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湖各大飯口被公家打擊得死去活來,掌著各飯口的道上大哥被精準無比地拉走之時,突然冒出一夥勢力,四下出擊,對著各家苛延殘喘的飯口大打出手。


    這幫人統一的特征,個頭不高,皮膚黝黑,腿粗臂壯,走路有些外八字,動起手來不要命,露麵第一戰,就是爭奪曾建設手下的彩口飯。


    彼時曾建設手底下的管著彩口飯的三個道上大哥被拉進去倆,還有一個跑陸的時候被手下背叛給沉了水庫,那倆手下在車站因為神色慌張被派出所給拉去一審就招了,公家撈出來的時候,讓魚給吃得七七八八。


    所有的地下賭檔、黑彩都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這夥人有備而來,先是伏擊打殘了幾個小頭目,然後大舉進攻,三天功夫,就拿下了全部的地下賭檔,自家經營的,看場子的,無一遺漏。


    曾建設大怒,立即組織了幾十號人手反擊,直衝最大的自家經營的賭檔,成功把對方一夥人堵在賭檔內。


    曾建設一方人多勢眾,不僅有常用的砍刀鋼管,還有好幾把用砍刀和鋼管焊起來的自製小關刀,要不是正值嚴打,風聲太緊,甚至還要帶幾把土槍。


    準備充分,以有心算無心,怎麽看也是勝券在握。


    哪知道一開戰,卻全不是那麽回事,對方雖然不過十幾個人,但個個凶悍無比,尤其是帶著的大哥,身中十幾刀,卻依舊持刀猛衝,肚皮被拉破,露了腸子,拿t恤一纏,就繼續打。


    曾建設一夥人被嚇破了膽氣,當場打崩,被十幾個人追著砍了半條街。


    最後還是路人報警,警察及時趕到,才算把他們給救了下來。


    那夥人雖然火拚搶地盤凶悍無比,但對著警察卻是老實得緊,一看披著法衣的公家人露麵,立馬扔了武器抱頭往地上一蹲。


    兩夥人全都被拉進了拘留所。


    結果當晚,曾建設手下汗口飯的幾家地下製藥廠就被人突襲打砸,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曾建設至此傷了根底,憤怒之下,親自出手擄了個對方的人來審。


    被擄的人卻也痛快,立馬交待,他們是水龍王苗正平的手下。


    苗龍王眼見著地仙會散夥,沒了仙爺罩著,就動了上岸稱雄當坐地老爺的心思。


    原本金城有馬侯田三位坐地老爺,既拜地仙會門下,又有靠山掌腰,四方往來金城的陰貨到此都要過這三家的手,後來卻有個看事先生叫姚京華的,得了貴人青眼,撐他當坐地老爺搶食,姚京華為此開戰搶道,打服了三位坐地老爺,約定會麵商量怎麽劃分各自貨口。


    哪知道姚京華貪心不足,會麵的時候想殺掉三位坐地老爺獨霸金城,結果眼睛太大肚子太小,跟三位坐老爺拚了個同歸於盡,更流出無頭人大殺四方的恐怖都市傳說。


    自此金城就沒了坐地老爺,陰貨四散,眼瞅著大錢都成了流水,在金城剩不下幾個。


    本來這種情況下,就應該地仙會出麵,勾聯江湖道與分陰貨紅利的貴人,重新推出坐地老爺收拾局麵,把流水財重新攏回來。


    可幾位坐地老爺出事之後,地仙會便持續動蕩,直到五個老仙爺死了四個,根本沒有那閑心管坐地老爺這檔子事。


    水龍王苗正平看在眼裏,早早就動了心思,隻是顧忌地仙會的殘存力量,還有葛修這位老仙爺在,所以遲遲沒有動手。


    如今葛修擺明想退出去專心當他的立地神仙,不再管江湖事,新任的仙爺惠念恩有實力沒威望又沒人脈,鎮不住場子,地仙會四分五裂,各家江湖飯口沒了遮蔽,苗正立便果斷決定出擊。


    他不僅要重掌陰貨道口,甚至還想在獨霸金城,在所有江湖飯口都插上一腳!


