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英說的轉機,是在陳文生的身上。那天,和梁健通短信的時候,她也正從項瑾那裏回來。


    這些天,她總會時不時地去看一看項瑾,陪一陪她。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其實並沒有很多的話說,很多時候,都是項瑾靜靜坐在那裏聽歌,而她則拿著公文辦著公事,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偶爾抬頭,胡小英會項瑾正看著她,眼神複雜。這樣的複雜,讓胡小英原本就複雜的心緒更加複雜。但又能說什麽,兩人各自心照不宣地笑一聲,又各自收回目光,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


    有時候,她會同情項瑾,憎恨自己。可又有時候,她也會自私地同情自己,然後嫉妒項瑾。


    為什麽她就可以這樣跟他在一起,而她隻能這樣偷偷摸摸地,小心翼翼地,連愛都不能愛得光明正大。


    這是有答案的問題,早就已經有了,隻是她自己不願意接受。當年那件事情之後,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也曾為此努力了很久。可最終發現,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有人曾說,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是注定了要跟你糾纏一輩子,這種糾纏或許就是家人,夫妻,也許是"qing ren",亦或者是朋友,甚至是仇人。


    梁健是什麽?"qing ren"?或許比"qing ren"更多一點,有點像家人。總之,是她擺脫不了的糾纏,也是她再也不想嚐試去擺脫的糾纏。如今這樣,也挺好。遠遠看著他,守護著他。她願意做任何事情,隻要他願意接受。


    那天回去的車上,她就是這樣想的。梁健的短信忽然到來,讓她略帶傷感的心跳動出一絲喜悅,可這絲喜悅還沒來得及擴散開來,梁健忽然就沒了音訊。這不像他。


    她有些放心不下,掙紮了片刻鍾後,終於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電話沒人接。沒多久之後,甚至關了機。


    胡小英的心裏忽然就慌了。這種慌,來得毫無緣由。就好像是心靈感應一樣,那一瞬間她就覺得他要出事,她能肯定她一定出事了。


    她立即聯係了郎朋,然後又聯係了梁健的秘書沈連清。他們都沒能聯係上梁健,甚至連小五的電話也打不通。終於能肯定,事情不對了。


    郎朋立即和沈連清兩個人去查看了市政府大門口的監控,得知梁健離開市政府的時間後,又陸續去查看了市政府附近幾個路口的監控,而後看到梁健的車跟著兩輛suv往城外開去了。


    然後,梁健就必須得感謝一下小五了。如果不是他的話,郎朋他們根本不可能那麽快的找到梁健。或者說,那麽及時的找到梁健。恐怕,最後就算找到,梁健這輩子也都會留下陰影了。


    上一次的半夜攔截事情之後,小五曾聯係了一次以前部隊的同事,要了一套裝備——微型gps定位係統。可以說他是先見之明吧,當時他想得也隻是保險一點,沒想到還真頂了大用。


    他當時裝好之後,給郎朋留了一套啟動程序和密碼。郎朋原本已經忘了,畢竟這東西很少見,潛意識中也覺得這東西沒多大用。誰想到,這一次,還真用上了。想起這個,是因為胡小英的一句話。她說:“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定位到梁健手機的位置?“


    梁健的手機已經關機,自然不能定位,但車子可以。


    找到梁健的時候,他已經暈過去,被小五背著,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潮紅狀態。送到醫院之後,醫院說,如果晚送來兩個小時,梁健很可能就算救醒了,腦子也會不太好使了。


    郎朋心有餘悸,驚魂未定之下,對那夥賊人也就更加恨上了。通過小五得知是陳文生的老婆幹的之後,郎朋根本沒去管什麽程序,直接就帶著人將陳文生老婆可能會去的那幾個地方都給盯住了。


    不得不說,陳文生的老婆很聰明。她哪裏都沒去,甚至連有沒有離開永州,郎朋都沒辦法肯定。梁健昏迷的那兩天,他將整個永州市都翻遍了。但,他還是有所收獲的。他從陳文生的那幾處房產中,找到了不少的證據。有關陳文生老婆的很少,但是陳文生的東西就很多了。可謂是,收獲甚豐。


    找到這些證據之後,一直不肯鬆嘴的陳文生立馬就扛不住了。紀中全那邊很快就來了電話。那會兒梁健正在喝粥,胡小英關了病房的門,一勺一勺地喂著,這一刻,他們就是一對恩愛夫妻。


