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艸,還挺累。”


    周離擰了擰手腕,看著哀嚎聲不斷的眾侍衛,喘著粗氣道:“打你們這群玩意還挺費力氣的,還真沒想到。”


    “不下死手肯定累。”


    唐莞點評道:“你要是把之前插眼踢襠撒石灰,戳腳砍骨插人嘴的手段全用出來,根本就不用這麽麻煩。”


    “你有點極端了。”


    周離神色複雜道。


    “拜托,唐門以毒著稱,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善茬?”


    坐在馬車車沿的唐莞小腿蕩悠著,天真無邪的小臉上滿是淡然,“要我說,咱之前就直接把那兩斤吐泄粉直接往樓裏一拋,再整點閉氣散,我看他們還敢不敢不給你開門。”


    瞬間,原本不停呻吟的侍衛們頓時臉色蒼白,看向唐莞如看煉獄惡魔。


    他們本以為這貼著漢王令毆打自己等人的男人已經夠無恥了,沒想到這位更是重量級。


    被一腳踹在地上的李三喘著粗氣,此時的他心中滿是驚懼,方才那一腳踹在他身上的一瞬間,李三便感到了有些非比尋常。


    這一腳怎麽踹的如此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這小子怎麽好像有備而來呢?


    李三很快回過味來,他突然想起,最近在金蛇幫流傳起了一個“傳言”。北梁的那坨人,好像就在近日來到了太營。


    不會是···


    想到眾妖怪對此人的評價,李三的臉頓時白的和死了三天一樣。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確實是惹到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作為金絮雕樓裏的醜角,李三扮演的角色就是經典狗眼看人低,然後被人打臉的人設。這個人設是很有必要的,無論是給富家子弟出氣,還是給那群狗日的扮豬吃老虎的靈炁師玩弄,都需要李三這種教科書一般的“刁難人”。


    平日裏,李三也遭了不少的打,挨過不少的揍,可這都是他心甘情願的,為了金絮雕樓的健康繁榮,為了能讓人們賓至如歸,本身就皮糙肉厚的李老三更是練就了一身金剛不壞之功。


    可這是周離。


    李三永遠都無法忘記,金蛇幫的李次埋伏周離時,他就在旁邊觀察計劃是否如期而行。前麵都在計劃之中,中間也在計劃之中,可直到周離展示了“肛門用藥是正常療效的兩倍”時,他繃不住了。


    第一次,李三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即使他回到了金蛇幫,那一幕也如同夢魘一樣不斷地纏繞在他的心頭。當時的他不敢直麵周離的容貌,隻能在水中隱約觀察,而現在,這隱約的印象突然具現化了。


    我屮,真是這坨!


    李三慌了,發自內心的慌了。原本勝券在握,覺得這就是一場固定演出,自己是個完美npc的李三開始感到恐懼了。


    不是,我也會被雷普嗎?


    想到這裏,李三就趕緊衝刺上樓,準備找夫人解決此事。他心裏清楚,如果這坨人真的是周離,那他絕對不能繼續拉扯下去了。人,貴有自知之明。


    妖,同樣如此。


    這就是小太監給金蛇夫人匯報情況的這段時間裏,樓下發生了什麽。


    短短的功夫裏,周離便將這金絮雕樓的門口鬧出了個大動靜,其他太營的百姓紛紛探頭來看,但當他們看到是金絮雕樓後便立刻改了臉色,慌張地縮回腦袋,生怕看到些不該看的。


    作為太營第一樓,金絮碉樓可不是上京宏偉樓這種貨色能碰瓷的。作為北環十三城的中心,曾經的沈陽大街,太營的含金量是不言而喻的。而作為漢王鼎力支持,再加上金蛇幫的深厚底蘊,金絮雕樓的含金量更是頂中之頂,誰敢在太營的金絮雕樓鬧事,就是在漢王頭上扣屎盆子,往金蛇夫人腳下吐痰,屬於是找死中的找死。


    但這都是太營本地人的認知。


    實際上,外地人來到太營並不知道這些,也不懂金絮雕樓背後的勢力如此可怕。畢竟出了太營,金蛇幫的聲音就小了很多,甚至···


    銷聲匿跡。


    這就是金蛇夫人的智慧,隱於外城,顯於太營,這就將自己的把柄交給了漢王,贏取對方的信任,卻又沒將金蛇幫完全交給漢王。可以說,從頭至尾,金蛇夫人與漢王對周離而言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對手。


