清鳴。


    軍刀沉寂無聲,宛如死物。


    我便把那杯茶也喝了,攜劍背刀,離觀下山,卻沒有回大河村,而是去江邊取了包玉芹準備的鯿魚,就此直接離開金城,直赴京城。


    「看看明天能不能再前進點,要是能的話,那就再努力努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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