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就在福壽堂院內,是老夫人平日燒香念佛的地方。


    說是反省,倒並沒有罰跪。


    隻是關在這兒不讓出去,也不給送吃喝。


    春桃有些委屈,“明明是海棠挑的事,怎麽還把咱們也罰到這兒了。”


    宋妤跪坐在蒲團上作那副鬆鷹圖,聞著屋裏淡淡的檀香,心竟異常平靜。


    聞言她笑了笑,“她可是被足足抽了十多個巴掌,又罰了半年的月錢。咱們隻不過是關一關小佛堂,你還不滿足?”


    春桃癡笑,“小姐若是這麽說,見海棠挨打的時候我心裏確實痛快!”


    “那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比起她,我們這算什麽罰。”


    “可這是我們搬來福壽堂第一日,您就被老夫人關了小佛堂,以後底下那些人誰還會敬重您。”


    宋妤笑著搖搖頭,“你說什麽傻話呢。”


    “在侯府呆了近三年,誰敬重過我?你可別因為陳嬤嬤客氣了一句我是主子,就指望著這處境在福壽堂能有什麽改變。”


    “奴婢覺得老夫人院裏的都是很有規矩的,萬一這回咱們因禍得福,日子真能比在碧煙閣時好過些呢。”


    宋妤搖搖頭,“老夫人處事公正,隻要不會像夫人那樣故意苛待,我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小姐說得是。”


    春桃剛燃起的希望又滅下,片刻後眉眼一舒。


    “反正收拾了海棠,奴婢就高興!”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被老夫人教訓,想必海棠日後也威風不起來了!


    天色漸黑。


    青木在書房外徘徊許久,不敢進去。


    那日從碧煙閣回來之後,二爺的臉色難看了好幾天,他實在不願這時候去觸黴頭。


    猶豫許久,正要走的時候,屋裏傳來一道聲音。


    “有事就說。”


    青木硬著頭皮進門。


    “二爺,海棠姑娘在屋裏哭著鬧著要尋死呢。您看這……”


    “為何?”


    “聽說是今日被老夫人身邊的陳嬤嬤,壓著打了十幾巴掌,現下臉都腫起來了。她說自己給二爺丟了人,自己也沒臉活著了。”


    沈湛放下手裏的書,“無緣無故的,陳嬤嬤怎麽會打她?”


    “聽說、聽說跟碧煙閣那邊的事有關……”


    青木支支吾吾的。


    “我估摸著是海棠一直對宋小姐懷恨在心,又仗著有您的偏寵,今日特去宋小姐麵前耀武揚威。不巧被陳嬤嬤撞見了她尋釁滋事,這才打了她。”


    “偏寵?”


    沈湛擰眉,“我何時偏寵她了。”


    “咱們院裏從沒有過伺候的丫鬟,海棠是您親自從康安閣要過來的第一個。又讓她做了院裏管事的,這還不是偏寵……?”


    沈湛眉頭擰得愈發緊了。


    他那日隻是覺得衛氏不對勁。


    海棠是衛氏心腹,把她要過來不僅能砍了衛氏一條左臂右膀,還能從她口中知道些康安閣的消息。


    而且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以後有些賬也方便清算……


    這怎麽就成了偏寵了。


    沈湛眉宇間凝著一縷煩躁。


    “她怎麽鬧的。”


    “這……小的也不清楚,許是在宋小姐麵前胡言亂語了幾句吧。好像,還推了宋小姐一把?”


    沈湛眸子倏地一冷,“吞吞吐吐,你也想挨罰?”


    “不敢!”


    青木不敢再試探,迅速把自己探聽到的消息,一口氣說了出來。


    “……總之是兩頭都罰了,宋小姐現在應該還在小佛堂呢,聽說吃喝都不讓送。”


    “自作聰明!”


    沈湛摔了書,“她就不怕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青木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


    屋內靜了半晌。


    院外隱約傳來吵鬧聲,夾雜著女子的哭喊。


    青木小心翼翼抬頭,“二爺,外頭那個要管嗎?”


    “你倒是愈發心善了。”


    沈湛聲音還染著幾分怒意。


    “不想活了就隨她去死,再敢哭鬧我親手了結她。”


    這便是不管了。


    青木不敢再說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他就知道,二爺怎麽可能瞧得上海棠這樣的。


    到了下人房,青木將沈湛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


    海棠捂著高高腫起的臉,哭的梨花帶雨。


    “你是不是聽錯了?二爺怎麽可能不管我……”


    “我是二爺院裏的大丫鬟,老夫人房裏的人把我打成這樣,跟打二爺的臉有什麽區別?二爺怎麽能不管我!”


    青木冷著臉,“海棠姑娘還是自重的好。”


    “我早就告誡過你,大奶奶是主子,不是咱們能隨便招惹的。你今天要是不去福壽堂挑她的事,哪兒會白挨這頓打。”


    海棠怔住了,“二爺……二爺是為了她,才不管我的?”


    她不敢相信。


    “她就是個寡婦,還是大爺的寡婦,二爺怎麽可能……啊——”


    話未說完,青木抄起一塊石子,重重砸在了她手上。


    海棠吃痛尖叫一聲,抬起頭就見青木正冷冷地盯著她。


    “有些話說得,有些話卻說不得。海棠姑娘心裏要是沒數,還是一輩子別說話的好。”


    海棠瞬間臉色慘白。


    “你要是好好為二爺做事,自然能在這院裏過得安安穩穩。可你要是打些不該打的主意,就別怪自己命薄沒福氣。”


    這是二爺真會弄死她的意思麽。


    海棠蜷著身子往裏縮了縮,嚇得不敢說話。


    待青木冷著臉走了出去,她眼中恨意才漸漸顯露出來。


    若不是碧煙閣的故意算計她,她怎麽可能會挨這一頓打,還惹得二爺不悅!


    等她攀上二爺,絕不會放過這個賤婦!


    夜色漸深。


    青木守在書房外,都打起了哈欠,裏麵卻冷不丁拋出一句話。


    “進來。”


    他一個激靈,快步走了進去。


    沈湛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


    “上次聖上給的人參還有一些,你給福壽堂送過去吧。”


    福壽堂現在住的可不止一位。


    青木一時摸不著頭腦,直愣愣地問:


    “是給老夫人送,還是……”


    對上沈湛能吃人的目光,青木縮了縮脖子,一把捧起盒子。


    “小的這就給老夫人送過去。”


    卻忽然被沈湛叫住。


    “中午的糕點……還有剩的麽?”


    意料之外的,語氣竟然很平和。


    青木忙點頭,“有、有有,還剩下不少呢。二爺想吃?”


    頓了頓,沈湛睨他一眼,“太晚了,不吃了。”


    那冷不丁地問這個做什麽。


    青木不解地抱著盒子往外走。


    臨出門時,腦子忽然一激靈,反應過來了。


    他抱著盒子回頭衝沈湛笑。


    “小的懂了,這就給宋小姐送過去!”


    青木走出院子後,沈湛才冷著臉低喃一句,“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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