    漢王周離已經見過了,粗魯、狠厲、果決,武將出身的他就像是一柄重錘,勢大力沉,重劍無鋒。可金蛇夫人就截然相反,她就像是一條潛伏的毒蛇一般,伺機待發,陰狠狡詐。


    瓜子臉,粉白皮,五官似水柔情,一身繡麵紅裙不落窠臼,金蛇夫人緩緩走出,她看向周離,一雙金燦的豎瞳之中毫無感情,難以察覺出她的心思。


    “這位公子,今日鬧我金絮雕樓是為何意啊?”


    金蛇夫人開口,她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光暈,像是蛇瞳反光,又像是一種示弱的柔情。她的聲音極為嫵媚,光是聽了一聲就令人混身發軟。


    但是···


    “哈哈,這不是金蛇夫人嗎?”


    周離頓時浮現出燦爛的笑容,湊上前,滿臉笑意地說道:“百聞不如一見,百聞不如一見啊。”


    “小女子承蒙公子厚愛,不知公子何時聽聞過我?”


    金蛇夫人微微挑眉,笑容溫婉。


    “漢王殿下。”


    周離站在門外,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暖烘烘的。他看著金蛇夫人,微笑道:“他可是很多次向我提起過您呢。”


    “哦?”


    金蛇夫人輕輕用大拇指摩挲著食指的金絲環戒,開口道:“漢王殿下還會記掛我這生意人?”


    “開青樓也算生意人嗎?”


    周離隨口嘟囔了一句,李三等人頓時大怒,可卻被金蛇夫人攔了下來。她看著周離,笑眯眯的,也不動怒。


    “是這樣的。”


    周離瞥了一眼極其憤怒的李三,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然後他掏出了一封信,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遞給了金蛇夫人。


    “漢王殿下最近不是要選妃嗎?”


    “嗯。”


    金蛇夫人接過信,點了點頭。


    “我聽說金絮雕樓裏有絕美女子,作為漢王的婚儀府府正,我自然責無旁貸,義不容辭,前來邀請這位絕美女子,為漢王府添光加彩,容光煥發!”


    在模仿貞德用了一大串成語夾雜著漢語構成的小語種後,周離看著疑惑的李三眾人,又一次笑了。


    “所以?”


    金蛇夫人一邊打開信件,一邊百無所謂地問道,“小女需要將我們的頭牌冬月交出來嗎?”


    “啊,那不用。”


    周離摸了摸腦袋,憨厚道:


    “俺是來找您的。”


    “我今日來訪,就是來邀請金蛇夫人參加我們的漢王選妃企劃——龍鳴少女一零一選秀大賽!”


    “你他媽找死!”


    這已經不是來嘲諷了。


    這就相當於二戰打了一半,藝術家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信件交給了英軍。英軍努力破譯半天上麵的密碼,想看看對方是想求和還是繼續打,結果好不容易破譯完了,一看,三個大字。


    看看批。


    那肯定急啊,李三此時急的蛤蟆臉都紅溫了,紅的令人發紫。但他卻沒有惱羞成怒地動手,而是指著周離大怒道:“你這賊廝是來找死的嗎?竟然敢對金蛇夫人如此不敬?!”


    “哦?”


    周離突然一挑眉,原本的輕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嚴肅。他看向李三,開口道:“不知貴夫身居何職?官拜幾品?”


    李三用腦子思考了一下“貴夫”這種逼稱呼到底是什麽意思後,開口道:“夫人還需官身?”


    “放肆!”


    周離大聲一吼,震聲道:“我乃婚儀府府正,有令牌在此,乃是大明名冊上堂堂正正的九品官員!你們一群沒有官身的白身,見我不拜不說,還敢讓我敬重她一個開青樓的?!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看著明明隻是個九品芝麻官,卻吼出了當今宰相氣勢的周離,李三大腦宕機了。


    他怎麽敢的?


    不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如此張狂?


    “狂妄!”


    李三大怒道。


    “李三。”


    金蛇夫人伸出手,製止了差點被激怒的李三,淡淡道:


    “周公子何必如此?你既然是漢王的心腹,豈能不知我與漢王的關係?公子如此囂張跋扈,若是傳到漢王耳朵裏,可不好吧。”


    “嗬嗬。”


    周離聞言發出一聲怪笑,他把腦門上的漢王令摘了下來,這個動作讓金蛇夫人表情一滯,畢竟太過抽象了。隨後他看了看昏暗的一樓正堂,開口道:


    “囂張跋扈?”


