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摩托停在隱蔽處,脫了衣服,隻穿一條褲頭,活動熱身後,跳入江中。


    十二月的江水冰冷刺骨,沒有經過長期鍛練,入水用不了多久就會凍僵。


    我跟妙姐十年,每年冬天都會有一個月停留在水邊冬泳,每年往北走一些。


    去年十二月,在哈爾濱。


    跟著妙姐的十年,是真苦!


    比起黑龍江的冬天,金城這點溫度根本不夠看。


    我一口氣遊到遊輪邊,在船尾貼著外壁爬上去,找到了那間傳說中韋八爺修行的總統套房。


    房內無人。


    所謂老神仙水上修行,隻是傳出去唬人的虛頭。


    想在人間做神仙,九分假一分真,技要顯,名要吹,不顯不吹不成神。


    修道術肯定要煉氣,但煉氣重守一條就是穩坐於室,五心安定。


    在這種聲色犬馬的船上,五心哪個都不可能安定,更別提穩坐於室了,不跳起來一起跟著外麵吃喝嫖賭就可以稱一聲道心堅固了。


    或許有人可以做到,但韋八常仙門出身,做不到。


    常老仙當年公審十項大罪之一就是淩辱婦女。


    這位老神仙最大的愛好是給看中的良家女子開光,美其名曰宿世仙緣。


    上梁不正下梁歪,韋八這個親傳弟子雖然稍有收斂,但在張寶山提供的報告裏記載得清清楚楚,身邊女伴常換,對外宣稱女弟子,出同行,住同宿。


    我爬到甲板上,弄昏了個路過的服務生,換上衣服混進船艙。


    雖然離啟航還有些時間,但艙內人已經基本滿了。


    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男人。


    花枝招展美豔靚麗的女人。


    我甚至還看到了好幾個正當紅的女明星。


    真不愧是號稱內地第一豪華遊輪。


    但這些跟我沒關係。


    作為剛剛才立足的第三等術士,雖然在市井裏能被稱一聲神仙,但在這些人眼裏,依舊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欲降龍蛇,需得先顯雷霆神威。


    顯威與織網一樣,需要慢慢來,尋準時機才能發動,不急在這一時。


    現階段安心做個無人重視的小角色,也挺好的。


    一路走過來,離著套房還挺遠,就看到兩個虎背熊腰的年輕男人守在通路上,阻止乘客繼續往前。


    兩人都穿著白色對襟褂子,黑色滾襠束腳褲,踏著老式圓口黑布鞋,一副傳統武師的打扮,往那裏一站,氣穩神凝,頗有幾分高手氣象。


    但他們其實是虛架子,或者說是死架子。


    這站法是特意練出來唬人的,不得本意,站死了,真要動手,就是個挨打的橛子。


    如果韋八連看門都能用兩個真正的高手,那我就得重新考慮一下他的實力了。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翻到船外,貼著船壁繞過這兩個唬人架子,順利地進入到套房裏,簡單檢查了一圈後,躲進靠牆的衣櫃裏,慢慢調整狀態,將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慢最輕。


    剛躲好沒多大會兒,就聽到腳步聲響,三個人走了進來。


    一個人腳步沉穩規律,每一步起落聲音輕重一致,間隔也是分毫不差。


    這是個真正的練家子,而且絕對是個高手。


    一人腳步沉重虛浮,步履大小不一,偶爾還有輕微拖蹭,就算在普通人裏,也屬於體力較差的弱雞。


    而第三個人,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直到接近才恍然發覺。


    他的腳步輕如鵝毛飄落,每一步落下都隻有沙沙細響,仿佛沒有體重。


    這人始終是在用腳尖走路!


    隻有腳尖著地,才能達成這種效果。


    “老仙爺,這是今天請見您的帖子,我按您給的標準篩過了,還剩下三個人。一個是香雪奶的老板李成棟,他最近生意出了問題,想求您指點。一個是花美集團的老板娘姚麗芬,想進軍京城,開拓北方市場,求您拿個主意。還有一個是東北來的,叫柳強,給的名片是金龍集團董事長。”


    說這話的人一口港普,舌頭硬得堪比石條。


    但語氣中帶著的恭敬卻是絲毫不假。


    這個應該就是港興號的老板,香港來的投資商人,方展新。


    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響起。


    “柳強?關東霸王啊,橫踏黑白兩道,誰去關東地界都得給他麵子,他來拜訪老仙爺想求什麽?”


    這個聲音,居然是一直在用腳尖走路的那個人說的!


    我不由有些意外。


    進門隻有三個人,難不成韋八還是個功夫高手?


    方展新回話:“柳強沒說,但奉了孝敬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


    一個尖利的聲音發出一聲輕浮的嗤笑。


    “倒是個懂規矩的,那就……”


    “聽說柳強在關東拜了道老姑,有什麽事情是道老姑解決不了,非得大老遠跑金城來求老仙爺?”


