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就見楊璐攙著林娟從側麵走向主台。


    徐可可就站在主台前麵,看到趙大爺抱著福寶還站在側麵。


    她帶著喜鳳繞過旁邊的眾人。走到趙大爺跟前,也沒多話,直接將福寶抱了過來。


    趙大爺有些為難的跟她笑笑,臉上的褶子都湊到了一起,


    “是廠子裏非讓你婆婆來...”


    “所以,您也勸不住她?”徐可可挑眉,轉頭衝趙大爺一笑。


    就林娟,如果趙大爺真想勸,她還真不信,他會勸不住。隻怕他也想讓她來。


    喜鳳機靈,一下子就猜到,師傅抱著這個小家夥,就是福寶。她站在徐可可身後逗著福寶笑。


    福寶倒是不怕生,還有些人來瘋。看著這麽多人,小家夥高興的扭著頭轉來轉去。


    被人逗了,才知道羞。摟著徐可可的脖子,親昵的在她臉上蹭來蹭去。


    喜鳳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大白兔奶糖。剝了糖紙拿在手裏,逗福寶。


    借著福寶拿糖的功夫,她順手就將福寶從徐可可懷裏抱了過去,


    “來,姐姐還沒見過福寶呢,給姐姐稀罕稀罕。”


    楊璐已經在主台上,慷慨陳詞的控訴起徐可可如何不孝敬老人。


    什麽老人生病在家,她連口水都不給老人倒。還帶著孩子去下館子。


    還不給老人贍養費。甚至自從宋技術員走了以後,就對老人又打又罵,威脅恐嚇。


    楊璐每說一件事,就轉頭跟林娟確認一下。“您說是不是!”


    林娟就堅定的點頭應下。


    徐可可在側麵,兩臂抱胸,笑看著林娟。


    林娟站在台上有些緊張。她眼睛不時往四下瞟著,攥著衣角的手在抖個不停。


    看到了徐可可,也很快把眼睛移到了別處。全沒了平時在家裏,說起來話來的那股子狠厲勁。這也是個典型的窩裏橫。


    楊璐的行為讓徐可可有些想不通。這樣鬧完了,無非是把自己名聲搞臭。讓自己從廠子裏滾蛋。


    這些對楊璐沒有半分好處,隻是泄憤。


    等痛快完了,她將麵對的可是得罪杜廠長。


    連自己這種底層,消息不靈通的,都能察覺到,杜廠長的背景不一般。楊璐這樣跟上麵有關係的,消息靈通人士,不可能不知道。


    難道是杜廠長後台垮了?按說不會啊,徐可可想不通。前世,杜廠長是直接調到了輕工局,在廠子裏都沒待多長時間。難道是自己的蝴蝶翅膀還影響了上層。


    楊璐翻來覆去的,無非就是說自己怎麽不孝順。


    徐可可懶的聽。她移開眼去看台上坐著的幾人。陳廠長眉頭都擰成了川字。就連另一側的馮主任,也咬牙切齒的表達著對自己這些行為的不滿。


    看他那樣子,似是隻要一聲令下,就能衝下來,打自己一頓。


    徐可可突然看到,隔著台上的幾人,方副局長和杜廠長兩人對視了一眼。


    雖然看不懂他們的意思,但是徐可可沒從他們眼裏,看到一絲焦慮或是著急。這兩人還都挺沉的住氣的。


    宋林是廠子裏的技術員,向來以文化人自居。平常很受大家尊重。廠子裏的職工聽說他母親被虐待。底下的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就變成了指責,最後開始謾罵。


    “你們別聽她的。”劉梅站出來打斷楊璐的話。


    朗聲道,“我去過曾師傅家。她婆婆親口對我說的。他們家買煤都是曾師傅休息那天,自己去買的。就這樣她還嫌曾師傅一買買一天。耽誤時間呢。


    再說,曾師傅在廠子裏的為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天中午帶的飯,廠子裏的人誰不知道。從來都是家裏的剩菜,剩飯。這麽些年了,據我所知,曾師傅的工資從來都是一把交。一年四季,就那麽幾件衣服。連件新衣服都不舍得買。”


    劉梅是廠子裏的車間主任,為人正派,在廠子裏很能服眾。所以她說的話,大夥還是信的。


    尤其是以前跟原主一個車間的人,都知道她的為人,也都開始替她說話。


    底下就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七嘴八舌的對著喊了起來。


    林娟慌張的看著下麵,張著嘴想辯解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一時慌亂的看向楊璐,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旁邊的楊璐,則看了眼主台。


    徐可可看不出她看的是誰。因為坐著這幾位,沒有一位有打算開口幹預的意思。


    但是能看出,她似乎有了底氣。她不慌不忙的任下麵這些人說。等看下麵嚷的差不多了,才又開口


    “都說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曾錦的確給大家的印象,是個勤儉持家,任勞任怨的好同誌。但是自從宋技術員走了,自從曾錦當上了倉庫負責人,她這人就變了。


    她變成了什麽樣,咱們大家其實都看在眼裏。所以我一點不好奇,她在家裏的轉變。


    她不光在家裏不孝敬老人。更是一到了倉庫,就作威作福。


    將咱們貧下中農出身,吃了一輩子苦的廖師傅,從倉庫排擠了出去。


    廖師傅在倉庫任勞任怨工作了這麽多年啊。她就為了能名正言順的讓他離開倉庫,她好在倉庫任意妄為。


    她甚至慫恿廖師傅去醫院,檢查身體,還動用私人關係,想辦法將他留在醫院。她這種行為,是明目張膽的迫害我們的老同事。她太猖狂了!”