    這野心不可畏不大,可對於苗正平來說,卻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正發公司是金城第一大的航運公司,公家那裏有臉麵,各處貴人都能說得上話,又掌了南來大水的貨道,錢財掙得積山存海一般,手底下更有幾千敢打敢殺不怕死的水耗子。


    岸上江湖道的大哥們雖然張揚得厲害,但論錢多也就幾百上千萬,論人撐死幾十號,論關係也攀不上太大的貴人,在苗正平這水龍王麵前,那就跟蝦米一樣,全靠背後地仙會術士撐腰才能掌住飯口,真動起手來那就跟白給沒兩樣。


    可曾建設不是江湖大哥,而是正經的術士,哪忍得了苗正平一個水耗子在自己手上搶飯口,當即就招了兩個同門,趁夜前往正發公司,準備施術幹掉苗正平。


    地仙會老仙爺們的威風也是靠著誅殺不聽話的道上兄弟積累起來的,曾建設一直想當老仙爺,自然要有樣學樣,來個殺雞儆猴。


    然後他就死了。


    三人摸進正發公司,確定苗正平就在公司裏,曾建設便起壇作法,準備使鬼去害苗正平,結果壇剛起來,咒沒念完,就見一道電光橫空閃過,一家夥就把曾建設的腦袋砍掉了。


    飛特麽的劍啊!


    曾建設兩個同門嚇得連滾帶爬逃出正發公司。


    苗正平背後有能使飛劍的術法高人這消息不脛而走。


    飛劍那是正道大脈秘技,可不是外道術士能耍的。


    而眾所周知的,金城現在就有一個會飛劍的高人。


    因為香港屋邨之戰的錄像已經在金城地下世界流傳開來,本地術士基本都看過了。


    沒錯,錄像帶就是我讓叢連柱散布出去的,既是為與純陽宮鬥法的賭局添上一把火,也是為了形成足夠的威懾,為將來掌地仙會做準備。


    江湖亡命,畏威而不懷德,隻認拳頭和票子。


    金城本地的術士們雖然知道我手段厲害,卻還是敢公開退出地仙會當麵打我的臉,就在於認為我是正道大脈弟子,要考慮公家感受和自家師門,做事束手束腳,不可能像外道術士那樣直接動手鬥法搶奪江湖飯口。


    來少清那麽囂張,最多也就是千裏取人頭,想掙錢還是要靠給人當保鏢護衛,而不是搶劫越貨吃江湖飯。


    雖然底下不一定要臉,但麵上就一定要臉。


    對著公家有一張幹淨的臉,對正道大脈尤為重要。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會慫恿苗正平上岸搶飯!


    曾建設是死在我手上不假,可他是去害人的時候被我摘了腦袋。


    對他叫犯罪未遂,對我叫見義勇為!


    作為正道大脈弟子,見義勇為,主持公道,那是天然的使命,尤其是在背後有根底的情況下,更是正義十足,無可置疑。


    曾建設這一死,就沒有哪個術士敢再琢磨施術來對對付苗正平了。


    苗正平手下上岸的水耗子很快就打通了大部分江湖飯口。


    這其中自然不免會引來公家的注意和打擊,尤其是在嚴打當下。


    但公家打擊可不會分誰是哪夥的,而是摟草打兔子一起收拾。


    苗正平被拉進去上百手下,可岸上各道口的江湖亡命被拉進去的,隻多不少!


