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大排檔店子裏還剩下一桌客人,依舊在放浪形骸,發泄著心中的悲和喜。


    門口的人行道上,周淼默默的拖著殘腿收拾桌椅板凳。


    活動雨棚下,金鋒坐在塑料凳上,桌上擺著五瓶二鍋頭還有一盤花生米。


    龍傲坐在金鋒的對麵,默默的喝著冰凍的啤酒,腳下是空空的一箱啤酒瓶。


    在龍傲的麵前,放著幾張大小不一的許可證和手續。


    許可證上鮮紅的印章在燈下閃著別樣的紅芒。


    “鐺!”


    空空的啤酒瓶從龍傲的嘴裏出來,重重的砸在桌上,花生米跳躍著,滾落在地。


    冷冷的眼神無情看了看金鋒,刻滿紋身的花臂伸出去再回來,又多了一瓶啤酒。


    “你想怎麽樣?”


    麵對龍傲的質問,金鋒沒有說話,冷冷的看看他,手裏端著三兩的二鍋頭瓶子往嘴裏塞。


    辛辣的酒刮著自己的喉嚨,燒著自己的肺,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丹哥。跟我。”


    終於,兩兄弟在喝了十八瓶啤酒和五瓶二鍋頭後,開始了第一次的對話。


    “你特麽做夢。老大跟你?你算什麽東西?”


    金鋒毫不示弱,冷冷叫道:“我現在有手續,最全的手續。什麽都可以收的手續。”


    “那又咋樣?”


    龍傲絲毫沒把金鋒放在眼裏,冷冷回應:“那又咋樣?有了手續就來我這裏裝逼!?”


    “你今天就是來裝逼,來打擊我,來證明你比我有本事!”


    “是吧。啊!”


    金鋒重重的將二鍋頭瓶子砸在桌上,沉聲叫道:“想鑽老子的胯襠嗎?”


    龍傲臉色頓沉,握著啤酒瓶子,狠狠盯著金鋒,眼睛裏閃過一抹凶光。


    這時候,最後一桌客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叫著結賬。


    龍傲哼了一聲,看著金鋒,慢慢站起來。


    “一共一百三十六。給一百三。”


    收了錢,龍傲卻沒再回到金鋒對麵,一言不發收拾碗碟桌椅,關門打烊。


    金鋒也不說話,靜靜的坐在一邊。


    周淼更是冷靜,一句話不說,默默的洗著碗。


    三兄弟就這麽各自忙著自己事,一個比一個高冷,一個比一個冷酷。


    忙完了店子裏,周淼出來搖收活動雨棚。


    龍傲將啤酒瓶收拾好,動作粗暴,一腳踢開金鋒跟前的板凳,冷冷叫道:“打烊。滾。”


    金鋒冷哼一聲,歪著腦袋看著龍傲。


    “丹哥的事說清楚。”


    “說你媽逼。”


    龍傲毫不客氣的罵出聲:“滾。”


    金鋒更是不留情,冷冷說道:“哪個狗日的說的,老子辦到了手續,就鑽老子胯襠的。”


    “鑽啊!”


    “鑽啊——”


    一下子,金鋒站起來,右手猛甩,桌上的五個空瓶子橫飛出去,砸在地上,鐺鐺作響。


    辦理好的手續也被掃落倒地,沾滿了水漬。


    這些手續都是塑封好的,不怕沾水。


    金鋒的疾言厲色讓龍傲憤怒,健碩的肌體上,肌肉在集結。


    “你他媽再砸一個試試。”


    龍傲指著金鋒的鼻子,手指就在金鋒眼前晃動,似乎下一秒拳頭就要把金鋒鼻子砸開花。


    金鋒大吼叫道:“老子砸了你又敢咋樣?”


    嘴裏呼出的氣全是濃濃的酒味,眼前的情景有些模糊。


    六十度的二鍋頭,整整五瓶三兩裝,讓金鋒有些吃不消。


    兩兄弟就這麽幹瞪眼怒視著。


    周淼依舊老樣子,默默的掃著玻璃碎渣。


    嘴裏還是那幾句話。


    “丹哥馬上就出來了,還是等丹哥自己選吧。”


    “傲哥,學費我給老五老六寄過去了。你記得別給他們打錢了。”


    “廢品站要重修,我算了下,估計要二十來萬才做得好。弄好了以後就好了。”


    “這些天鋒哥說了,暫時不收破爛,我白天看工地,晚上就過來幫你忙。”


    “鋒哥。我的腿先不醫啊。那個盆子賣的錢先給人工錢。都是賣苦力的,我們不能少工人的工資。”


    “當年,我們也做過工人的。”


    “傲哥你還記得老大帶我麽去ktv外麵守蔡扒皮不?”