    他平靜地與金蛇夫人擦肩而過,他沒有理會怒氣衝衝的李三,也沒有理會不知何時包圍過來的一些“普通人”。


    周離帶著唐莞,坐在了一張圓桌旁,拿起圓桌上的壺,倒了兩杯白水放在桌上,開口道:“我再囂張跋扈,不過是拿著漢王令來狺狺狂吠。可是,有些人可比我囂張跋扈多了。”


    抬起頭,看向背對著大門的金蛇夫人,陽光隨意穿過縫隙,落在她的腳邊,唯獨沒敢觸碰她的臉頰。周離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開口道:


    “身為妖怪,竟然開設如此富麗堂皇的酒樓於太營中心。我不知你是真聰明,還是假愚蠢,我親愛的金蛇夫人。”


    “哦?”


    眯起眼,豎瞳之中浮現出了蛇的狡黠與陰冷。金蛇夫人緩緩走到周離身邊,坐下身,將酒壺中的冷水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麵前,開口道:


    “開門見山?”


    “不然?虛與委蛇?”


    周離輕笑著說道。


    “不是蛇嗎?”


    唐莞愣了一下,不解道。


    “既然自知是文盲,就閉上你的狗嘴。”


    周離咬著牙強笑道。


    “二位公子關係很不錯呀。”


    金蛇夫人輕笑道,她輕輕伸出手,將酒杯端起,也不喝,隻是轉了轉酒杯,開口道:“何時發現的?”


    “發現什麽?”


    周離問道。


    金蛇夫人也不在意對方裝傻的樣子,隻是轉動著酒杯,平淡地問道:


    “我。”


    “我不傻。”


    周離笑了一聲,有些無奈道:“巧合太多就是必然了。”


    “那她們呢?”


    金蛇夫人的視線落在周離的手腕上,七顆玉葫蘆早就開始散發出強烈的氣息,若不是周離壓製,恐怕金蛇夫人早就要出手了。


    “談談吧。”


    周離沒有直接回答,反而似是而非地說道:“你和漢王最近的聯係不多吧。”


    “不然呢?”


    金蛇夫人微微靠後,淡然道:“我是妖怪,他是漢王,他不聯係我不是很正常嗎?”


    “之前如膠似漆,你叫我小甜甜我叫你小寶寶,怎麽,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


    周離樂嗬嗬地說道:“還是說,您終於發現您不可能操控得了漢王了?”


    “反了。”


    金蛇夫人沒有因周離的怪話而動怒,她掃了一眼對方,聲音平淡,“說反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控製漢王,或者說,我連想都不敢想。”


    “你這麽怕漢王?”


    周離挑了挑眉。


    “不是怕。”


    金蛇夫人抬眸,“是懼。”


    “一個肯把爪牙收起,蟄伏深淵之中,不露半分野心的蛟龍,比在大庭廣眾下耀武揚威的老虎更令人恐懼。後者你可以躲避,可以利用,甚至可以驅使他去做些想做的事。”


    茶杯裏的水倒在桌子上,似乎有龍吟般的聲音響起,卻沒有龍的氣勢,隻有一種令人恐懼的寒意。金蛇夫人看著周離,輕聲說道:


    “前者,隻會讓你在無知與茫然中,被他生吞活剝。”


    “不巧,漢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聽完金蛇夫人的話語後,周離沉默了。良久,他看著金蛇夫人,開口問道: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與虎謀皮?”


    “與龍共舞更為貼切一些。”


    金蛇夫人笑道:“可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真的可以與龍共舞嗎?”


    “你也不差。”


    周離也笑了,“能在幾個月前就把一切安排妥帖,金蛇夫人,您的手段也不差啊。”


    “可我能夠與你坦誠相待。”


    金蛇夫人直白道。


    周離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浮現出令人作嘔的嬌羞,“這不好吧。”


    “漢王不會告訴你他要什麽。”


    金蛇夫人忽視了周離的犯賤,冷靜地說道:“但我可以。”


    “我要的,是成仙。”


    “成仙後庇佑天下妖族,不再被人類殺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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