    鈴聲的乍響將梁健二人從那種溫馨的感覺中拉了出來。梁健接過她遞過來的電話,看到是紀中全的電話後,立馬接了起來。胡小英拿著快見底的粥碗走了出去。


    “梁書記,陳文生都招了,但是,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嚴重。你現在方便嗎,我們最好是見一麵。“


    “好的。那我待會把地址發你手機上。”梁健說。


    紀中全馬上說:“不用,我知道你在哪。我就是怕打擾你休息。”


    梁健意識到,自己昏迷兩天,肯定有不少人都知道這件事了。紀中全自然也不會不知道。


    他來得很快,在他到之前,胡小英離開回寧州了。照顧他的人換成了一個護工和沈連清。她走得時候,梁健本想問她,項瑾知不知道這件事。一轉念,又忍住了。無論如何,項瑾總是她心中的那個永遠也好不了的疤。


    紀中全帶來的文件很厚,梁健才看了一半,就滿是心驚。陳文生吐出來的,不止是青龍潭。還有很多事情,有些事情,甚至不再至於永州這個地界。


    這裏麵也牽涉到了很多人,永州市政府內就有不下十五位以上的政府官員牽涉其中,甚至還有幾名省城官員。這些人裏麵,有一些已經調離原來崗位,或者退了下來,有一些則爬上了更高的位置。


    總之,牽一發動全身,如果要動,恐怕就是一場大震動。隻是,梁健有一點想不明白,既然陳文生掌握著這麽多的線索,為什麽他被抓起來之後,除了他的老婆之外,根本沒人著急。按道理,有些人應該會很快坐不住。但實際上,他們卻坐住了。這一點,讓梁健難以理解。


    紀中全看著眉頭緊皺的梁健,神態凝重地問:“是查還是不查?”


    “當然查。”梁健回答得毫不猶豫,無比果斷。紀中全有些震驚地看著梁健,有些猶豫地開口:“可是,如果查下去的話,很可能會碰到有些不能碰的東西。”


    梁健眉頭一皺,說:“有什麽是不能碰的!隻有犯法犯罪的是不能碰的。”


    紀中全盯著梁健,眼神中有猶豫。梁健清楚他在猶豫什麽,陳文生吐出來的東西,太大,很可能再次給江中省帶來一次震動。但,梁健覺得,有些事情既然發現了,就應該去查,卻糾正,否則隻會讓那些人更加囂張,更加不把法理放在眼裏。


    紀中全最終還是沒辜負梁健的期望。他鄭重地點頭,開始認真地部署。既然是大動作,那自然需要一番細心的準備。牽一發動全身,自然要等到萬事俱備的時候,才能夠牽那一發。


    梁健的意外,像是一個穀底,觸底而反彈。陳文生那邊有了突破口不久,王世根那邊也有了些進展,雖然不大,但也是讓人心中一喜。


    是畢望的案子。王世根也是運氣好,無頭蒼蠅一般亂撞了一通,竟然被他撞到了。永安巷位置偏遠,因為舊,倒也出口不多。出口外麵,就是一條大馬路,新建不久,路上監控還沒設置好。但這大馬路有一點,除了一邊是沒什麽人居住的永安巷,一邊是一個新建的小區之外,並沒有其他岔路。大馬路兩端各自是一個十字路口,都有監控錄像。王世根花了好幾天時間,把那天夜裏的所有錄像都看了一遍,在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排查之後,最終發現有三輛車,在經過這段大馬路的時候,時間超出了正常時間很多。


    這超出的時間,完全足夠用那種殘忍的方式殺害一個人。這三輛車中,有兩輛是外地牌照,隻有一輛是本地牌照。


    本地牌照的車是輛桑塔納2000,很舊。車主是一個水電工。那天晚上剛從一個裝修工地忙完回家,路過那裏的時候,車子出了點小問題,停下來修了一下,然後才回的家。王世根去驗證了,他確實是水電工,也確實是從裝修工地忙完之後才經過的那裏。隻是,是不是真的是因為車壞了才停下來,就不得而知了。但,總體來說,還算是可信。


    至於那兩輛外地車,一輛是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永州。另外一輛,是一個女人的。至於為什麽停留了那麽久,那個女人怎麽都不肯說。


    王世根最終將目標定位在那輛已經離開永州的外地車。但目前,要查到他具體去了哪裏,還需要一點時間。


    盡管還不能確定凶手到底是誰,但有目標,總是比沒有好。接二連三的好消息,讓梁健感覺自己的狀態一下子都恢複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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