    沉厚的聲音打斷了尖厲的聲音。


    尖厲的聲音立刻改口,“那就讓他先把話說清楚,再說見不見。李成棟和姚麗芬要求什麽?”


    有意思!


    護法是術士的影子,離了術士什麽都不是。


    從來沒有護法敢這麽做!


    這個韋八,是假的!


    “李成棟資金周轉出了問題,他當初拿了花旗銀行的錢,簽了對賭協議,要是填不上窟窿,公司就變成人家的了,想求您老人家給指條道。姚麗芬是聽說市裏要賣了棉紡二廠,想請您提點一下,能不能拿下來。”


    尖厲的聲音笑道:“呦,這姚大奶鼻子還挺靈,居然知道找我。安排她最後見我。”


    “是,那李成棟您見不見?”


    沉厚的聲音說:“李成棟背後有郭公子,資金的事情,還不是郭公子一句話?”


    尖厲的聲音立刻說:“對,對,他自己家的事情,讓他去求郭公子嘛。別人還有什麽要求的,說幾個聽聽,再抽兩個,每晚三人的規矩不能破。”


    “內蒙白國棟想求延壽。”


    “這個不行,延壽他不夠格,掙了點糟錢就不知道自己多少斤兩了。”


    “廣西韋家興想求個護身鬼靈,不過他想要筌器。”


    “多大臉呐敢要咱的法門,老裴告訴遠生得空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還有沒有別的?”


    “有個女明星最近運氣有些問題,想請您老人家給開個光轉轉運。”


    方展新說了個名字,不說家喻戶曉,但至少是人人臉熟,幾年前剛演過一部大火的電視劇,後來跑去香港發展,卻隻能演配角,再轉回內地,便錯過了風口。


    “哎呀,今天晚上已經安排見姚麗芬了,這個就明天吧,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王公子又催您老人家上京了。”


    “知道了,回他就說時候未到,再耐心點。要是沒有別的合適人選就再安排兩個抬轎的,省得被外麵說閑話。”


    “是!”


    方展新麻利地退出了房間。


    尖厲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成棟那老家夥肥得很,怎麽不趁機拿他一把?少說能弄出來這個數。”


    “蠢!”沉厚的聲音響起,毫不客氣地訓斥,“他能發家,靠的是郭公子,現在既然出了事,那說明圖謀他產業的就是郭公子本人,你真以為自己是真神仙,敢從郭公子這樣的地頭強龍嘴裏搶肉?李成棟這回不死也得上山!”


    被訓了蠢,可那個尖厲的聲音卻毫不在意,“嘿嘿,我哪能跟老仙爺您比,這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樣蠢了。那個姚大奶我享受了,行吧。姓冷的現在服服貼貼,玩他個外室,他也不能計較。明天那個歸您老人家享用?”


    “享受可以,棉紡二廠的事情,不能現在就答應她。仇公子還沒有給準話,遠生還得幾天才能搭上畢哲民,姓冷的心太急了。”


    “這事搞定,就可以上京了吧。”


    “再等等看。”


    “還等啊,我聽說姓葛的那個老不死的馬上就要上京了,他要是在京城站住,您老人家可就不好辦了。”


    “他還有幾天活頭?讓他先得意幾天。我總覺得風頭不對,再等等看。”


    “老仙爺,機不可失……”


    “不要說了,你們沒識過當年,不知道這當今天下的厲害,公開當神仙不見得是好事,別看現在南田北李鬧得歡,都不會有好下場。想稱神仙,不能像他們那麽幹,天早就變了,還用以前的法子,那是自尋死路。這事我再想想,沒想清楚之前,不準再提了,收的錢都退了。”


    “哎,那您老先歇歇?”


    “我出去轉轉,明早下船再回來,你好好享受吧。”


    “哎,您老慢走。”


    用腳尖走路的人走了。


    那個步沉氣穩的高手坐回到沙發上,好一會兒才輕輕一歎,跟著就是撥打電話的聲音。


    “王公子,我勸過了,老仙爺還是想再等等看,他不動心思,我這個護法也不能硬勸,要不你再琢磨點別的辦法?”


    “不識抬舉。”電話裏傳出的是個年輕的聲音,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對韋八這個老仙爺毫無尊敬之意,“爺們是看得起他,才想抬舉他一把,他倒好還敢跟爺們擺架子,行了,你們就在金城窩著掙你們那三瓜兩棗吧,爺們再找別人辦這事。”


    “王公子,王公子,您別生氣,我們老仙爺是經過當年鎮壓的,這心裏有點顧忌也是正常,我們這邊再敲敲邊鼓,他其實是想做神仙,就是怕風向再變,到時候稱神仙就是當出頭鳥,那不是自尋死路嘛。”


    “都什麽年代了,還怕這個?真要有事,爺們保證送他去美國,照樣吃香喝辣的,怕個屌啊!等你們過完年,還不來,這美事可就便宜別人了。”


    「抱歉,抱歉,昨晚沒碼出來,這是補昨天第二更的,三千字章,今天更新正常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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