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東方的時候,塵埃落定,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孝淳帝罰了老三,革職,閉門思過。至於老二,先在府中關兩天,他得好好想想怎麽處置他,畢竟還有在外征戰的大將軍,還有貴妃和一眾老臣的苦苦哀求……牽涉甚多,孝淳帝還是決定暫緩處理。


    貴妃當場哭暈過去,被人抬走了,眾臣退去,大殿上立時變得冷清、寂寥。


    誰又能體會到一個君王,一個父親的痛苦和無奈。


    皇後款款走向自己的丈夫,僅僅九層丹陛,卻宛如登天雲梯,她走得艱難、踟躕。


    “陛下。”


    皇後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努力壓抑住對於他處置李鸞峰的不滿,輕聲道:


    “孩子大了,心也就大了。您不也是這麽一步步走過來的嗎,應當心裏有數啊。”


    孝淳帝將頭埋在臂彎裏,沉默不語。


    皇後繼續說:“本該從重處置的,您卻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連罪都不定,您這反而害了他呀。”


    帝王抬起頭,露出一臉哀愁:“皇後的意思,朕應該把所有的兒子都打殺了才好吧。”


    皇後一怔,毫不客氣地抽回手,道:“您這是什麽話,不能好好說話了是吧,我是那個意思嗎?”


    “那你什麽意思。”孝淳帝絲毫不退讓,“這個時候非往我傷口上撒鹽嗎?”


    皇後氣急,不耐道:“好好好,我不同你講,聽不懂人話,你自己待著吧。”


    說完“噔噔噔噔”快步走下丹陛,直奔大門而去,走到門口還不忘再惡心一句:“或者陛下還是去看看您那嬌滴滴的貴妃吧,親一親,抱一抱,兒子就放出來了,哈。”


    “皇後……”


    孝淳帝想要再說什麽,皇後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難過地跌坐在龍椅上,心道,就不能哄哄朕嘛,這全天下還能有人比朕更悲催了嗎,幾個兒子,老五被貶,老二被關,老三革職,剩下倆小猴子還沒長大,好容易一個正常點兒的老大,竟還是……斷袖……


    倏然想起什麽,孝淳帝提起衣袍就去追皇後:“皇後,丫丫,等等朕,跟朕說說那斷袖究竟是怎麽回事……”


    *


    張府內靜悄悄,大門上幾名身強力壯的家丁抄著家夥事兒嚴陣以待。


    張成儒拖著沉重的步伐垂頭喪氣地剛一露麵就被家丁七手八腳摁在地上,捆了個結結實實:


    “走,帶走去見老夫人。”


    “你們,反了你們,連我也敢綁。”


    “大爺,您別叫了,咱們等的就是您,您少掙紮還能少受些罪,一切等見了老夫人再說吧。”


    就這樣,張成儒被人扔進了清暉堂裏頭。


    一屋子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就連最疼愛他的母親顧氏此刻也沒了好臉色。


    “張成儒。”老太太拿拐杖杵得地板咚咚直響,“你都幹了什麽好事,不知悔改的東西,竟將臉麵丟到了朝堂上去。”


    這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恐怕下朝之後,不少人“無意”地路過張家,就將早上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個幹幹淨淨。


    其實張成儒走來這一路已然想明白了,心裏也是有些後悔的。


    “母親,兒子知道錯了。”


    “還有什麽用。”老太太氣得直捯氣兒,“你說你,我竟不知你娶那沈確三年還未曾同房,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阿娘。”張冠華聽不下去了,高聲道:“母親應該說重點,大哥欺負大嫂這些年,這個時候竟然倒打一耙,汙蔑大嫂嫂同晉王殿下媾和,大哥,你長長腦子,那晉王今年才凱旋歸來,他何時認識過大嫂,更別提媾和了,而且,大嫂這些年除了去鋪子就是待在家裏,供一家老小吃喝,做人怎麽能如此忘恩負義。”


    “就是,大哥,不是三弟說你。”老三道:“現在什麽時候了,你竟然還能被人拿著當槍使,還嫌咱家亂得不夠徹底嗎。”


    “老三,你也別說他。”顧氏看向王佩蘭,“你媳婦幹的好事,連累得你都降級了,你該回去好好管管你媳婦才是。”


    “母親,媳婦我會管,可是母親,別怪兒子無狀。”老三兩手一攤,大有魚死網破之意,“母親才是最應該反省自己的人。從小到大母親最寵愛大哥,什麽事都緊著大哥優先,別說大嫂了,就連我們都得靠邊站,這才養得大哥是非不分、稀裏糊塗。”


    “三弟說得對。”從不說話的二爺張成鬆也終於開口了,“我媳婦做的錯事,我來彌補,從前她對大嫂不恭敬,我願意帶她向大嫂道歉,可是母親,您是不是也應該反省自己,這些年,搓磨大嫂、壓榨大嫂最厲害的人就是母親你,現在我們一家人混到這個局麵才知道,那個曾經被我們欺辱的人已經走遠了,母親,再不道歉,恐怕就來不及了。”


