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香頭閃動,青煙嫋嫋。


    我翻身下床,走到窗前,站到香後,與彭連超隔窗對望。


    小院裏沒有喧鬧的人群,安靜沉寂,隻是那棵大槐樹卻不見了。


    那個扭曲黑影的下方有模糊的火焰在躍動。


    彭連超養的邪祟,就是這個槐樹精。


    這裏就是彭連超血祠精怪的祭場。


    所以他才會把我引到這裏來,想要借助這裏長期殺戮積存的煞氣來壓製我。


    正常的陰脈先生不能殺人,最忌諱這種煞氣,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十成本事能剩個兩三成就是厲害的。


    隻可惜,我不正常,煞氣壓製對我沒用。


    這個秘密不能傳出去。


    彭連超就算當時不自殺,過後也一定會自殺。


    他那麽痛快地自殺,省了我很多麻煩。


    從這個角度,我得跟他說聲謝謝。


    我就張嘴對他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彭連超暴怒,重重拍打在窗玻璃上。


    身後的黑影也跟著拚命往窗戶上撞。


    咣咣大響聲中,玻璃出現裂紋,整個房子都在跟著晃動。


    我後退兩步,往左右兩側看看,然後又退了兩步。


    看到我這個動作,彭連超變得興奮了,與黑影拍打得越發用力。


    乓的一聲大響,玻璃受不住連續重擊,四分五裂。


    那個扭曲的黑影越過彭連超爬上窗台跳進屋裏。


    灰白霧氣飄動纏繞。


    它的動作變得遲緩艱難,好像掉進了沼澤裏,無法再向前哪怕一步。


    已經爬上窗台的彭連超立刻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幕,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那香頭。


    香頭光芒驀得一漲。


    彭連超忙不疊的收回手,扭曲的臉上現出恐怖神色。


    黑影整個身體都在不停的扭曲變幻,奮力掙紮,卻毫無意義。


    我走過去,抬手按住黑影,看著彭連超,衝他一笑。


    黑影下方模糊的火焰變得清晰起來,快速向上卷起,將黑影完全吞沒。


    黑影激烈扭曲,一張張瞪眼張嘴充滿痛苦的人臉自其中浮現,然後消失。


    這種血祠養出來的邪祟就算是本體沒了,也依舊還有害人的能力,絕對不能留。


    彭連超驚恐萬分地跳下窗台,轉身逃竄。


    可是他沒能跑兩步,地麵上就冒出一個又一個開膛破肚的身影。


    這邊黑影中的人臉浮現消失得越快,那邊地麵上冒出來的身影就越快。


    眨眼工夫,他們就把彭連超圍在當中。


    然後,撲了上去。


    無聲的廝打掙紮中,彭連超被撕得稀碎,塞進嘴裏。


    最後,所有的身影都趴在地上。


    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響起。


    屋裏的黑影被燒得幹幹淨淨。


    所有的一切很快就歸於安靜。


    開膛破肚的身影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彭連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聚到窗台,沉默地看著我,一雙雙眼睛瘋狂而血紅。


    我走過去,折斷窗台香頭。


    屋裏的灰白霧氣立刻消失。


    那些身影慢慢後退著,重新沉回地麵。


    一切重歸於安靜。


    我正要轉身回到床上,卻發現彭連超被吞噬的地麵上有什麽東西在微微閃爍。


    那是一枚大錢的印跡,好像冰晶一樣,映光而閃,但也就一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錢中有四個字。


    勝福往生!


    這可就有意思了。


    原來彭連超不是要兵解成仙,而是買了轉生路,為自己死後準備好了退路和去處。


    這路,就在附近。


    我回到床上,躺好,合眼,再睜開。


    天光已經大亮。


    院子裏卻依舊鬧鬧哄哄。


    我看了眼窗台的三柱香。


    火頭滅了。


    推開門就見滿院子都是警察,比昨天晚上多了不知多少。


    倒是那些一元道眾全都不見了蹤影。


    老槐樹所在的位置挖成了一個大坑。


    坑邊擺著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粗粗一數,少說有十幾具。


    所有在場的警察臉色都不太好。


    院子邊上還有人正蹲著嘔吐。


    空氣泛著股子嗆人的屍臭。


    知道我起床,潘局長立刻就過來了,滿臉疲倦,低聲說:“昨天晚上到現在挖出二十七具屍體,下麵還有,都隻剩下骨頭了。挖出來的屍體裏麵,有四具是幼兒。縣裏已經向上匯報,上麵肯定會派刑偵專家過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這才又說:“老都昨天晚上就控製起來了。周先生,事情我已經跟李縣長匯報了,他讓我轉達謝意,這次不方便見,等下回來一定好好招待。”


    我簡單地說:“潘局長你客氣了,事情解決就好,回去我也方便跟趙主任匯報。我去看看挖掘現場,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這邊請。”


    潘局長親自領著我來到土坑邊。


    坑底還有好些人在繼續挖。


    不過已經看不到屍體了。


    有人過來向潘局長匯報情況。


    從發現最後一具屍骨到現在又往下挖了將近一米,再沒有新的發現。


    潘局長便說:“應該是沒有了,停……”


    我插話道:“潘局長,能再往下挖一挖嗎?就在中央這個位置,再往下挖一米左右就可以,下麵應該還有東西。”


    潘局長立刻按照我的要求,命令繼續往下挖。


    這一挖,果然挖出東西來。


    那是一個帶著蓋子的小鼎。


    西瓜大小,鏽跡斑斑,雙耳三足,蓋子縫上貼著十幾道紙符。


    眾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小鼎,發現下麵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子。


    小鼎和木盒子被一起送到坑邊。


    潘局長神情嚴肅,背手圍著小鼎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問:“周先生,你怎麽知道這下麵還有東西?”


    我說:“隻是根據彭連超自殺前的表現做的推測。”


    “那你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我建議打開之前,先找人把現場錄下來,以後也好做個證據。”


    其實現場已經有人在錄像了。


    不過主要是在錄那個大坑和坑邊的屍體。


    潘局長聽我這麽說,就把錄像的人招呼過來,又叫了法醫過來,這才安排人一張張揭掉紙符,打開鼎蓋。


    鼎蓋一開,有異樣的香氣飄出。


    在場眾人一片嘩然。


    鼎裏裝滿了墨綠色的液體。


    液體中浸泡著一個蜷縮成一團的胎兒。


    仿佛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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