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納側妃一事塵埃落定後,京城又起新的八卦熱鬧,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總能天天更新,一點都不無聊。


    不過,沒多久,北邊就又出事了,剛定下的和談條約被韃子撕毀,再次侵犯邊關,戰火重燃。


    守邊的將士不察,傷亡慘重。


    消息八百裏加急傳回京城,震動了整個朝堂。


    曾經的主戰派,對著當初的和談派,罵的口沫橫飛,恨不得上去扇幾巴掌,再踹幾腳出氣。


    和談一派的朝臣個個縮著脖子,敢怒不敢言,就怕真被揍了。


    這等節骨眼上,被揍都沒地方說理去,誰叫他們單位名聲臭了呢。


    他們其實也窩了一肚子火啊,難道他們的初衷不是為大雍好嗎?


    他們也不是骨頭軟,不是貪生怕死啊,他們是不想再讓百姓受苦了呀,朝廷國庫空虛,再打下去,倒黴的是誰?


    可憐他們一片苦心,無人理解。


    他們更恨韃子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明明都說好了,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果然蠻夷之地,沒有教化,不堪與之相交。


    大朝會上,眾臣炒成了一鍋粥,說什麽都有,就是拿不出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


    建興帝病重,已經很久不上朝了,如今坐在龍椅之下的是齊王,他茫然的看著一群人不顧體麵的罵罵咧咧,就差大打出手,無措又惶然。


    還是陸首輔出言嗬斥住了,才穩住了亂糟糟的局麵。


    此後,內閣諸人隨齊王到禦書房議政,商討抗擊韃子之事。


    齊王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實在是他有自知之明,不管是比心計還是手段,他都不是這些老狐狸的對手,冒然提出什麽想法,他們也不會聽,還會自暴其短,如此,倒不如韜光養晦。


    至少還能落個虛心納諫的美名,等以後……


    這些老臣遲早都要回家養老的啊。


    屆時,他就能總攬朝綱,再不用處處被製肘了。


    內閣幾位朝臣各抒己見,最後將決定權拋給齊王。


    其實這件事也沒啥可商量的,人家都打過來了,他們還能不戰?


    隻是派誰去統兵?


    糧草又怎麽解決?


    這才是真正需要操心的問題。


    派誰領兵,幾人意見不一,有推薦當初抗擊倭寇的老將,覺得老將持重,也有提拔年輕將領的,認為年輕人有銳氣鋒芒。


    齊王腦子裏閃過許懷義的身影,也沒忍住,幹脆提了他的名字。


    內閣幾位朝臣,都沉默了。


    倒不是覺得許懷義不行,論能力,談名聲,他都有資格領兵出戰,隻是,他這幾年作戰次數太密集了些。


    抗擊倭寇有他,平叛亂黨有他,還都是力挽狂瀾,立下頭功,功勞攀升的太快,也不是啥好事啊!


    要不咋有個詞叫功高震主呢。


    許懷義如今的聲望已經不容小覷,誰叫人家不光能打勝仗,還獻出了高產的糧食,整個大雍的百姓都要領他的情,若再將韃子趕出去,那他……


    朝廷還怎麽封賞?


    熟悉內情的孫尚書眉頭緊促,他是最清楚不過的,為了不讓朝廷和皇家忌憚,許懷義把紅薯的事兒都瞞下了,就怕封無可封了。


    若非如此,他難道不想推薦許懷義去領兵?


    那可是福將啊,有他在,朝廷就能高枕無憂了。


    可對許懷義來說,卻恰恰相反。


    所以,他不能開這個口。


    誰想,卻是齊王提出來了。


    孫尚書騎虎難下,左右為難,為公,他該毫不猶豫的讚成,可為私,他不忍心將許懷義推到那一步。


    但其他人,卻在沉默過後,極力附和,言辭之間,對許懷義大加褒獎,捧的高高的。


    孫尚書見狀,立刻不悅的出言反駁了幾句。


    陸首輔也冷著臉嗬斥。


    可其他人不但不退縮,反而情緒越發激動的咄咄逼人。


    齊王眼瞅著形勢變成這般,愣了一下後,忽然坐立不安起來,他是不是幹了一件蠢事?


    坑了許懷義了?


    他猶豫著要如何找補回來,但還沒找到機會,建興帝的口諭就到了。


    建興帝不上朝,卻對朝中事知之甚詳,他的口諭,眾人自是要聽的。


    建興帝選的人是許懷義,而且,還是命他為主將,統領全局。


    齊王聞言,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更焦心難安。


    孫尚書和陸首輔對視一眼,各自的心頭都沉甸甸的。


    帝王給的封賞和信任,可不是那麽好拿的啊。


    隻是眼下,君無戲言。


    他們也隻能盡力幫著消除那些潛在的危險,以及做好後勤保障,好叫他沒有後顧之憂。


    聖旨送到靖寧伯府,許懷義恭恭敬敬的接下,臉上不見絲毫異樣,將人客客氣氣的送走,門一關,對著顧歡喜才變了臉色,破口大罵,“特麽的這是誰要害我啊?”


