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亮趕忙停下腳步,轉過身,正對著我,恭恭敬敬的傾聽。


    鄭六也跟著停下來,道:“什麽事兒隻需要他做?六爺我不行嗎?”


    我說:“這事隻有他來做才有說服力。陶明亮,你跟著鄭六去到香港以後,要把你在金城找我買壽續命這件事情在小範圍圈子裏宣揚出去。香港年紀大的有錢人多,想來對這個法門會很感興趣。”


    鄭六道:“你想撈香港人的錢?那可不太容易,那幫家夥我見過,一個個鬼精鬼靈的,滑頭得緊。而且香港的大仙也多,他們真要想買壽命,早就在本地買了,哪會跑來找你?”


    我說:“他們隻要動了念頭,就一定會來。其一,劫壽續命,是頂尖的外道手段,全國加起來不會超過兩巴掌。其二,金城地仙會的老仙爺魏解在泰國開了這一局買賣,東南亞一帶有不少人已經在他那裏買壽,魏解前陣子死了,這些人肯定急著要再找可以幫他們固壽的能人。我隻不過是給他們提供個選擇的機會。”


    鄭六摸著下巴道:“香港東南亞那幫子老財是真有錢,可惜我在那邊沒根底,這錢沒法賺到手啊。隻能看著你大把地賺了。”


    我說:“你想賺,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你敢不敢做。”


    鄭六立刻從門口轉回來,湊到我身邊,笑嘻嘻地說:“惠真人,你有辦法?講來聽聽,要是能弄到,咱們還是像之前說定了那麽分。”


    我說:“現在全國到處都在吸引外資,香港台灣東南亞的資金也是外資,你可以讓他們進來投資,然後介紹他們來我這裏買壽續命。做這買賣,必須得有信得過的中人,陶明亮可以當,你鄭六一樣可以當,而且可以當得更大手筆,讓人更相信。”


    鄭六眼睛一亮,拍著巴掌道:“到時候關門打狗?好主意,嘖嘖,惠真人你這樣的才是真神仙,我心服口服,哈哈哈……”


    我說:“隻要信我,以後賺錢的機會大把,就怕你到時候手軟不敢賺。”


    鄭六拍著胸脯道:“惠真人,你別瞧不起人,我鄭六從小嚇大的,包天的膽子,就沒有我不敢賺的錢,瞧好吧你!”


    陶明亮卻有些遲疑,但看著興高采烈的鄭六,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兩人離開之後,何芳兵從裏屋鑽了出來。


    她剛才一直在裏麵清理施術現場,做完之後,就安靜地在裏麵呆著,表現得非常識趣。


    我便對她說:“之前給你的單子,照樣再買二十套備用,過幾天我會去趟魔都,等再回來就會有人陸陸續續上門了。”


    何芳兵有些不安地道:“真人,你這麽做很危險吧,以你的本事怎麽都能賺到錢,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


    我問:“你覺得這事能有什麽風險?”


    何芳兵道:“法術的事情我不懂,可是那些能買壽續命的人,一定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你給他們施術隻是幌子,其實是想要謀奪他們的家財,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爭鬥起來,誰敢保證萬無一失?周先生那麽大的本事,不也被人害死了嗎?”


    我說:“你要是害怕,可以回家,不用再跟我了。”


    何芳兵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替您擔心。”


    “以我的本事,與其替我擔心,不如替那些人擔心,他們誰要是敢來找我麻煩,我正好反手處理了,正大光明的滅了他們全家,奪了他們的全部產業,也省得費這麽多事,轉這麽多彎子了。這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呐,哈哈哈……”


    我仰天大笑,自信滿滿的走出房門。


    翻過柵欄來到隔壁院裏,守在樹下的三花趕忙站起來,背上的毛都炸了。


    我說:“放心,我不折樹枝。”


    三花瞪著我,絲毫不敢放鬆。


    陸塵音在屋裏說:“你離木芙蓉樹遠點,它就不緊張了。”


    我搖了搖頭,走到窗前,就見陸塵音還在磨刀,就問:“這刀你要帶去京城磨嗎?”