    對於數千手下的水龍王來說,拉進去百把人根本不算個事,對於岸上的江湖大哥們可就傷筋動骨了,隻能跑去向自家拜的江湖術士求援。


    有曾建設的榜樣在前,沒人敢施術害苗正平,一個個實在沒招,最幹脆合夥去找葛修。


    他們原本都是地仙會的門下,如今過來求葛修這個碩果僅存的老仙爺倒也名正言順。


    可葛修由著他們在門口求了一天,楞是沒見他們,隻讓人傳出一句話。


    “如今地仙會的事情不是我老頭子在管啦,而且你們已經退出地仙會,來求我老頭子也沒道理。”


    這幫人沒辦法,最後一合計,隻能組團來找我了,所謂人多膽氣壯,就算我再凶橫,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這麽多人都摘了腦袋吧。


    足有三十幾號人,占了金城江湖術大半,全都趕早上跑到大河村,擠進我的小院,齊聲要求見我。


    我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了。


    他們之中有人早就見勢不妙跳船,提前跑到我這裏來求情。


    還不止一個。


    所以我對這幫人的動向了如指掌,來之前就做好了充足準備。


    聽到動靜,我推門走出來,背著手看著他們,也不說話。


    就這麽一露臉,就把所有人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如此沉默了好一會兒,三花貓忽然從我和這幫人中間懶洋洋地走過,嘴裏還叼著隻肥老鼠,一路穿過小院,眾目睽睽之下,把肥老鼠放到木芙蓉樹下,然後轉身走到房門前一屁股坐下,頭頂門簷上掛著的高天觀三個字,醒目無比。


    一眾江湖術士終於想起我隔壁住著高天觀的小陸元君,一時間個個麵如土色。


    我冷笑了一聲,便作勢轉身回屋。


    當先一人趕忙叫道:“惠真人,請等一下,我們大夥這次來,是想跟你商議一下最近這街麵上的紛爭,眼下正嚴打呢,一直這麽鬥下去,惹惱了公家,雞飛蛋打,誰都沒有好果子吃。大家搏命跑海求的不就是這麽個財字嘛,沒有什麽不能商量的。”


    我站住腳,看著那人,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嚇了一跳,後退兩步,道:“這個,我是無名小卒,說出來你也不知道,就不報名號了,說正事就是。”


    我問:“你說我是誰?”


    那人呆了呆,小心翼翼地說:“你是惠真人?”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擱公麵上,我是高天觀外門弟子,擱江湖上,我是金城地仙會老仙爺,無論哪一個,都是有名有姓的,你一個無名小卒也配跟我談事?想談事行啊,換個跟我一樣有名有姓的能代表你們所有人的來談!”


    那人吞了吞口水,左右瞧了瞧,就想往人堆裏縮。


    哪知道後麵的人卻不容他退縮,站得密密的,硬不讓他擠進去。


    有人高喊道:“老黃,我們金城術士幾位老仙爺之下就是你了,你做代表我們大家都沒意見。”


    又有人道:“惠真人,這位是印天富印先生,魏解老仙爺門下,一手問陰驅靈無人可及,日能縱靈查事,夜能魂遊地府,是我們金城頂尖的大術士。”


    印天富回頭怒視,可後麵人太多,都擠成一團,也分不清倒底是誰說的。


    還沒等再細看,身後緊挨著的幾位,紛紛伸手推他,七嘴八舌地道:“你說,你說,我們大夥在後麵支持你。”


    印天富隻好轉回頭來,對我說:“惠真人,鄙人印天富,可以代表金城諸位同參跟你談事。”


    我說:“那天曾建設挑頭退會之後,你是第二個站起來的,對吧。原來你叫印天富,我記住了。”


    印天富登時如喪考妣,道:“惠真人,我那天是受了曾建設的蠱惑,他私下裏跟我說,仙爺得能罩得住,你一個外人沒有根基,就算手上有本事也沒用。他還說他那是以退為進,大家夥一起退會施加壓力,讓葛老仙爺重新回來主持大局。我當時腦袋一懵,稀裏糊塗就跟著起來了,現在想想,當時可能是著了曾建設的道,他跟著魏老仙爺學過迷神控念,我對他沒防備才會中了他的招。”


    我說:“曾建設死了,現在你算是第一個站起來的,我既然掌著地仙會,你這種背叛行為絕對不能容忍,不過我這人向來講道理,現在給你個機會,滾出金城,再也不要在我麵前出現,我就不計較你之前的背叛了。”


