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天黑的時候,刮起了西北風,氣溫驟降。


    睡下的時候感覺被窩冰涼,本來老實去了客房的楊曉雯跑過來鑽進被窩,說她冷。


    身上確實冰冰涼。


    她要做些激烈的容易見汗的運動來溫暖一下。


    我是想拒絕她的。


    予取予求當然不可以。


    不過,在她百般手段下,我拒絕失敗。


    好在她這一回索取的比較克製,隻運動了兩回,就老老實實的抱著我睡了過去。


    早上我起來做早課,她跑去做了早飯。


    金黃的小米粥,油香的拌菜,羊肉湯包,桂花糊米酒。


    沒有包玉芹做得豐富,但味道卻著實不錯。


    今天是周一,吃過早飯,楊曉雯就急匆匆去上班了。


    我照例坐在窗下的躺椅上休息。


    隻不過這次沒有聽歌,而是打開了電視看新聞。


    電視是昨天下午送過來的,鬆下牌的,畫麵不錯。


    隻是新聞內容實在是乏味無聊。


    看了一小會兒,我就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了。


    或許我應該換個頻道,找個電視劇看看。


    最近正在播tvb的神雕俠侶,據說相當不錯。


    正昏昏欲睡地拿不定主意時,有車子停在了院門口。


    一個人下車進院。


    在跨過院門的時候,特意在門檻上重重踩了三腳。


    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往窗台瞟了一眼,確認香已經換好,又摸了摸衣兜,那枚一直沒派上用場的壓宅大錢也在,起身開門。


    那人恰好走到門前,停步,抬頭。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紮著個馬尾辮,留著小胡子,戴著副泛紅的眼鏡,顯得有些流裏流氣。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說:“周先生短短一個月威震金城,果然名不虛傳。”


    我擋在門口沒動,說:“同參好手藝,踏坎挑門子,這是打算洗戶口?”


    男人擺了擺手,摸出包煙來倒了兩根,遞上來。


    我沒接他這煙,掏了自己的煙倒了一根,扔進嘴裏。


    男人也不在意,依舊保持著笑臉,一根夾到耳朵上,一根扔進嘴裏,掏火點著,這才說:“兄弟不是江湖人,不講春典。”


    我叼著煙沒點,說:“學了神仙術,不做跑海人,那你是走金光道要上天?”


    “兄弟家裏做點小買賣,得了龍老仙爺的眼緣,拜在他門下學了點手段,沒開堂請祖師,不算入門。平時吃喝玩樂在行,沒什麽本事,就給龍老仙爺做些迎來送往的活兒。”


    “原來是龍老仙爺門下,失敬,您貴姓?”


    “兄弟楊耀祖,不敢稱個貴字,今兒奉龍老仙爺的令,來請周先生過去吃頓便飯,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認一認咱們金城術士圈的新星,也是想請教些問題。不知道周先生有沒有這個工夫。”


    其實我一照麵就已經認出了他。


    這人是仙爺老龍的得力手下。


    調查報告裏有他的詳細內容和好幾張各個角度的照片。


    與其它江湖術士多半窮苦出身不同,楊耀祖是正經的富貴人家子弟。


    他家裏是做醫療器械生意的,父親楊建軍是衛生口的一個小職員,後來響應號召停薪留職下海經商,有幸得了老龍勘相指點,連踩中了幾個風口,迅速暴富,由此成了老龍的忠實信徒,每年都花大錢供奉,對老龍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好說,龍老仙爺賞飯,多忙都得去,楊兄弟請進來坐,我收拾一下就走。”


    “不進去了,踩了周先生的門檻,這屋不好進,我就在外麵等著,你慢慢收拾,不著急。”


    我也不讓他,轉身進屋,反手把門關好,然後立刻拿下嘴裏的煙卷,先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全都喝進嘴裏,使勁漱了三漱,慢慢吐回到杯子裏,茶水變得綠油油,還有好些細細的黑色小點。


    這是外道三十六術養器藏神中的蘊妖術。


    那些黑色小點是他用心血養出來的妖蟲,隨著呼吸鑽入人身體裏潛伏,暗中吸取氣血,人會不明原因地疲倦易累,身體衰敗,原本暗藏的小毛病都會被引發,甚至變成致命的重病。


    與養蠱術不同,妖蟲被施展出去後,就不會再與術士有任何聯係,也無法收回,隻能重新再養。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施展出來無根無底,無法追究來源,不怕任何手段追查。


    而且不像其他外道術,中招之中身體會出現各種相應的損傷、痕跡,蘊妖術無形無色,沒有任何征兆,中招的人多數直到死都不知道真正原因,是真正殺人於無形的陰招。


    隻不過蘊妖術施展條件苛刻複雜,一不小心還容易被妖蟲反噬,就算是精通此道的術士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意施展使用。


    可楊耀祖用起來卻是毫無顧忌。


    他進院踩門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施術,當走到診室門前的時候,施術完成,隻要我開門出去,就會中招。


    踩門檻,是打草驚蛇,故意引我出門。


    屋內是我主場,有藥香庇護,妖蟲放出來就會被熏死,開門他就聞到了味,所以不敢進門。


    學術不是一般的辛苦,富貴子弟身嬌肉貴,吃不下這些苦頭,就算一時興起學了些,也很少有能堅持下來,更別提學成了。


    可楊耀祖不僅學成了,而且還是個正經的高手。


    就從我這段時間以來接觸到的術士來說,除了沒直接動過手不知根底的葛修和韋八外,就屬於這人最強!


    要不是我在妙姐的訓練下,各方麵感知力遠遠超過正常人,今天就會不知不覺地中招。


    實際上,開門的那一刻,我就立覺出呼吸稍有些艱澀,馬上就摒住呼吸。


    他散我煙我沒要,自己的煙也叼上沒點,就是因為在同他講話的時候,我一直沒有喘氣,發聲時用的是腹語!


    初次見麵就使殺招,不會無緣無故。


    所謂請吃飯,應該是為了給這殺招打掩護。


    隻是我從來沒跟這位龍老仙爺打過交道,他為什麽會對我使陰招下殺手?


    我在腦海中過著一切可能的同時,手上也沒有閑下來,迅速拿出一張黃裱紙,咬破手指,畫了個簡單的屍頭敕令架,連寫七個雞字在內,左寫翅鱗足器,右寫病瘟疾瘴,最後落下急急如律令符膽。


    血符寫完,將吐出來的妖蟲連著茶水一並扣到黃裱紙上,掐了三山訣,按住杯底。


    不論因為什麽,既然上門施法,那就要接受反擊。


    術士鬥法,必死一方。


    楊耀祖的性命,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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