    張冠華也起身,道:“母親,我曾經也犯過錯,若不是大嫂幫我,讓我看到了那李鸞洪的真麵目,我這輩子恐怕就完了,那時候母親你呢,隻會責罵我,隻有大嫂才是真正救了我的人。母親,你應該去給大嫂道歉,說不定大嫂心軟,還能原諒我們。”


    ……


    話匣子打開,大家七嘴八舌,說張成儒、說顧氏、說自己,這一次,顧氏沉默不語。


    她知道自己的錯,也知道大家說得對,可是,讓她去向沈確道歉,這個事兒,還是有些磨不開臉麵。


    “母親,您說句話呀。”


    張冠華催促,眾人都看著她。


    老太太頭疼欲裂,不耐道:“都走吧,趕緊走,我要歇著了,其他的明天再說。”


    “母親……”張冠華仍舊不依不饒,顧氏一瞪眼,她也隻得不甘心地走了。


    顧氏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張成儒,歎了口氣吩咐:“把大郎關在他的院子裏吧,別再讓他同那個周雪瑩來往了,旁人若是問起就說病了,隻管一日三餐,不許踏出院子半步。”


    等人都走了,顧氏一個人在屋子裏思忖來思忖去,最後,一咬牙一跺腳,決定趁夜裏沒人注意,去找沈確道個歉。


    這張老臉,她還是想保住的。


    *


    檸香閣裏頭一陣整齊劃一的練功聲傳來,顧氏站在圍牆外不免感慨:也隻有沈確是個當家的料子,既能賺銀子又會照顧人,如今還能操練功夫,嘖嘖嘖,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今兒若是她能原諒自己,也不管什麽兒子媳婦的了,就算認個女兒,她都願意。


    她這頭想得倒是美好,她是願意的,可是裏頭那位臭脾氣的殿下未必那麽好說話。


    李鸞嵩剛剛練完功洗完澡,聽澤蘭說老太太來找他,眉頭一皺:“不見,就說我睡了。”


    澤蘭說:“老太太說聽到咱們練功了,還聽到大娘子的聲音了,推脫不掉。”


    李鸞嵩說那也不見,“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好事。”


    澤蘭看了她一眼,關上門,輕聲道:“大娘子,奴婢覺得你應該見一見。奴婢聽說他們那邊的人都後悔了,說不定是來求大娘子的,咱們既然在這府裏頭過日子,不能總這樣涇渭分明吧,您說呢。”


    也對也不對。


    李鸞嵩坐起身,澤蘭的說法他並不認可,但是他想到了沈確。


    沈確同張成儒和離是必然的,但是,即便日後要分開,也要在分開之前為她出氣,讓他們徹底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可以不需要任何道歉、虛名,但是沈確需要,那是她應得的公平。


    與其帶著怨氣老死不相往來地走,不如讓人臣服於腳下,這樣走得更加光明正大。


    “好,見見就見見。”


    李鸞嵩穿上衣裳,將老太太讓進屋子裏。


    兩廂對坐,恍如隔世。


    顧氏這才看到,原來她的院子竟這般狹小,雖說布置得很是講究,可畢竟那是人家自己花銀子置辦的,她做婆母的的確汗顏。


    “沈確,今日我是來給你道歉的。”顧氏開門見山,低著頭道:“過去是我不對,娶你過門的時候就心術不正,這些年欺負你、委屈你,現在才知道你的好,反省自己的過錯,我知道都晚了,我不求別的,隻求心安,希望你能原諒我這個老糊塗。”


    話說得很軟,態度也算誠懇,可是,李鸞嵩不想答應。


    這番話應該當著沈確的麵說才是,這是屬於她的道歉。


    見他不說話,顧氏又是數落自己,又是罵兒子閨女媳婦的,一通操作下來竟出了汗。


    眼見著茶水也喝了兩盞了,該說的話都說盡了,李鸞嵩才緩緩道:


    “你想讓我重新掌家?”


    顧氏說對。


    李鸞嵩搖頭。


    顧氏趕忙說:“銀子,都用家裏的,有多少用多少,不占你便宜。”


    李鸞嵩想了想說這樣吧,“這三更半夜的你來找我,我若是就這麽答應了,多少有點見不得光的意思,我呢,對於張家早就失望透頂了,尤其是張成儒。我是這麽想的,馬上就要春獵了,這是世家大族都會參加的項目,也是陛下和皇室最看重的活動。”


    “我先不掌家,但是大家得聽我的指揮,咱們好好練一練爭取在春獵的各項比賽上一鳴驚人。我呢,也看看你們到底聽不聽話,有幾分誠意。”


    顧氏說好,“能讓張家重振旗鼓,你就是要了我這條老命,我都願意。”


    李鸞嵩說你的命我不要,“那就明日開始訓練,你去通知他們吧,申時二刻都在院子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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