    印天富大吃一驚,道:“真人,我是來找你談事……”


    我冷哼一聲,喝了一聲“出鞘”,便有劍自窗台上飛起,閃電般射向印天富。


    一眾術士嚇得驚慌四散。


    印天富哎喲一聲,縮頭想躲,卻遲了一步,劍在他頭頂轉了一圈,轉回窗鞘中。


    一大把頭發飄落,印天富的頭頂心露出好大一塊頭皮,卻連個油波都沒劃破。


    “上一個當我說話是放屁的,是香港那個草鬼婆,已經被我使五雷正法劈得連骨灰都不剩了。”


    印天富倒也有幾分膽氣,雖然嚇到麵無人色,但卻還能站得住,結結巴巴地道:“惠真人,大家都是跑海的老同參……”


    “我是高天觀弟子,正道大脈,誰跟你是同參!滾!”


    我暴喝一聲,窗台上的飛劍在鞘中鏘鏘晃動了兩下。


    印天富隻以為我又要使飛劍,嚇得哎呀一聲,抱著腦袋就往院外跑。


    我冷冷地說:“我說的是滾!出鞘!”


    劍又飛出去,往印天富頭上斬去。


    印天富打了個哆嗦,二話不說,撲到地上就滾,一口氣滾出院門,卻也不敢起來,沿著路就那麽骨碌碌地滾出去,直到完全消失在視野裏。


    我抬手一招,劍飛歸鞘,斜睨著其餘眾人,道:“你們有什麽事要說?”


    眾人你眼望我眼,就把一個挺著個大肚子的胖老頭給硬推到前麵。


    胖老頭上前先行禮,苦著臉道:“惠真人,我叫席勝,平時靠算卦解夢混口飯吃,在金城同參裏有幾分臉麵,代表大夥想跟您談一談最近金城江湖上的動蕩紛爭,商量個解決的辦法。”


    我問:“你一個算卦騙錢的也混江湖?混什麽,給上街火並的混子算一算當晚會不會死嗎?”


    席勝的臉色就更苦了,耷拉著眉眼,道:“真人說笑了,我在南湖風景區那邊掌了買賣,門下有兩個小子,一個占了那片的客運線,一個占了紀念品批發,前兩天都被水龍王苗正平的手下給趕出了景區,手底下傷了好些人。”


    我說:“那天地仙會開大會,你沒去吧,我不記得有你這麽個人。”


    席勝道:“我這麽兩個靠著景區的小飯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就沒加入地仙會,當初沒入會,隻是定期交些費用,所以葛老仙爺重建地仙會我也就沒加入。”


    我點了點頭,說:“既然不是地仙會的,你來找我幹什麽?做老仙爺雖然要排紛解難,可你連貢都不上,我憑什麽要管你?虧你還是混江湖的,苗正平的人打了你的人,你打回去不就得了,打不過的話,你不會施術嗎?你一個江湖術士搞死這麽個草莽,還不跟玩一樣?去找苗正平吧,別在這兒煩人!”


    席勝道:“我不敢去找苗正平啊,曾建設去找苗正平,被人摘了腦袋……”


    我打斷他說:“曾建設的腦袋是我摘的。”


    席勝,“……”


    在場眾人,“……”


    顯然沒人料到我居然會直接承認摘了曾建設的腦袋!


    好一會兒,席勝往身後人群看了幾眼,確認想躲回去沒可能後,隻能認命地歎氣道:“真人,再怎麽說曾建設也是跑海的老同參,一點江湖紛爭,沒必要上來就下殺手吧……”


    我冷笑道說:“他已經不是地仙會的成員,居然敢上門施術害我的門下,我隻摘了他的腦袋已經是便宜他了。鬥法爭勝,你死我活,他既然敢跟我鬥法,那死了也沒什麽可怨的,怎麽,你們這是來給曾建設討公道的,也想要跟我鬥一場嗎?行啊,你們一起上吧!”


    窗台上的寶劍在鞘中鏘鏘響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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