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音一個箭步衝過去,快速上彈,對著海水轟轟又是兩槍。


    水麵上浮起一堆亂七八糟的布條漁網。


    “跑得真快。”


    陸塵音板著臉,端著槍,四下張望。


    張寶山這會功夫已經爬起來了,一瘸一拐地來到我身旁,低聲問:“你不說是女劍仙嗎?這怎麽動上噴子了?你們術士都這麽狂躁嗎?”


    我認真解釋道:“我是外道術士,她是正經道士,有證的,我們不是一路人。”


    張寶山臉皮不由抽了抽。


    陸塵音單手挎著槍,踩著石頭跑跳回來。


    “跑了。這人對地形非常熟悉,還懂點水遁的本事,不過他第一槍沒躲開,肯定掛彩了。這種槍傷他不敢去大醫院,湖心島上沒有診所,他也不能坐輪渡,想帶傷回去,隻能高價坐小艇或者雇漁船,我在這邊湖上也認識幾個兄弟,可以讓他們幫忙撈一撈。”


    說話間,躍躍欲試,滿臉殺氣。


    張寶山又瞟了我一眼,傳遞出一個簡單的意思。


    好重的江湖氣,這位仙姑她是正經仙姑嗎?


    我意識到我可能掉坑裏了。


    黃玄然讓我照看陸塵音的意思,十有八九不是我理解的那種照看。


    這照看任務未必比應對給精怪封神的正道輕鬆多少。


    怪不得當時黃玄然會答應得那麽痛快。


    我說:“不用急,先把這山神的事情處理了,他跑不掉。”


    這人能跑來伏擊我,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我要來處理精怪山神的消息。


    可這件事情,目前隻有四個半人知道,都不會泄密。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與精怪山神有聯係,比如說像我一樣有山神的標記。


    這樣就可以通過法術構建精神層麵的聯係,擁有相關的模糊預知能力。


    這種手段在外道術和正道法門裏都有,並不稀奇,我之前就是通過這種聯係控製的老鼠鬼靈攻擊蔣昆生。


    有這層聯係,他就算逃了,我也可以通過山神來回敬他。


    張寶山也說:“對,對,對,小仙姑,先處理山神,別的事情回頭再說,還有啊,小仙姑你以後可不能動不動就拿槍轟人,這個犯法。”


    陸塵音一拍手上的噴子,豪爽地說:“這不是槍,是法器,裏麵的鐵砂都是用公雞血泡過的,妖魔鬼怪一槍幹翻,比飛劍什麽的好用多了。”


    張寶山強調,“法器也不能隨便轟人。”


    陸塵音吐了吐舌頭,“知道啦,下次轟人一定避著外人,這總行了吧。還是說正事吧,這個山神是什麽情況,剛才看明白了嗎?”


    “它是破四舊的時候被掃了,本來也沒什麽大問題,它這山神也不是靠香火供奉,可有人過後又偷走了它一樣東西,讓它山神也做不成了。”


    我蹲到山神腳下,按著剛才視線角度,伸手摸了摸,果然在腳下石台側麵摸到了個空洞,不是很大,裏麵沒有東西。


    陸塵音好奇地探過頭來瞧了瞧,又拿手量了量空洞的大小,肯定地說:“這裏裝的應該是玉碟。上麵刻著敕封法籙,是它山神身份的名證。怪不得師傅發法貼沒人回應,玉碟敕神,這少說也是宋朝時的事情,蒙元滅宋後,佛道三次辨經,全真教三敗出局,諸多道藏經文法門被毀,玉碟敕神就失傳了。這家夥當山神上千年了,怪不得法像被損毀成這樣,也還能繼續做它的山神。”


    張寶山不禁嘖嘖讚歎,“宋朝的雕像,那不是古跡嗎?這得報文物局啊。”


    “我估計應該是它糾纏上了偷走敕神玉碟的那人,那人為了平熄它的怒火,使了個獻祭人牲的法子,甚至還許諾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給它供奉獻祭。楊曉雯就是被獻上的祭品。剛剛被打傷的那家夥就是偷走玉碟的人。他通過與山神的精神聯係,預感到了不妥,就潛伏過來,準備在需要的時候打斷我們的調查。”


    我拍了拍山神雕像,感歎道,“說起來,它其實也是受害者,挺無辜的。”


    陸塵音一臉同情地看著雕像,“說起來也怪可憐的,好端端當它的山神,飛來橫禍,法像被砸,玉碟被偷,又沒法報複砸像的人,那就隻能糾著偷玉碟的人不放了,這就叫杮子撿軟的捏吧。”


    破四舊是國家行為,帶著大勢國運,敢報複動手的,立馬會遭到大勢國運的反噬。


    而偷玉碟則純粹是借勢牟利的個人行為,糾纏報複理直氣壯。


    張寶山聽我們兩個這麽說,就問:“那就放它一馬?”


    我說:“當然不行,不徹底毀了這雕像,怎麽治好標記的事情?”


    陸塵音把噴子遞給我,“法器借你。”


    張寶山就是一呆,“你們兩個剛才不還說它可憐嗎?”


    我反問:“你會因為一個罪犯以前遭過罪就無視它的罪行”


    張寶山回答:“當然不會。”


    “那不就結了。一樣的道理,它倒黴受苦,不是它去害楊曉雯的理由。從它接受人牲獻祭起,就不再是山神,而是淫祠妖邪!”


    陸塵音讚歎道:“你可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用我師傅的話來說,你這是鐵石心腸,天生道種!有沒有考慮拜入我們高天觀門下?我可以幫你勸勸師傅,到時候我是大師姐,你就是小師弟。”


    “小仙姑好意我心領了,我雖然是外道術士,但也有師承體統,不會再拜別門。”


    妙姐雖然不讓我叫她師傅,但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真正的師傅,也是我唯一的師傅。


    我接過陸塵音遞上來的噴子,對著雕像胸口就是一槍,登時轟出一排密密麻麻的彈孔。


    彈孔中有淡淡青煙冒出,發出滋滋拉拉的聲響。


    我按住鳥頭向上一抬,就這雕像腦袋給拔了下來。


    雕像身體應聲粉碎。


    我盯著鳥頭看了兩眼,重重摜在石頭上。


    陸塵音的噴子威力太大,打鳥頭的話,就會真把這山神徹底消滅。


    這樣一來,可就等於是放過了那個偷玉碟的人。


    所以我隻砸不轟,精怪不會傷了根本,但沒了最後維係它山神身份的法像,它就隻能變回精怪身份,到時候它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繼續糾纏那偷玉碟的人。


    陸塵音評價中肯。


    這精怪欺軟怕硬,不會敢再來惹我了。


    鳥頭粉碎,冒出一縷黑煙,散入空中。


    旋即狂風大作,天上烏雲群集,悶雷滾滾,眼瞅著就要下雪了。


    我們三人沿著原路往回走了一半,就聽霹靂一聲大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就劈哩啪啦地落了下來。


    寒冬臘月,居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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