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娟對徐可可的話有些驚訝,她以為徐可可今天晚上做的這些事情,就是為了想去京裏學習。


    她是故意討好自己,故意讓鄰居都看到。


    可是她卻說不是,林娟盯著徐可可的臉,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麽。


    “我今天帶招娣去醫院,人家杜毅他媽,陳大夫一直說,這麽大的孩子了不上學,是不對的。還笑話招娣她爸,明明是廠子裏的技術員,也是個文化人,怎麽能愚昧到不讓孩子上學。”


    林娟剛要開口,就被徐可可伸手攔住了,“這些事和您沒關係。”


    林娟,“....”,我說跟我有關係了。


    “我想過了,您肯定也想讓招娣去上學。招娣上學是早晚的事。就跟人家陳大夫說的,她爸是文化人。


    您是不知道,她爸在廠子裏可受人尊敬了。那個杜毅,就是廠長的侄子,在廠子裏麵混蛋著呢,可是他跟誰混,都不會跟她爸出樣。您說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她爸在人家眼裏是文化人。”


    徐可可喘了口氣,接著忽悠,“所以我就想,您為什麽不讓招娣去上學。後來我想明白了,是因為,要是招娣去上學了,您連廁所都上不了。您總不能抱著孩子去上廁所吧。還有做飯,收拾屋子。


    您在家其實不比我們上班輕閑。家裏一堆的活,等著您一個人幹。所以我才想著,給福寶安這麽個地,您也能歇一歇,等過些日子,招娣上學了,您也不會連個倒手的地方都沒有。”


    林娟有些愣住了,其實連她自己也沒想過,她其實很辛苦,她連歇一歇的時間都沒有。


    她一直認為她就該做這麽多的活。這些活是她從年輕時候就幹的。沒人覺著她該歇一歇。


    “你真不是為了想去京裏學習?”林娟狐疑的看著徐可可。


    徐可可笑了,“我騙您這個幹嘛。但是我說這麽多,是要跟您說,招娣,我明天就會去給她看學校,要是沒問題,這幾天就要去上學了。”


    林娟還想說什麽,可想到兒子,她不能讓兒子在外麵被人說嘴。最後她什麽也沒說,默認了這事。


    院子的這些屋子,並不隔音。徐可可說的話,其實外麵的人都能聽到。


    趙大爺看了眼暗處閃著的煙光,歎口氣,雙手背後回了屋。


    陳大娘不知想到什麽,瞪了兒媳婦屋一眼,嘴裏不知道念叨了句什麽,也回了屋。隻是她關門的聲音有些大,玻璃跟著震了震。


    裏麵陳大爺突然放嗓子喊了句,“你幹嘛呢,抽什麽風,不是自家東西啊!”


    陳大娘不知回了句什麽,兩人在屋裏,你來我往的吵了起來。


    王霖把煙狠抽了一口,扔在地上,拿腳踩滅。也轉頭走了。


    晚上,招娣看到了枕頭底下的書,她拿出來,小心的摸索著。又小心翼翼的偷眼去看徐可可。


    徐可可躺在床上,拍拍旁邊空著的地方,招娣心領神會的捧著書跑了過去。


    徐可可讓她捧著,然後打開第一頁,開始給她讀了起來。


    小家夥今天太過興奮,沒多久,她手裏的書就倒了下去。


    徐可可笑著給她收到一邊。


    第二天早上,徐可可醒的很早。因為小院裏,天不亮就開始有了動靜。


    林娟也是一早就起來了。徐可可能聽到她在收拾屋子。


    聽到福寶哭了,她跑去查看。聽她嚷著福寶怎麽尿床了,然後就是推關屋門,進來出去的聲音。


    自始至終她都沒想過,要叫徐可可起來幫她。


    這個女人從年輕的時候自己就沒了丈夫,獨自把兒子撫養長大。在她眼裏兒媳婦是來分走她兒子的外來入侵者。


    所以她要想盡辦法,把她趕出去,讓她變成這個家的外人。


    可是她為此也付出了許多。


    她養大的兒子,是個心裏根本沒有別人,隻有自己的人。他不會去幫她。她又不讓原主參與到家裏來。於是所有的家務活,就全落到她一個人身上。


    她不可能不累。就光做飯這一項,平常人家做二、三個菜一家子吃。她卻是要做三份飯菜,她兒子一分,她自己跟招娣一份,還有原主一份。


    不用說還要看著孩子,還要收拾著屋子,還要出去買菜。


    試問怎麽可能不累,她又怎麽可能有好脾氣。累也把她累的沒有好的心情對待別人了。


    徐可可起來,旁邊的小招娣也跟著起來了。看到桌上擺的飯盒,徐可可笑了,她沒動。


    她跟招娣說了聲,“我去廠子說一聲,一會回來帶你去學校報名,你在家等著。”


