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金鐸要給湯靜雅治病,老魚頭隻是給金鐸作揖道謝,麵色卻沒有任何激動和期望。


    從老魚頭眼裏看得出老魚頭的哀莫大於心死。


    滴答探出手來衝著老魚頭冷冷叫道:“我的手,我鐸哥接的!”


    “沒去醫院!”


    老魚頭衝著滴答笑著點頭,對著金鐸說道:“勞總。你年紀比我小,我還是要喊你一聲哥老倌。”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幺女得的病都是我造的孽,也是她的命不好!”


    “我,我……”


    說著說著,老魚頭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我幺女太造孽了,我不想讓她再受苦,她也不想讓人再治……”


    “這麽多年了,我也看淡了。”


    “就等我幺女安安靜靜好好走完她的路嘛……我這輩子,也就這點想法……”


    看著老魚頭不停的抽泣,旁邊的董麻子看得一陣陣心酸。


    就在這時候,鐵欄杆內一個嬌弱的聲音傳來:“爸爸。我想醫病。”


    老魚頭猛地抬頭,隻見著湯靜雅推著輪椅艱難走出!


    黃葛樹下,靜寂深深。


    老魚頭、董麻子和滴答站得遠遠的。


    輪椅上一陣陣惡臭從湯靜雅身體上傳出,飄散四周叫人難以忍受。


    “麻,麻煩你了。”


    簾布遮蓋下傳出湯靜雅銷魂蝕骨的聲音。


    “不麻煩。”


    沙啞的男聲讓湯靜雅有了一絲絲的安全感。


    “謝謝你救了我爸爸。還有我們家。”


    “沒事!”


    那沙啞的聲音帶著陣陣的磁性,讓湯靜雅有些忐忑。透過粗布遮簾,湯靜雅看見那團身影在靠近,下意識用雙手摁住遮簾,緊緊攥著。


    “我,我,我很醜,你可以不……不醫……”


    “別嚇到你。”


    那團銘刻在腦海整整縈繞一夜堅挺的身影已然盡在咫尺,雄渾的聲音就跟驚雷般在湯靜雅耳畔炸響。


    “昨晚上我都看見了。”


    “什麽?”


    湯靜雅語氣急促,雙腳不停顫抖,兩隻手將遮簾死死逮住,攪成一卷又一卷。遮簾布被拉得筆直。


    朦朦朧朧間,一隻手探出抓住遮簾!


    湯靜雅身子崩得很緊,非常抗拒不願意鬆開遮簾。


    這時候,那隻是突然下滑抓住湯靜雅的手。


    頃刻間,湯靜雅的身子骨發出觸電般的抖動,一顆心都在顫栗!


    透過黑黑的簾布,湯靜雅隻感覺那個黑影遮蓋住了整個天,那隻手更是握住了自己前世今生餘生來世的所有。


    “別怕。我不吃人。”


    一隻手抬手搭上湯靜雅右腕。


    被異性男子觸碰,湯靜雅本能的回縮,身子骨抖個不停。


    脈門處傳來三根手指搭著自己的清晰觸感,湯靜雅感受著最異樣的感受,呼吸急促心髒都快要跳出胸膛。


    “我叫金鐸。你是第二個知道我名字的人。”


    “不要告訴別人。包括你老漢!”


    耳畔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渾厚的鼻息化作威風拂動遮簾,溫暖湯靜雅死寂多年的心。


    湯靜雅記住了金鐸這個名字,也記住了金鐸的話。


    “如果讓別人知道我的名字,我的下場會很慘!”


    聽到這話,湯靜雅心劇烈一抖:“我不會告訴別人。放心。我說到做到。”


    柔怯嬌吟自遮簾布內發出,攝魂奪魄!


    “好。你現在可以放鬆了!”


    這一刻,湯靜雅莫名的安定下來,怯怯切切的低語:“為什麽不能讓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勞改犯。在逃。跟你一樣,都見得不人。”


    這話若是別人聽見會嚇得不輕,但湯靜雅卻不一樣。尤其是那見不得人讓湯靜雅一下子就感覺和金鐸的距離近到零距離。


    “我要被抓回去,會死得很慘。給我保密!”


