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將細繩係到毒蛇光頭的腳踝上。


    光頭尖叫:“我說的都是實話,真沒有騙你,真是實話啊。”


    我說:“你剛還說尤二不許你們打聽,現在說是張美娟運送來的,哪句話是真的?”


    “八五年有一回,張美娟突然半夜跑來,讓尤二把手頭的兩個孩子處理掉,離開金城躲一陣子,具體再等她消息。


    我們當時不知道那女人是張美娟,後來尤二聽他的,給我們每人散了五百塊錢,各自先躲一躲,有個夥子去投奔老鄉做水耗子,結果正看到那女人來水上做法事。


    她去找尤二的時候雖然蒙著臉,但右耳垂下後一指頭處有一顆紅痣,他以前聽一個算命先生說有這樣痣的女人生性淫蕩,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後來過了大半年,尤二又把我們都召了回去,那夥子就偷偷跟我們講了這事。”


    我手上不停,繼續問:“八五年發生了什麽事,讓張美娟緊張成那個樣子?”


    毒蛇光頭道:“被召回來後,才聽尤二說,我們有個造畜的夥子,叫解強的,不明不白的在窩子裏讓人給吊死了,凶手還報了警,公安那邊非常重視,追得特別緊,張美娟怕我們被抓住漏了風牽連到她,所以才讓尤二把我們先散掉躲風頭。”


    我係好了細繩,又往上係秤砣,“造畜的自己用窩子,那你們在九裏廟算幹什麽的?張美娟又不是拍花拐子,從哪弄來的孩子給你們禍害?你當我是不懂江湖事的雛嗎?”


    毒蛇光頭緊盯著秤砣,臉都綠了,搶著說:“原先我們都不懂這個,隻是給尤二和解強打下手,尤二擅長的是作妖,解強擅長的是造畜,兩人各有一個窩子,有活各做各的,還是解強死了之後,造畜這活才歸到我們這邊一起做的。張美娟的孩子從哪來的我真不知道,不過當時江湖上名氣最大拍花子花眼張就在金城,大家都猜花眼張也在給張美娟做事。因為解強出事那次,花眼張也一起死在他的窩子裏。”


    我係完了秤砣,用手托著,看著毒蛇光頭。


    毒蛇光頭涕淚齊流,哀求道:“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敢騙老神仙你,就讓我天打五雷轟千刀萬剮,不,不是,讓我出門讓車撞死,喝水讓水嗆死,吃飯讓飯噎死……”


    我慢慢把秤砣放到地上,轉頭對姚援道:“可以再提一個過來了。”


    姚援猶豫,說:“審訊不應該是你做。”


    我笑道:“我是給他們治毛病,順便測試一下,看他們是不是完全恢複了,審訊嘛還是你們專案組來做,我不管這個。”


    姚援沒再說話,轉頭出去,沒大會兒,就又提了個尤二團夥成員過來。


    如法炮製,這個脖子上紋了個蠍子的男人沒能比毒蛇光頭堅持更長時間,就痛快地回答了我的所有問題。


    他講得同毒蛇光頭沒有太大區別,但提供了不同角度的更多細節。


    接下來,每一個尤二團夥成員都過了一遍。


    隨著不同角度細節的豐富,漸漸拚出了足夠完整的真相。


    尤二團夥背後的人就是張美娟。


    甚至他組這麽個團夥也是受到張美娟的指使。


    這事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七六年。


    當時做這事的隻有解強和尤二。


    兩人是表兄弟,也是師兄弟,都是尤二父親教出來的。


    但那個時候社會管製嚴格,造畜作妖就算成功,也沒地方賣。


    誰都說不上他們那時候做這個的目的是什麽,嚴格說起來倒像是在練手。


    完事之後,審訊室裏充滿了刺鼻的騷臭味兒,已經沒法呆人了。


    從審訊室裏出來,把門關好,我扔給姚援一根煙,又給自己喂了一根。


    姚援掏出火機先給我點上,再給自己點。


    我們兩個就這麽默不作聲地在門口吸完一整根煙。


    姚援這才輕聲問:“春曉姐說你叫周成?”


    我瞟著他說:“我是叫周成。”


    姚援點了點頭,又說:“聽說你是高天觀的弟子。”


    我問:“有事?”


    姚援猶豫了片刻,才問:“高天觀有個弟子叫陸塵音,她現在也在金城嗎?”


    我看著他,慢慢笑了起來,“你見過陸師姐?”


    姚援道:“三年前黃主任帶著她進京的時候,我見過她兩次。”


    我說:“然後呢?”


    姚援不自在地幹咳了一聲,說:“我當時在京城裏跟人胡混,得了她指點去參的軍,去年底複員回來,一直想當麵感謝她的指點。”


    我說:“她現在就住我隔壁,想去的話就去,不急的話,也可以等她去京城了再去見她。”


    姚援有些意外,“小陸姑娘要去京城?什麽時候去,去幹什麽?”


    我說:“秋天,九月份,她要去道教學院讀書。”


    姚援道:“需要提前準備什麽嗎?”


    我笑道:“讀個書,有什麽可提前準備的?”


    姚援說:“她上次進京,動靜很大。”


    我說:“這次是我送她去,不是黃仙姑。”


    姚援道:“你不明白。”


    我拍了拍他,說:“我明白,不要考慮那麽多,先看眼前吧,幫我做件事情,傳個消息出去,就說尤二這夥人把張美娟交代出來,結合當前嚴打工作需要,準備給張美娟個從重從嚴從快。”


    姚援皺眉說:“這個不合正常的流程,而且既然涉及到她了,肯定還要繼續深挖,不可能這麽快就判。”


    “兄弟,你說的這些,我這種江湖草莽不懂,懂嗎?這個拿去抽,可以壓一壓惡心。剛才我問話時涉及到的什麽奪舍重生之類封建迷信的內容就不要上報了,省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把剩的半包煙扔給他,擺了擺手,起身離開。


    從看守所出來,張寶山照例開車送我回大河村。


    剛開出去沒多遠,他接了個電話,臉色有些古怪,轉頭對我說:“他們剛才清理審訊室,把那些家夥都送回監舍,有一個躺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肯亂動,還說他要動了就會死,所裏的人以為他是在放無賴,就上手去拽他。結果……咳,光拽動了上半身,下半身在原位置沒動,咳,內髒流了一地。”


    我說:“他們這些人平時作惡多端,心虛膽怯,就靠吃藥和自殘來穩定情緒,這位大概是自殘過度,腰已經有問題了,受力就會斷吧。不過其他人應該不會有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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