    陸塵音道:“當然不行,我要是帶著把刀上京,不知道多少人要睡不著覺了。我法寶和這刀,都給你留下,你幫我照看著。這刀也不用天天磨,隔三岔五磨一磨就行,有三年功夫怎麽也磨出來了。進來,我告訴你怎麽磨。”


    我便翻窗進屋站到旁邊。


    陸塵音重新撩了些清水在磨刀石上,右手緊握刀柄,左手並劍指按在刀尖處,刀刃朝外,先將刀尖點在磨刀石上,然後順著刀刃向前緩緩推過去,直推到刀柄處,然後再慢慢拉回來。


    一口氣呼盡,恰好推完,再一口氣吸盡,正好拉回原位。


    隻是正常磨刀都是輕推重拉,可她卻重推輕拉,沿著磨刀石推出去的這一下,倒好像在狠狠刺出去一般。


    她磨完這一次,起身示意我來磨。


    我接過軍刀,騎在放著磨刀石的長條凳上,學著她的樣子,正要推刀去磨,她卻說:“注意力要集中在刀尖走,不是你推著刀,而是刀帶著你,這磨刀石就在那裏,刀要是個活物,擱上去,就會順著往前來磨,就跟你背上癢了便去撓一樣,不是想撓,而是需要撓。”


    我便沒急著動手,而是思忖了一會兒,把她這翻話消化掉,這才以守一修煉的法門守住心神,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刀尖上,並劍訣點上,將刀尖放到磨刀石上。


    沒有刻意用力,刀刃便順著磨刀石向前滑動。


    仿佛刀是活物,在自動自覺地磨著自己。


    很奇妙的感覺。


    心神完全被吸引。


    不知磨了多久,心裏忽然一動,猛一抬頭,卻見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竟然不知不覺地磨了大半天的刀。


    地上已經積了好大一灘鏽水。


    隻是刀身上依舊鏽跡斑斑。


    陸塵音正坐在窗台上,端著盤瓜在嗑,看到我停下來,便道:“吃不?包老嬸送過來的,村裏有人家娶媳婦,她去坐席,揣了好些瓜子花生回來,可香了。”


    我說:“貧道自打修行有成,便屏棄……”


    陸塵音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每次都重說一遍,不吃就走吧,有個禿驢在你門口鬼鬼祟祟地轉好幾圈了。”


    我仔細放下軍刀,從凳子上站起來,隻覺全身通泰,說不出的爽利,便問:“真留下給我磨啊。”


    陸塵音說:“你想找人替你磨也行,反正記得給我磨,三年後我要用呐,磨不好的話,就隻能用噴子了。”


    我問:“你磨這刀,隻是為了砍人吧。”


    陸塵音道:“當然了,不砍人磨刀幹什麽?”


    我問:“黃元君知道你要砍人嗎?”


    陸塵音道:“她知不知道我也要拿這刀去砍人,打小她就管不了我,等三年後,她就更管不了我了。”


    我沒再多問,依舊翻了窗戶出來,就見院門口果然站著個人。


    穿著身中山裝,頭上戴著解放帽,胳膊底下挾著個鼓鼓囊囊的人造革包。


    一副農村企業家的派頭。


    我跳過柵欄,回到院裏,衝那人招了招手,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那人趕忙小跑著進來。


    這個點,何芳兵已經回家了。


    三間房都是一片漆黑。


    我打開中間診室門,進屋開燈,先給斬心劍換了三炷香,又舀了壺水放爐子上燒了。


    那人就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地挪動著腳步,不敢進來。


    我坐到沙發上,衝他招手,道:“進來說話。”


    那人這才蹭了蹭鞋底,小心翼翼地進屋,反手先把房門帶上,然後撲通跪倒在地,把帽子一摘,露出個顆油光鋥亮的大光頭來,咣咣就往地上磕,一口氣連磕了九個結結實實的響頭,把腦門都磕腫了,才道:“惠真人,我叫道正,是周先生門下,如今在法林寺主持俗務,還承包了整個木磨山景區的經營。純陽宮在木磨山的宮觀就是我在周先生的指示下修的。”


    我漠然看著他,道:“再晚兩天,我就要用師兄放在你那裏的錢了,你沒有跑,很好。”


    道正的背心刹時就被汗打透了,光頭上布滿汗珠,仿佛水洗了一般。


    他伏在地上不敢動彈,顫聲道:“多謝真人提點,給我機會。”


    我讓陶明亮把錢打到道正公司的賬戶上,就是給道正提個醒,讓他知道我一直知道他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他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卷了賬戶上的錢跑掉。


    一個是老老實實來我這裏認錯求饒。


    道正終究還是選擇來了。


    雖然起了貪念,但在最後還是能夠做出正確選擇,沒有被錢財迷了心竅,這人還是可以用。


    我說:“師兄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承認。不過你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沒立刻來見我,這事不能不罰,你自己說該怎麽罰?”


