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雯有些擔憂地說:“你這樣慫恿甘明潮會有大麻煩,衛學榮真要死在他手上,警察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


    我笑道:“放心,死人說不了話。甘明潮鬥不過衛學榮,去了就是送死!”


    楊曉雯“啊”了一聲,“是因為衛學榮會有準備嗎?那隻烏鴉飛回去給他報信了吧。”


    “那隻烏鴉不是衛學榮派來的,衛學榮不可能提前知道甘明潮會去找他麻煩。不過甘明潮沒什麽本事,衛學榮就算沒準備,他們上門也是去送死。”


    “烏鴉不是衛學榮派來的,那是誰?”


    “是我!”


    我拍了拍手,就有一隻烏鴉撲楞楞從半搖的車窗飛進來,落到方向盤上不再動彈。


    “這是一隻紙疊的烏鴉,用了一點小法門,可以短距離飛行,再借著夜色製造幻象,看起來就跟真烏鴉一樣。”


    楊曉雯愕然,拿過方向盤的紙烏鴉,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這確確實實是一隻紙鳥。


    隻不過裏麵疊了一隻帶血的死蟲子。


    這是我在外牆上拍死的。


    “這也太神奇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楊曉雯被我這招給震住了。


    其實這隻是小道,技多於術。


    但對術法沒有認識的普通人就是這樣,更會因為親眼看到的不合常理而震驚。


    但多數的術施展時,看不到過程。


    技雜術使用,真真假假,也是江湖前輩的無奈之舉。


    “想知道,過後給你細講,隻是一些小把戲。”我彈了彈紙鳥的腦袋,解釋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真把希望寄托在甘明潮會講實話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把那個去向幕後元凶報複的念頭種進他的腦袋裏,讓他以為這是他自己的想法!這樣他在去報複的時候,才會更堅決更果斷,策劃的也會更周全一些。”


    楊曉雯皺眉說:“你不是說要救他一命嗎?怎麽又讓他去送死?”


    我說:“甘明潮在說謊,敢騙我就要付出代價,給他個送死傳信的機會,已經是便宜他了。如果他不說謊,我最多也隻會給他一些小懲罰,不會讓他去送死。”


    其實這是假話。


    我一開始就打算讓甘明潮去死。


    隻是這話不能跟楊曉雯說。


    楊曉雯不解地問:“你怎麽知道他在說謊?”


    “因為當年砸山神廟的時候,他和宮有貴都沒有出現在現場!這是他解釋所有行為的基礎,如果這個基礎本身是假的,那所說的話也就不太可能有真的內容了。”


    “你怎麽知道他們兩個沒去過現場?”


    “因為我問過山神啊。”


    我笑著解釋了一句,沒多說,楊曉雯也沒再追問。


    開車從醫院出來,我先聯係了一下張寶山,在確認他一時半會走不開後,直接帶著楊曉雯返回家裏。


    沒有我說,楊曉雯就乖乖睡在了客房。


    我給臥房換了三柱香,沒再做別的,直接睡下。


    睡夢中,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撞門聲,帶著層層疊疊回響,似乎極為遙遠。


    一下,兩下,三下……每一聲都極為沉悶,顯示出撞門者正在使勁全力。


    我翻身坐起,向窗口看了一眼。


    香燃至半。


    房中飄蕩著灰白的霧氣。


    我下床,在原地踏步勢,走了三圈,這才過去打開房門。


    一團模糊的黑氣正在拚命地撞著客房門。


    每一下撞上去,不僅門板直顫,整個房子都跟著震出了層層虛影。


    然後,那房子就倒了下來,把黑氣結結實實地壓在下麵,隻露出一小截在外麵,不停地拚命掙紮著。


    我慢慢走過去,就那麽看著。


    黑氣的掙紮越來越弱,最後完全安靜下來,慢慢消散。


    山神沒了容身的雕像,又找不到可以寄托的軀殼,消散是遲早的事情。


    隻不過它實在是有些不太像樣,標記明明在我身上,不敢來找我,居然還想著找楊曉雯的麻煩,十足的欺軟怕硬


    可見這些山精野怪,就算得著正式敕封,也依舊改不了骨子裏帶的軟弱,絲毫不敢跟我這樣的正經術士碰撞。


    所以它隻敢去找宮有貴和甘明潮兩家的麻煩,卻不敢去惹那個老鍋子。


    而且還蠢得厲害。


    但凡腦子靈光一點,都不會再跑回來找楊曉雯的麻煩。


    這等於是坐實了它行淫祠祭禮的罪名,擱誰看到,都得說一句死有餘辜。


    我無聲地冷笑著,轉頭正準備返回臥房。


    可一轉身,卻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衣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瑟瑟發抖。


    唐靜居然也趕這個點來湊熱鬧了。


    那天在畢哲民家裏,我沒有真的收了唐靜,隻是把她給趕走了。


    那張黃裱紙上的鬼臉,其實是顯技唬人用的。


    原以為她還會再去試著纏磨畢哲民,倒是沒想到這麽快就來找我。


    隻是來得不太巧,正看到我陰死山神的場麵。


    我朝她走過去,想解釋一下其實我沒那麽凶殘,這種事情平時並不怎麽做。


    可我剛往過一走,唐靜就立馬掉頭往院外狂奔。


    我停下來,禮貌目送她的逃亡。


    唐靜幾步就跑到了院門處,不假思索地奔著門一頭撞過去。


    想必進來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做的。


    畢竟作為一隻鬼,不需要開門。


    然後,她就結結實實撞在院門,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立刻跳起來,避開院門,往柵欄方向跑去。


    可那些稀疏的木頭柵欄卻變成無懈可擊。


    她既翻不過去,也撞不出去。


    在連續十幾次出逃嚐試失敗後,她終於絕望了,坐在地上,捂著臉,不停地哆嗦著。


    進了院子,沒我的允許,想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我慢慢走過去,站到她身前。


    她劇烈哆嗦著,不敢抬頭看我。


    我伸手揪著她的後脖子,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她來到診室,翻出個預備做桐人的木頭小人來,把她硬塞進去。


    唐靜沒有絲毫反抗,甚至還相當配合地主動往木頭人裏鑽。


    顯然山神的毀滅給了她極大的震撼。


    不得不說,她這個女鬼比山神聰明多了。


    收好唐靜,我回到臥房,躺到床上,默許十息,閉上眼睛,再重新睜開。


    灰白的霧氣已經消失不見。


    窗台上的線香燃燒至半。


    黑夜分外安靜。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影響到現實的安寧。


    我撩起貼身衣服看了一眼。


    那個轉移到我身上的標記完全消失不見。


    山神是徹底完蛋了。


    我下床披了件衣服,出門來到客房外。


    客房門前的地上,那枚藏在門梁上的淨宅大錢掉落地上,壓著的地麵有塊略有些發深的痕跡,看起來好像一隻展著翅膀的大鳥。


    我撿起淨宅大錢,依舊放回到門梁上,順便往屋裏看了一眼。


    楊曉雯縮在被窩裏,酣睡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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