    聞言,顧歡喜怔了下,“你不願意去?”


    許懷義瞪大眼,反問,“你願意讓我去?”


    顧歡喜狠狠剜他一眼,“我瘋了嗎?我最不想讓你去打仗了好不?在羽林衛混日子不香嗎?你現在有爵位,也有品級,不需要再冒險去博前程了,我巴不得你一輩子不出征才好。”


    許懷義立刻咧著嘴一笑,“就知道媳婦兒舍不得我出遠門,嘿嘿,偏還總是口是心非的嫌棄我膩歪……”


    見他開始不著調,顧歡喜無語的打斷,“說正經事呢,少扯有的沒的,這次你為啥不願去打仗了?”


    不是該正中下懷,迫不及待的奔赴戰場?


    許懷義一下子垮了臉,鬱鬱道,“我怕功高震主唄,不然我肯定想帶兵出征啊,驅逐韃子,最好將他們一次性打怕了,這可也是我的宏願之一,但現在,我實在不宜立大功了。”


    顧歡喜臉色一變,“你是怕建興帝……過河拆橋?”


    許懷義點點頭,“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雖然禦醫們瞞著,但朝臣們心底都有數,之前為了陷害楚王,玩苦肉計吃過毒藥,宮變那晚又被捅了刀子,裏裏外外都遭罪了,還有丹藥,他現在就是強弩之末,在硬撐而已。


    他對我,應該有懷疑,但又沒證據,也忌憚,卻又想利用,他看得到我的本事,可他又會擔心將來齊王駕馭不了,我會反噬,所以……


    他很可能在利用完後,將我捧殺,或幹脆不要名聲,臨死之時,玩一出飛鳥盡良弓藏。”


    顧歡喜聽的心神震動,一時間六神無主,“那怎麽辦?聖旨已經下了,想拒絕都晚了,要不你裝病?”


    許懷義搖頭,“不行,建興帝也不是傻子,他不會給我這種機會的,萬一揭穿,現在就能卸磨殺驢了,況且,我也實在放不下北邊的戰事,一旦韃子突破邊關,一路南下,那百姓就遭殃了,天下也會跟著大亂,說不得,楚王還會趁火打劫……”


    “所以,你還是要去是不是?”顧歡喜苦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想好事後怎麽應對了?”


    許懷義眼底閃過冷芒,“想好了,建興帝要真動了那心思,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咱又不信奉那等愚忠,放心吧,我有準備,會安排好後路的。”


    “什麽後路?”


    “讓齊王提前上位咋樣?”


    “……”


    當事情無可更改,能做的就是積極努力的去麵對解決。


    許懷義很快就梳理好心態,去了孫家,跟孫尚書密探一番。


    隨後,就開始忙著整兵,準備出征。


    精武學院不少學子都毛遂自薦,甚至連有些武將家裏,也將兒子塞給他。


    許懷義的福將之名,有多深入人心,這時便可見一斑了。


    這是都篤定他會打勝仗,所以抓住機會跟去沾點光。


    臨行之前,齊王又在會所約見他。


    許懷義赴約回來,跟顧歡喜吐槽,“你猜齊王見了我說的啥?好家夥,一臉糾結的跟我道歉呢,說他不該推薦我當這個主將,嘖,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讓我去統兵,那是他說了算的嗎?


    是他老子下的命令好不!


    也不知道他替建興帝背哪門子的背鍋!


    父慈子孝?哼,我看啊,他快讓建興帝給洗腦了,快要忘了之前那麽多年受得冷待了。


    也不想想,建興帝要真是看重他,拿他當兒子,過去會那麽對他?


    遲來的親情比草賤呐,可惜,他八成要陷進去了。


    還替建興帝說了不少好話,嗬,殊不知,他老子分明拿他當槍使呢。


    臨走了,還要給我搞這種迷魂陣,當老子也傻不成?”


    “那你怎麽應對的?”顧歡喜問,“沒甩臉子吧?”


    許懷義道,“我還能那麽沒分寸?虛與委蛇唄,演戲誰不會?


    後來,他還說起小魚,小魚已經被召進宮,見過幾次建興帝了,聽他那意思,建興帝很喜歡小魚,留下他說了很多話,也就齊王看不出好賴,唉,還當建興帝是真心喜愛,人家那是在套話試探呢……”


    “小魚那頭沒出事吧?”


    “小魚多機靈啊,放心吧,八分真,兩分假,就夠了,建興帝信不信的,其實也無所謂了,反正他對我早有忌憚,不差這一樁,隨他懷疑吧,帝王不多疑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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