    道正咬了咬牙,從懷裏摸出把短刀來,將右手往地上一放,舉刀就往手腕上剁。


    我輕輕一勾手指,牽絲掠過,短刀齊柄斷掉。


    道正重重砍落,拳頭打在地上,刀柄緊貼著手腕劃過,茬口割開一道淋漓的血口。


    我冷冷地說:“想拿一隻手蒙混過去,你是覺得我年輕好欺負嗎?”


    道正不由哆嗦了一下,顫聲道:“按門內規矩,當刀坑裏滾一朝,看天爺意思。”


    我說:“要是就這麽死了,我還得再另找人來管木磨山這一攤子事。”


    道正道:“真人要是願意饒我一命,我以一定……”


    我擺手說:“等我找個人過來,你先把事情交待一下,再去滾刀坑。”


    道正臉煞時變得慘白,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我就給叢連柱打了個電話。


    老頭幾分鍾就趕到,還是那一身筆挺打扮,腳下生風地進了門,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道正,這回沒敢自作主張繼續扮南方人,而是直接問:“真人,有什麽吩咐?”


    我指了指道正,道:“你同行,以前給我師兄辦事的,聯絡一下吧。”


    叢連柱蹲到道正旁邊,細細打量了幾眼,便問:“吃香口飯的?”


    道正勉強抬起頭,道:“是,兄弟扯花帆子,川南梁上客,仁義海上領風傳,占山攏穴頭,專吃這一口香,蒙跑海的同相兄弟抬愛,給了個笑號杵大腥。”


    叢連柱一聽,表情立刻端正起來,擺了個五湖手勢,道:“哦,原來是老買賣,失敬,失敬,兄弟小連號,同扯花帆子,專吃火輪子,初到貴寶地,還請您往後多照應。”


    道正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道:“老相客言重了,是兄弟我以後得請您多照應。”


    他說著,把那個人造革包推過去,“這是我承包木磨山以後的花底子,包括周先生讓人打進來的,都在上麵,一清二楚,麻煩老相客盤算盤算,清了底,我好滾刀坑給惠真人賠罪。”


    叢連柱道:“行啊,好好賠罪,真人那是在世神仙,隻要你心誠,別說滾刀坑了,就算摘了脖子上的掛件,也一樣死不了。真人,他這東西我就拿著了?”


    我擺手說:“先拿著,你帶他去滾刀坑吧,死活的給我個信兒。”


    叢連柱應了一聲,夾起人造革包,領了道正就往外走。


    道正雙腿跟灌了鉛一樣,挪得異常艱難。


    所謂滾刀坑,就是在地上挖一坑,坑底倒插上刀子,人往坑裏一撲,運氣好,不傷著要害,就能活,運氣不好,戳了心肺脖子之類的地方,當場就死,做見證的人在旁邊順手填土直接埋了。


    跑海的,亡命之徒,命賤,不需要墳頭。


    看著道正挪到門口,正準備往外邁步,我出聲道:“滾進去的時候,往左偏。”


    道正身子一顫,停下腳步,慢慢轉身,看著我眼睛通紅,又跪下給我重重磕了個頭,道:“真人,以後我要是再有二心,天打五雷劈,出門讓車撞死!”


    我揮了揮手,沒有回他。


    一個多小時後,叢連柱夾著人造革包回來了,道:“傷了胳膊腿,最重一刀在肚子,戳到了腸子,送醫院去了,死不了。真人您真是心善呐,要擱門裏規矩,這麽一大注浮財敢伸手,那肯定就是一個死的。做老千的,浮財就手過,對外可以貪,夥子之間不能貪,但凡占了個貪字,這夥子不是散就是死,所以入門第一戒,貪字底下跪三天。”


    我“嗯”了一聲。


    叢連柱趕忙把包放茶幾上,道:“賬不多,我和手底下的盤珠子,咳,手底下管錢的夥計,一起盤了一下,麵上看上是沒什麽問題,有幾筆進的大款,單列了科目,一直沒動,最後一筆兩百萬,今天進的,應該是特意記上的。合一塊,七千萬三百一十八萬零五千整。”


    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他聲音微微地顫了一下。


    這麽一大筆浮財,誰看了能不動心?