    周淼的絮絮叨叨讓怒目相對的兩兄弟慢慢平靜。


    龍傲俯身撿起手續和許可證,用整整一坨衛生紙擦了幹淨,重重砸金鋒跟前。


    花臂一抬,龍頭上,米婭兩個字深深映入金鋒眼簾。


    “你滾!”


    “老子跟三水喝酒。”


    金鋒收起手續,從包裏摸出錢,丟在桌子上,冷笑兩聲。


    “算賬。”


    “這頓酒,老子請你。”


    “老子不用你請。”


    “找錢給老子。”


    兩兄弟一言不合,又開始懟了起來。


    “這酒老子不要你給。以後別他媽再來。老子看你就煩。”


    “老子有錢,老子有的是錢。這點酒老子喝得起。”


    最後,還是周淼過來,看了看桌上,輕輕報出數字:“傲哥,鋒哥喝了五瓶二鍋頭,吃了一盤花生米。”


    “鋒哥,花生米不算錢。酒就給六十。”


    金鋒丟了錢出來灑在桌上,踉踉蹌蹌走了兩步,站定身子,背影佝僂,大聲叫道。


    “龍二狗,我今天,不是要來給你炫耀什麽……”


    “也沒想過要給你炫耀……我們幾……兄弟,從帝都山出來……出來拚條活路……”


    金鋒搖搖欲墜,一拳頭一拳頭的砸在自己的胸口,含糊不清的叫道。


    “本來我不想說什麽……有句話,我憋在心頭好幾年……”


    慢慢轉過身來,彎曲的手指著龍傲。


    金鋒努力的睜開眼,臉上帶著一抹揪心的痛。


    大聲叫道:“當初,當初……誰先對不起誰……你比我清楚……”


    “老大老大……老大給我頂罪,你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我,你怪我……”


    “你怪我害了老大……可你他媽就沒錯嗎?”


    “你他媽先不要老子跟三水……”


    “是——你——他媽先不要老子跟三水……”


    說完這話,金鋒痛苦的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嘴裏喃喃說道:“這個結,我,解不開!”


    說完,金鋒直直往後倒去,硬挺挺的砸在地上,發出咚的悶響。


    大雨淋淋而下,打濕金鋒的全身。


    龍傲靜靜的看著地上醉死過去的金鋒,如同一尊雕塑。


    周淼回頭低低說道:“傲哥,今晚我不陪你喝酒了,我送鋒哥回家^


    五年了,他從來沒喝過這麽多酒。”


    龍傲悶了半響,突然一下子摸出一大把錢一股腦塞給周淼,冷冷說道:“叫個黑車送你們。”


    “好好看著他。這個傻逼見酒就醉。”


    “先去給他買點葡萄糖。”


    “等著,我去!”


    這一晚,金鋒醉得昏天黑地,醉得一塌糊塗。


    床上躺了一上午,下午一點多勉強起床,揣著印璽金表和水仙盆,帶上黃花梨鼓凳,慢悠悠的蹬著去了草堂。


    錢。依然是金鋒急需解決的一個難題。


    前世亂世,山河破碎,國不國,家不家,生靈塗炭,師父被逼出山,結果慘死在神聖帝國和自由石匠的刀下。


    作為門派唯一的一位傳人,自己擔下了拯救黎民蒼生的重任,到最後拚勁全力也沒能實現。


    現如今,國富民強,盛世華章,自己的使命早已完成,剩下的歲月,自己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


    到了銭莊,已經快要接近四點。


    覃允華依舊不在,聽小廖說他又被抓了壯丁,去省裏開會。


    門臉裏,上次遇見的老頭們隻有寥寥幾個還在吹牛。


    有人認出了賣五福臨門的金鋒,招呼金鋒過去喝茶。


    學徒小廖還記得這位賣五福臨門五帝錢的年輕人,給金鋒泡上了花毛峰。


    滾燙的二開茶水下肚,胃裏燙得痙攣之後傳來舒爽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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