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勢如撥霧見山,撥一重,見一重,重重複重重,不知有幾重,才能震懾人心。


    趙開來是天上神佛,邵衛江是本地龍蛇,見了這兩重大山,再給區裏足夠的理由做底氣,道正要是還會輸給純陽宮,那就隻能說明他不是辦事的料子。


    至於我,看是傳聲筒那就是傳聲筒,看是鐵肩子那就是鐵肩子,看是草毛子那就是草毛子,重點在一個無人能摸透,占住這擋山的霧。


    三杯盡飲,倒扣過來,滴酒不剩。


    我一抱拳,道:“各位慢慢喝著,我先走了。道正大師,陪好各位領導吧。”


    “貧僧一定全力以赴。”道正紅光滿麵,又衝在座眾人一合十,“貧僧送送周先生,請各位稍等片刻。”


    “我們一起送送周先生吧。”方臉男人說著就要往外走。


    他這一動,桌上其他人就都跟著要動。


    我道:“各位不用客氣,以後有的是機會常來常往,要是這麽大陣仗地送我,我這心裏可是要發毛了,各位,坐,都坐吧。”


    方臉男人倒是從善如流,坐回原位,笑道:“那就失禮了,周先生慢走。”


    我一拱手,轉身就走。


    道正趕忙小跑兩步,搶上前給我拉開包廂門。


    邵衛江正在走廊裏抽煙呢,看到我出來,正要說話,又瞧見道正跟在後麵,就沒吱聲。


    我說:“認識一下吧,邵公子,這位是道正大師,以後木磨山景區宗教場所就是他來做,現在法林寺這麽紅火,就是他的功勞。”


    邵衛江一聽,就掏出盒煙來,彈了一根扔給道正,“大師,好好幹。”


    道正趕忙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收進袖子裏,看了我一眼,才道:“邵公子放心,這木磨山在我手上,就算比不了少林武當,也絕對差不了多少。這地方先天底蘊深厚,隻要好好運作,就是下金蛋的金雞。”


    邵衛江大笑:“哈哈,好,好,那我就等你這金蛋吃飯啦。”


    我說:“邵公子,你先下去等我一會兒,我跟大師交代幾句。”


    邵衛江把自己那盒煙全都扔給道正,笑眯眯地夾著煙點了點他,轉身就走。


    等他走遠了,道正才低聲道:“周先生,這是條大龍蛇,不好喂飽,就怕最後我們雞飛蛋打,全都便宜了別人。”


    我說:“這承包是你自己的買賣,跟我和邵衛江都無關,你過後也不要提這裏有他的事情。”


    道正恭敬地應了,然後又道:“聽說之前風頭最強的是純陽宮,他們是公家認證的正經宗教團體,搶了他們的買賣,怕他們會刨我根底。”


    我說:“這些你都不用操心,隻管使出真本事,把承包權拿下來。做得好了,該是你的,少不了你。你想在這裏安身立命也沒問題。”


    道正道:“周先生,有你這話我就有底了。你放心,我這些年在法林寺也不是白做,區裏上上下下都熟悉,要是辦砸了,我拿腦袋給你賠罪。”


    我擺手說:“我要你腦袋幹什麽?真要辦砸了,我再用別人來辦也一樣。你辦砸了事情,隻對你有影響,對我沒有,懂了嗎?”


    道正凜然。


    “是,我懂了,是我輕浮了,不該拿江湖千門這套來應對你。”


    “懂了就行,好好做事吧。”


    “周先生,還有一件事情。那人昨天來寺裏敬香吃齋,商量新年頭香的事情,我已經把小何介紹給他了。他對小何的事情挺感興趣,問得非常仔細。”


    “你有心了。等人走了,就讓何強兵回家吧,再不回去,他媽真要擔心他出家了。”


    “是,那晚之後,我已經不讓他去跟信正學佛,現在人已經精神多了,要不是有這事吊著,早就想回家了。”


    我沒再多說,也不用道正遠送,自出了南天閣,來到停車場。


    邵衛江叼著根煙,靠在車門上,仰望木磨山上的重重燈火。


    每一重燈火都是一處寺觀廟舍。


    木磨山上神仙多,東天的三清,西天的佛祖,地上的武聖人,來路不明的槐花娘娘……足有十好幾位,各占一塊,互不幹擾。


    看我下來,邵衛江就夾著煙,往山上點了點,“我打聽了,去年一年,光法林寺就賺了這個數。”


    他比畫了一個手勢,眼睛都亮了,“這一座山都拿下來,別的什麽都不用幹了,躺著吃喝玩樂一輩子都行。”


    我嗤笑了一聲,道:“邵公子,有點出息,這才幾個錢,值得你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嗎?你現在可不是自己一個人,是你們老爺子出的邵家代表,光圖謀一個木磨山就滿足了,信不信回頭他能抽死你?”


    邵衛江道:“那天回去之後,我越琢磨老爺子抽我那一巴掌就越害怕。我是不服氣家裏把資源都給了我哥和我姐,想掙個名堂出來給家裏人看看,可我不想死。其實有這麽座山也挺好的。”


    我不由對這個紈絝子弟刮目相看。


    能想到這個“死”字,證明他腦袋夠用,不像看起來那麽沒用。


    “你們老爺子給你這一巴掌就是要你怕的。以後老爺子沒了,你得意風光了,也記得今天這怕就行。心懷敬畏才能長長久久。”


    “這不好記啊。”邵衛江為難地撓了撓頭,“要不我把戰俊妮那寡婦娶了?”


    我失笑道:“行啊,要不就趁熱乎,現在跑一趟幹休所,跟你們家老爺子提一提這事?”


    邵衛江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搖頭說:“算了,那娘們太邪性,我騎不住她,怕最後落個跟她前夫一樣的下場。高天觀那個小道姑挺不錯的,我等等,等她長大點,娶她好了。”


    我再次刮目相看。


    這貨是真敢想啊。


    打黃玄然親傳弟子的主意。


    眼光倒是挺狠,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


    就算陸塵音肯嫁人,也沒幾個人能娶得起這小道姑。


    趙開來勉強算一個,邵衛江連毛都算不上。


    他真敢把這想法提出來,就算陸塵音不會一拳打死他,他也肯定死得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邵老頭保不住他。


    我拍了拍這位愚蠢裏透著點點不對勁精明的紈絝衙內,語重心長地說:“大過年的,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再真把自己琢磨土裏去,好好做你的邵大公子就行,該你的福分少不了,不該你的別亂求,就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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