    道正能忍得住這誘惑,跑來認錯,其實很難得了。


    要是他一點都不動搖,那才要叫人擔心了。


    我說:“道正這邊的事情,以後你那幫襯著點,給你一成木磨山景區的幹股算是辛苦費。你準備個機靈可靠的人,過兩天跟惠妙兒一起去鷺島辦事。”


    叢連柱應了,見我沒有別的吩咐,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轉過天來,葛修傳來消息,加了料的養生水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發動。


    我告訴他做好準備等我消息,時機一到我就會放蠱。


    回頭我就通知薑春曉,做好應變準備,隨時收網。


    得到這個消息,薑春曉相當振奮,當天就過來了。


    不是自己過來的,而是帶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半長不短的頭發,白淨麵皮,一對桃花眼,身材略有些單薄,很有些時下正流行的奶油小生的味道。


    薑春曉介紹道:“這是寧啟明,一個大院的小老弟,打小身子骨不好,沒能參軍,走了文路,今年正好畢業,鷺島這事給他了。啟明,這是惠道長。”


    寧啟明客客氣氣地招呼道:“你好,惠道長。”


    我打量了他幾眼,說:“除了說好的一成外,我還同那邊說了,可以投錢過去跟著賺些花銷,你準備拿多少?”


    寧啟明道:“我家裏在銀行這邊沒什麽門路,最多也就能貸出兩三千萬,夠嗎?”


    我說:“差了點,薑主任要投嗎?”


    薑春曉一拍衣兜,道:“我連工資都是月發月光,哪來的錢做買賣。要是湊不夠,就拉倒吧。那麽大的買賣,一成利還撐不死你們。”


    我說:“人先過去吧,投錢的事過後再說。這不是壞事,你我不投,也不妨礙他掙,這錢落誰口袋不是落,願意跟著賺一筆,鷺島那邊也能更放心。”


    寧啟明道:“要是這樣的話,我有幾個玩得來的哥們,再湊一湊,還能再湊個兩千萬出來,再多就真沒有了。”


    我點頭說:“可以,但不要大張旗鼓。”


    薑春曉卻道:“透個風,讓姓侯的知道。”


    寧啟明也不多話,隻說:“知道了。”


    我說:“我這邊也出個人一起過去。有事拿不準主意,也好有個商量。”


    便打電話讓叢連柱把小梅帶過來。


    小梅一身道袍,眉眼沉凝,飄然若仙,儼然跟謝妙華的氣質有七八分相似。


    寧啟明登時就看直了眼。


    薑春曉擰著眉頭,若有所思。


    小梅進屋來,先向我行禮,道:“真人,有什麽吩咐嗎?”


    我說:“給你介紹兩個人,薑主任,寧公子,你準備一下,跟寧公子去鷺島。先過來認識一下吧。”


    小梅便上前,稽首道:“無量天尊,貧道惠妙兒,見過兩位貴人。”


    人往那一站,幽香浮動,泌人心脾。


    寧啟明麵孔就有些發紅,有些手足無措,慌亂應道:“你,你好,我是寧啟明。”


    薑春曉問:“你是道士?在哪兒出家注冊的?有道士證嗎?”


    小梅微微一笑,掏出一本道士證遞過去,道:“貧道老君觀弟子,在川中道協認證。”


    叢連柱這積年老千說的調教出來,可不僅僅是教個樣子,而是連出身背景都準備得足足的。


    他手底下有個專做假證的,手段了得,做出來的證件,惟妙惟肖,足能以假亂真。


    薑春曉翻著看了看,沒看出破綻,扔還給小梅,道:“長得這麽妖妖嬈嬈的樣兒,也能出家修行?有那心思嗎?”