    “哦!好!”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湯靜雅脫口而出,怯怯的聲音充滿堅定果決。


    這個在逃勞改犯身世比自己還慘,讓同病相憐的湯靜雅感同身受。心裏生起要保護金鐸的濃濃情愫。


    莫名的,湯靜雅整個身體就鬆緩下來。


    “吸氣!”


    “哦。好。”


    湯靜雅立刻照做。


    “吐氣!”


    “嗯。”


    安靜下來的湯靜雅乖巧聽從金鐸命令。


    這時候,湯靜雅感覺到金鐸壓自己的三根手指在無節奏的跳動!


    每摁壓一下,湯靜雅就隻感覺自己血管的跳動都有變化。


    隨後,金鐸又將湯靜雅的左手握住,再次把脈。


    “放鬆!”


    “吸氣!”


    “吐氣!”


    “吸氣慢,再慢!”


    金鐸的命令那是一如既往的沉著,但在湯靜雅心裏卻是多了幾許的安全感。


    “你家裏還有人不?”


    “就我一個。他們都死了。”


    聽到金鐸的回應,湯靜雅低低說了句對不起。心中對金鐸的保護欲更加的強烈。


    “那我以後叫你什麽?”


    “我撿了個身份證。那個人姓勞。勞改犯的勞。”


    “啊。這。好巧!”


    “金,勞……你多大?”


    “二十六!”


    “我二十二。我叫你哥哥。”


    “好!”


    脆脆的聲音猶若潺潺山泉叮咚流淌,這一刻的湯靜雅徹底放鬆。


    “吸!”


    隨著這一口緩慢的吸氣,湯靜雅猛然感覺到把金鐸手指一緊。自己雙手血管陡然一滯。身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腦袋頓時下垂。


    “吐!”


    低沉沙啞吐字出口,湯靜雅趕緊吐氣!


    這一瞬間,湯靜雅雙手脈門陡然一緊!


    金鐸的六根手指化作六根重鉗壓住自己。


    “嗯!”


    當即湯靜雅就痛得叫出聲,身子也隨著那六道重壓繃直!


    一陣劇痛自脈門向上延伸擴散到全身,痛得湯靜雅抽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痛!”


    就在這當口,金鐸鬆手。湯靜雅一下子舒緩下來,身子骨依舊不停的抖動。


    遮簾下,膿液牽線般滴淌。


    “平複。”


    無情的命令再次傳來!


    照著金鐸指令,湯靜雅調整呼吸。


    一次又一次的劇痛抽搐過後,湯靜雅已經被金鐸折磨得不成樣。


    但在隨後,湯靜雅隻感覺時間慢慢的慢了下來。


    身子變得輕軟無力,呼吸也比原先順暢了許多。阻塞兩年多的鼻孔第一次有了通暢感覺。


    “閉眼!”


    早已對金鐸的命令千依百順深入腦海的湯靜雅立刻感覺到陣陣濃濃的睡意湧上。


    忍不住的,湯靜雅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湯靜雅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這一刻,湯靜雅想起了兒時躺在船上看著的滿天星河,想起了少年時登上峨眉山看到的滿天銀白,想起得病之後躺在板車上跟隨父親進入雪域高原看到的神山佛光。


    一時間,湯靜雅忘卻了自己是鬼女的過往,沉浸在往昔經曆過的最美時刻中。


    突的下,一陣冷風吹過。


    湯靜雅本能抬手,卻發出淒厲倉皇的尖叫。


    “快給我蓋上!”


    “還我帽子!”


    金鐸手裏拿著遮簾,冷冷看著眼前又醜又臭的鬼女!


    湯靜雅遮簾被扯掉,惶急無措左右搖擺雙手亂抓,最後彎腰捂住自己的臉:“金……勞想幹什麽?”


    “你到底想幹什麽?”


    “求求你把帽子還給我。求求你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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