    楊璐很懂得如何煽動情緒。隨著她聲調的不斷調高,她把下麵的情緒再次的調動了起來。


    下麵突然變的一陣騷動。徐可可驚訝的發現,廖師傅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他身後還跟著鄭姝,倆人朝著主台就去了。


    楊璐在台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興奮的對廖師傅招呼到,“廖師傅您能來,太好了!您來!來給大家講講,曾瑾是怎麽迫害您的。他是不是把您故意騙到醫院去,就為了把您從倉庫裏擠走。”


    廖師傅病了這麽長時間,瘦了很多。但是眼睛卻比以前有了神采。


    他走上台,恭恭敬敬的給台上的幾位領導鞠了一躬。又衝下麵鞠了一躬。


    這才走到楊璐身邊,拿過話筒,


    “上次站在這裏,是好多年前了。那會是開憶苦思甜會。天天讓我上來跟大夥說以前的事。說早年前家裏怎麽吃不上飯。


    說起這話,快十五年了。


    那會我一頓能吃三個饅頭,可是沒的吃。現在有的吃了,硬塞我也塞不進去一個了。日子真是快啊!


    我這在醫院裏躺著,聽說倉庫裏麵又進了好幾個年輕人。年輕人好啊,肯定比我們這些老家夥能幹活,還聽話。


    剛才說我在倉庫任勞任怨。我聽著自己也臊的慌。這些年在倉庫,除了喝酒、看著門兒,就剩睡覺了。說起來,還真沒幹什麽事。”


    廖師傅突然抬手指著徐可可,


    “你說那天,杜毅跟你倆使眼色,我這再老眼昏花,眼神再不好使,也看得見啊!


    還說什麽杜毅讓我去醫院檢查。明明就是你讓我去的,你還想不承認。


    你說,你大小也是咱倉庫的領導,啊!去了那麽多人看我的。你都不知道去瞧我一眼。就讓杜毅帶那麽句話過去。


    你這是心裏知道,我不待見你。是吧!


    你說,我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嘛!我又沒老糊塗。人家大夫跟我說了。這就是檢查的早,再晚點,我這身子骨就熬不了多會了。


    你說,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你倒好!趁著我手術完,人動不了,說不了話,你這看一眼就走。


    你說,哪有你這樣當領導的。你哪有點領導樣。”


    下麵靜了下來,這話怎麽聽也不是在聲討啊。楊璐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廖師傅。


    “您,您那天不是這麽說的。”


    廖師傅理直氣壯道,“我那天就說,我對她有意見。人家鄭同誌跟我說了,咱們大夥天天加班,忙的時候連休息日都沒有。


    可是廠子卻年年都跟上麵請錢,不然開工資都費勁。說咱們廠子是上麵的負擔。


    人家還跟我說,要是不按小曾師傅的那些法子來,就跟我這病一樣,不早治,早晚要壞事。”


    楊璐慌亂的去看鄭姝。她的眼睛要瞪出來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應該是被鄭姝坑了。


    鄭姝卻還是端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不在意勁。連眼神也沒給她一個。


    “小曾師傅,您不上來說兩句。”


    看著鄭姝那挑釁的眼光,徐可可心裏歎口氣。這個世界裏的,別扭奇葩好像特別多。


    明明是幫了自己,卻還是做出一副要找自己麻煩的樣子。就跟廖師傅,明明說是要感謝自己,還非要說,對自己有意見。


    這楊璐遇到這麽兩個人,她也是不容易。


    徐可可衝鄭姝搖搖頭,“請杜廠長講幾句吧。”


    她自己沒什麽可說的,一場鬧劇。自己也隻是個看戲的人。


    估計從那天方副局長叫自己去談話,就在設局了。他們這麽做,不可能全是為了她。隻怕更多的是為了給杜廠長清路吧。


    徐可可再看那位方副局長,看來,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想想也是,不管經曆過什麽,最後能走到這個位置,又怎麽可能是剛正不阿的人。


    過直易斷。


    徐可可最後把目光落到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傻站在上麵的林娟身上。


    “讓宋林母親先下來吧,這個歲數了,站久了也累。我送她去邊上休息下。”


    徐可可往前走了幾步。林娟灰敗著張臉,艱難的挪著步子走下來。趙大爺憂心忡忡的迎過去。


    一對苦命的老鴛鴦。徐可可看著倆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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