    小梅微笑以對,“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


    薑春曉一臉茫然,顯然沒聽懂。


    寧啟明卻眼睛一亮,接茬兒道:“大道至簡,無欲則剛。”


    小梅道:“善。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寧公子這樣的富貴人,也讀經典嗎?”


    寧啟明道:“非義而動,悖理而行。我什麽書都讀一些,也讀道家的經典,隻是很多地方讀不明白。什麽公子不公子的,我打小大院裏長大,街上見天瘋跑,可配不上公子這麽個名頭,叫啟明,明子,都行。我們要一起好一陣子,總這麽公子來公子去,太見外了。”


    小梅道:“你比我大,我叫你明哥吧,你可以叫我小惠,也可以叫我妙兒。”


    寧啟明笑道:“我叫你惠妹子吧,這樣顯得親近,還不失端莊,到了鷺島也不至於讓人懷疑我們的關係……”


    薑春曉一看倆人越嘮越熱乎,當即打斷,道:“行了,你倆先等會兒吧!什麽就一起去鷺島了?你當去那邊遊山玩水呢?我說惠道長,鷺島那邊是個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弄這麽個妖精過去,是打算送羊入虎口嗎?”


    我說:“你從京城帶出來的這些公子哥,眼皮子太高,很容易讓人帶溝裏去,這是我特別準備的護身符,別管你帶來的人什麽樣,都能保他平安來去,不至於出差錯。”


    薑春曉斜眼瞟著小梅,道:“嘖,這麽個嬌滴滴的丫頭,連自己的屁股都保不住吧,還保別人?咋保,靠賣屁股保?”


    寧啟明幹咳了一聲,道:“春曉姐,惠妹子是修行中人,你說話不要這麽粗俗。”


    薑春曉橫了他一眼,“怎麽著?嫌我說話粗俗啊,打小跟我屁股後麵在街麵上亂逛的時候,打架不行,罵人可是比誰都粗,要不我給你學兩句?”


    寧啟明道:“春曉姐,那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現在都是大人了,讀了這麽多年書,我早就改過了。”


    薑春曉登時不樂意了,“哎,你個兔崽子,刺兒我呢是吧,說我年紀活狗肚子裏去了是吧,你個……”


    抬手就要打寧啟明。


    寧啟明一縮脖子,趕緊往旁邊躲,叫道:“春曉姐,有理不在聲高,咱們讀書人得講理。”


    薑春曉大怒,“讀你大爺,我是當兵的,能動手從來不吵吵,你特麽別躲!”


    小梅上前,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探過去擋在兩人中間,輕聲道:“薑主任,你別急,先喝口茶吧。”


    茶杯遞到薑春曉麵前,便有一朵蓮花自茶水中伸展綻放,清香撲鼻。


    薑春曉瞟了蓮花一眼,冷笑道:“這障眼法,玩得比你溜得人多的是。你以為鷺島那姓常的能沒見過?那姓常的經常往香港去,那邊的神棍大仙遍地都是,你這點把戲算個屁。”


    小梅微笑回道:“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我這一朵花,能讓人生讓人死,可以讓人病痛全消,也能讓人痛不欲生。”


    她輕輕一彈茶杯邊,蓮花忽地化為一團烈焰,倏然升起,在空中爆為一團火星。


    火星飄動聚散,化為三個大字,“薑春曉”。


    薑春曉眼神有些呆滯。


    蓮花裏有迷藥。


    這是我教小梅的。


    時間太短,學不會迷神控念的外道手段,隻能學些簡單的障眼法來下藥迷魂。


    對付大多數人也足夠了。


    隻是用在薑春曉身上不行。


    我輕聲道:“行了,這種把戲薑主任見得多了,不用顯給她瞧。”


    小梅立刻輕輕一揮,打散了火星聚成的名字,將茶杯放回茶幾上,緩步後退。


    薑春曉眨了眨眼睛,看著小梅,問:“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小梅道:“一點小小的障眼法,讓您見笑了。”


    薑春曉說:“你不是老君觀的道士嗎?還懂這種江湖把戲?你這個道士也不是什麽正經道士吧。”


    小梅道:“貧道正經曆魔考,需要入世以紅塵練心,塵世浮華,人心浮躁,不識真法,隻認這花哨的障眼之術,修道講究個順其自然,既然入世煉心以應魔考,自然要隨波逐流,用外道小技來顯我正道真法。”


