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腦子裏有大致的地圖,他心裏清楚,這裏離最近的鎮子至少有二三十裏的距離,這樣規模的集市不可能是村子能夠容納的。更何況集市也不該出現在這深夜之中,更不該在這荒山野嶺中出現。


    這就差把“我有問題”四個大字掛在明麵上了。


    但此時周離也明白,秘境這玩意要想破除,要麽找到關鍵的秘境根源將其拔除或收伏,要麽找到生門安靜離開。現在無論是離開還是破境,關鍵答案都明晃晃地出現在了這座集市之中。無論他們倆要做什麽,都逃不開這集市。


    “拜訪一下吧。”


    周離摸了摸腰間的植物種子,隨手扔下幾粒,對一旁的唐莞說道:“注意一點,別露怯。”


    二人繼續向著山下走去。


    山路很窄,二人並肩也隻能說是勉勉強強。若是白天有了光還算是好走,但夜晚就有些崎嶇。


    沿著山路一直向下走去,這段路經典望山跑死馬,看著很遠,實際上更遠。在走到唐莞體力開始不支,連喘帶爬時,這段路終於走完了。


    “嗬!!我!!以!為,我要!死了!”


    唐莞半個人趴在了周離的身上,臉色蒼白,神色恍惚,“老周,我是不是···去見我太奶了···”


    “你別急,你回家後就能見到兩個太奶。”


    周離試圖把唐莞拔下來,但他低估了對方擺爛的決心,隻能任由多了個掛件,“你這狀態也太差了吧,我真怕你死我身上。”


    “嗬~~差不多~~”


    唐莞喘勻了氣後,勉強道:“到地方了?”


    “到了。”


    這條路已經不是周離和唐莞來時路了,原本狹窄潮濕的山路已經成了寬闊的大路,道路兩側也掛著藍色的怪異紙燈籠。路旁的景致也變了,多了些許怪異的樹木和扭曲的草叢。而道路上,也開始多了一些本不應該在的人。


    比如···


    “老兄,你頭都掉了肯定摸不著頭腦。”


    一個下身斷掉的僵屍雙手爬到了周離二人的身側,他抬起頭,看著唐莞,好心好意地提醒道:“鬼市不用呼吸,呼吸多了容易被那位大人判斷為人類,有可能會被吃掉的。”


    想了想,這個僵屍補充道:“但也沒什麽問題,反正你也沒有腦子,大人一看就知道咱們都是死人。”


    說完,這個好心的半個僵屍大哥雙手並用,爬向了那刻著【鬼市】的大門。


    “謝謝奧。”


    唐莞大腦早就宕機,但還是本能地感謝了對方。


    一旁的周離則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不想露出任何端倪。


    因為在他們的身邊,百鬼也行。


    鬼,在大明有兩重意思。一種是死前怨氣未消,死後魂魄不散,化為冤魂遊曆人世之間。這種鬼比較稀少,成型困難,也很容易消散。可一旦讓對方生長起來,就會成長為令大部分人都無可奈何的厲鬼。


    鬼的另一重意思,是“除人之外”。


    也就說除了人類之外所有開了靈智的生靈,都算是鬼。


    妖、精怪、僵屍、鬼魂等等,這些都算是鬼。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徐玄這種祥瑞也算是鬼。


    此時周離身邊的行人毫無“人”意,他們有麵色蒼白,眼睛凸出,舌頭垂於地麵很不講衛生的鬼魂。也有身材壯碩,手持巨斧,但腦袋卻是半個牛頭的妖怪。


    還有如精靈般優雅高貴的山神七色鹿,她從周離身邊經過,瞥了他一眼,然後就像是看到髒東西一樣跑遠了,沒有交流。


    這些怪物神色各異,容貌不同,種族也天差地別。但相同的是,無論這些妖怪僵鬼有沒有手,他們都無一例外地提著一盞藍色的紙燈。之前那個僵屍大哥就插在了他頭骨上的裂痕裏,而山神鹿則叼在嘴中,他們似乎很珍惜這盞紙燈一樣,盡力地嗬護著它。


    奇怪。


    周離雖然心裏有些詫異,但表情卻十分從容,仿佛隻是一個無辜路過的路人一樣。唐莞則有些震撼地躲在周離身邊,看著來來往往的牛鬼蛇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好。


    漸漸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


    有精怪,有身形怪異的妖怪,也有身子殘缺的妖怪。就連平日極其少見,甚至從未遇見過幾個的鬼魂都出現了很多。他們都像是周離和唐莞一樣從黑暗之中走出,提著星光似的藍色燈盞,匯入河流之中,走入那鬼市的大門裏。


    燈盞光澤溫潤,沒有陰寒,也沒有冷冽,隻有讓人莫名的舒適與安心。各種樣式,卻都極其相似,他們寶貴地嗬護著手中的燈盞,視若珍寶。


    有人發現了周離和唐莞。


    或者說,他們每個人都發現了周離和唐莞。倒不是因為他們穿的衣服普通,或是身上有所謂的“人”氣。他們之所以會被關注,隻是因為空無一物的手。


    有些鬼魂還會從周離身上聞到不同尋常的味道。


    但他們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周離二人,便繼續提著燈盞走了進去。


    “這燈肯定不同尋常。”


    周離觀察了一會後得出結論。


    “嗯。”


    點點頭,唐莞冷靜地說道:“大概率想要進入鬼市就需要提著一盞燈。”


    “好。”


    周離挽起袖子,平靜地說道:“你知道的,咱們現在通過正規渠道應該是拿不到燈的,再加上現在很晚了···”


    晚上不搶點什麽,就不是晚上了。


    二人什麽也沒有說,但彼此的默契讓他們什麽都不用說。就在他們開始物色哪個妖魔鬼怪比較好下手,可以直接拎過來搶燈籠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嬌嫩聲音從一旁響起。


    “唉?周離?!”


    二人齊刷刷地回過頭,在他們的身後,一隻身材嬌小,四爪白嫩,身上綁著一盞藍色燈盞的黑貓呆呆地看著二人。她端坐在道路上,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沒錯,出現在這裏的不是別人,也不是貞德,更不是被遺忘後自己打車回北梁的可憐鼠鼠人。


    黑貓徐玄,堂堂登場。


    周離和唐莞對視一眼。


    臉上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陰險的笑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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