    招娣眼裏帶著期盼,乖巧的點頭答應。


    林娟抱著福寶從屋子裏出來,看了倆人一眼,沒有說話。


    徐可可往院外走,今天主動跟她打招呼的人更多了。


    似是都聽到了她昨晚在院子裏的話,知道了她是個話多的人。今天的打招呼,也都跟昨天不太一樣。不再是簡單的稱呼和問好,都順道跟她聊了兩句。


    騎上那輛難騎的自行車,徐可可很快就到了廠子裏。


    徐可可沒在車間多待,跟工友打了招呼,直接就去辦公室找車間主任劉梅。


    聽徐可可說,她不去京裏學習了。劉梅似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卻又不甘心。


    “還有兩天,你再等等,萬一有轉機呢。宋技術員真的不同意嘛。不行,我今天去醫院找他談談呢。”


    聽徐可可說是她自己的意思後,劉梅不解的看著她,“你是有什麽顧慮嘛?”


    徐可可搖頭,“沒有,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對繪畫設計沒有什麽天份,我覺著如果是設計類的課,應當讓對藝術類有想法的人去。如果是管理課程,這個,...我覺著每個廠子的實際情況不同,也沒辦法借鑒。”


    其實是徐可可覺著現在的管理模式,就算是學了也沒用。實在是太落伍了。


    “至於做鞋的手藝,如果想學的話,我覺著咱們廠子裏的老師傅不比別人差。他們的技術,完全就夠我學的了。所以我覺著我沒有去的必要。”


    劉梅半張著嘴,看著外麵。徐可可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竟然是廠子裏麵的領導在巡視。


    杜毅他叔就站在最前麵,看著她。開始他麵無表情,後來如冰川裂縫,他笑了起來。


    “說的好,說的不無道理。”杜廠長點著頭,走進車間的辦公室。


    “我聽劉主任說,你是高中畢業?”


    徐可可點頭。


    “正好廠子裏的倉庫,缺少一個負責人,你要不去試試。”


    徐可可震驚了,這麽隨意嘛。你們選拔幹部就是這麽一拍腦門嘛?


    怪不得原主能會有那麽奇特的要求。徐可可看眼牆上貼的標語,廠子是我家,整潔靠大家。


    所以這是原主心裏的家。


    徐可可誤會了,其實本來廠子裏有幾個人選,她就是其中一個。剛才聽了她說的話,杜廠長覺著她的條理還不錯,所以才做了決定。


    “那對於去學習的人選,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嘛?”杜廠長很虛心的問徐可可。


    “我覺著如果來的及,宋林同誌特別適合。但是他現在腿受傷,怎麽也要再養...半個月?”


    “半個月?”杜廠長狐疑的看著徐可可,別的事他可能知道的不是特別清楚。可出車禍的是他親侄子,他聽說,最少要養三個月,十五天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我聽大夫說,他們再有十五天就能出院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十五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學習也隻是坐在課堂上,以宋林的脾氣,肯定在家也閑不住。與其他到廠子裏坐著,還不如去外麵學習呢。”


    “這是宋同誌自己的意思?”


    “這是我們夫妻的意思。”徐可可沒法代表宋林個人,但是兩個人,有一個同意,應當就算半數以上通過了。


    杜廠長點著頭,“行,我們再商量下,盡快會給你答複的。”


    “那個廠長,我這幾天需要照顧宋林,想跟廠子裏請幾天假。”說著話,徐可可把昨天在醫院開的病假條拿了出來。


    杜廠長看了很重視,“你這兩頭跑,都生病了。這是我們廠子領導工作做的不夠細啊。”


    有了廠領導的同意,徐可可又給自己爭取了五天的假。她開心的騎著她那輛難騎的車回了宋家。


    遠在醫院,猜測今天是誰給他送飯的宋林,關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帶著一條傷腿,去京裏學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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