    薑春曉轉頭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道:“他們兩個要合作共事,不如給點空間讓他們單獨聊聊,相互深入了解一下,省得到了鷺島露出馬腳。”


    寧啟明連連點頭,道:“正應該這樣,必須得相互了解才能搭夥。惠妹子,你喜歡吃什麽,我請客,咱們邊吃連聊。”


    小梅道:“貧道倒是不挑嘴,明哥你喜歡吃什麽,我隨你一起吃就是,修道之人講究的就是順其自然,我隨你便,你喜歡吃的,就是我喜歡吃的。”


    寧啟明為難地道:“我對金城不熟,也不知道這邊有什麽好吃的。”


    小梅輕笑道:“這俗世諸般飲食拋去千般皮相,其實也不過葷素兩種,酸甜苦辣鹹五味,在貧道眼裏也無所謂好吃不好吃,隨緣即可。木磨山下有家東北餃子館,兩菜五味俱全,不如一起去嚐嚐?”


    寧啟明道:“好,好,老話說得好,好吃不過餃子,春曉姐,我跟惠妹子去吃餃子,你要吃什麽餡的,我給你帶一份回來?”


    薑春曉罵道:“滾蛋,不用你帶。”


    寧啟明道:“那我給你帶韭菜雞蛋餡的啊。”


    “滾蛋呐!”


    寧啟明哈哈一笑,帶著小梅就往外走。


    叢連柱跟著小梅進來的,但始終一言不發,見兩人出門,便朝我點了下頭,也跟著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薑春曉才冷著臉說:“惠道長,你這故意的吧。”


    我說:“沒錯,我是故意的。”


    薑春曉道:“你什麽意思?”


    我說:“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薑春曉皺眉說:“啟明是打小跟我身後長大的,我相信他。”


    我說:“我誰都不相信,隻相信自己。”


    薑春曉嗤笑道:“如果那個不正經的女道士你也不相信,那為什麽要安排她來做這事?”、


    我說:“因為我自有手段收攏她,不怕她被那潑天的橫財迷了心竅。倒是你,如果這位寧公子知道那是多少錢之後,失了本心,你有什麽辦法收攏他?”


    薑春曉沉默片刻,道:“我可以讓他家裏把他弄回京城……”


    說到這裏,她停住了,沒有往下說。


    我攤開雙手,微笑道:“木已成舟,你再伸頭出麵,隻會由親變仇,倒不如防患於未然,有了苗頭就掐死。薑主任,你有野心,有手段,有人脈,可想成大事,在心眼兒上還差了些。”


    薑春曉道:“你懂個屁,做大事得用人不疑。”


    我說:“用人不疑,首先你得對這個人不疑才行。可現在你沒有這個底氣說不疑。一年幾百億,傾山填海樣的橫財,你心誌堅決,可以不動搖,可跟著你的這些兄弟都能不動搖嗎?”


    薑春曉沉默著,沒再說話,坐在那裏,安靜地喝了一杯茶,便起身離開,走之前隻說了一句,“這潑天的橫財,到最後解決,不知道要填進去多少人,不差這一個了。”


    我問:“你後悔嗎?”


    薑春曉道:“我做事,從來不後悔。”


    我說:“好。”


    陸塵音在磨刀。


    我也在磨刀。


    鷺島這一局,就是我的磨刀石。


    薑春曉就是我要磨的刀。


    有鷺島這一局吊著,不愁她不為我所用。


    至於說鷺島這一局最後會填進去多少人,因此牽扯出多大的局麵變動。


    其實,根本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東南兩個局到這一步,都算是做成了。


    局已成,刀也磨好,隻等著逐次起竿下刀了。


    八月二十五,丙申月,甲午日,陰曆七月十二,距中元節還有三天。


    我陪著陸塵音起程前往崇明島。


    在出發前的頭一晚,我放出了虱蠱。


    這之後金城無論發生什麽,都與遠在外地的我沒有關係。


    陸塵音把三花送到了韓塵樂那裏,把法寶噴子和軍刀正式托付給我,隻隨身帶了換洗的衣物。


    崇明島事了,她將從魔都直接奔赴京城上學。


    我會陪著她進京,送她進入白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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