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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門被敲響了。胡小英雖然借著酒意釋放,但終究還是清醒的。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擦幹了眼淚。除了眼圈有些紅,基本看不出來。


    門是沒鎖的。梁健喊了一聲進來,服務員走了進來。


    服務員是進來問他們是否需要點單的。梁健看了一眼別過臉的胡小英,拒絕了服務員,準備買單離開。


    “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吧。”梁健說。


    胡小英沒拒絕。兩人出了茶室,往停車場走。可沒走幾步,梁健就覺得有些不對,好像有人在跟著他們一樣。他回過頭去看,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卻也沒看到可疑的。梁健也沒多想,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穿著高跟鞋的胡小英忽然腳下一個不穩,身子朝著梁建這邊倒來。梁健下意識地伸手抱住。正在這時,一道白光在後麵亮起,還伴隨著一聲哢嚓聲。


    梁健警覺地往後看去,一個人正把手裏的小數碼相機往包裏放。看到梁建朝他看過來,他拔腿就跑。梁健抬腳就想去追,可胡小英啊地一聲低呼,才邁出去的腳,隻好又收了回來。梁健急切地問:“怎麽了?是不是扭到腳了?”


    胡小英臉上掛著幾許焦急之色,說:“別管我,快去追那個人。”


    梁健看了一眼剛才那人逃的方向,早已沒了那個人的蹤影。這邊上,都是一個個的弄堂,估計是躲到哪個弄堂裏去了,哪裏還找得到。


    梁健說:“算了。一張照片而已,怕什麽!”


    胡小英卻不肯,說:“你最近風波不少,一張照片,說不定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馬虎不得。”


    梁健聳聳肩,說:“那個人早就跑掉了。想追也追不上了。你怎麽樣?”


    胡小英這才無奈地動了動腳脖子,說:“好像扭到了。”


    “那我送你去醫院吧。”梁健說完,就扶著她往車子邊走。胡小英一邊跟著他,一邊說:“不用。我那裏有雲南白藥,噴一點就好了。”


    “你現在住哪裏?”梁健順口問道。


    “江中賓館。”胡小英回答。“以後呢?”梁健又問。胡小英想了一下,說:“還沒想好。可能會考慮在這裏買一套房子吧。”


    “恩,這樣也好。”梁健點頭。說著話,已經到了車子旁邊。梁健正準備開車門,胡小英忽然說:“我前段時間看了一下房子,有一套還挺不錯。”


    梁健打開了車門,問:“在哪裏?”


    胡小英沒動,雙目看著他,說到:“就在你家隔壁的小區。”


    梁健一震,抬頭看向胡小英。她的眼裏,很澄淨,澄淨得隻剩一種色彩。那是希望的顏色。可梁健卻不敢麵對。他避開眼光,說:“那邊環境不錯,可以考慮。”


    梁健沒有拒絕,可也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情緒。這讓胡小英的心裏,並不是那麽好受。她的嘴角露出一絲自嘲,默默坐進了車裏。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梁健想說話,可每次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而,胡小英一直看著窗外,不言一語。


    很快,就到了江中賓館的門口。梁健下車去扶胡小英。下車後,胡小英沒動,抬頭看著梁建,問:“你上去嗎?”


    梁健回答:“我送你到門口。”


    胡小英點頭。兩人沉默著,並肩走向江中賓館裏麵。路過前台的時候,前台值班的服務員,從吧台後抬頭時,看向他們的目光,意味莫名。


    梁健裝作沒看到,扶著胡小英進了電梯。電梯裏,胡小英放鬆了身體,輕輕地靠在了梁健的身體上。


    “你說,如果當初我答應了你的求婚,我們現在會不會很幸福?”胡小英忽然輕聲說道。梁健心裏的某個地方,鈍鈍地疼。


    他看著數字,一個個往上跳,那句話梗在喉頭,怎麽也說不出口。胡小英笑了一下,說:“是我妄想了。”


    “是我對不起你。”梁健說。胡小英離開了他的身體,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沒抓住。是我弄丟了你。”


    話音落下,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梁健想送胡小英出去,胡小英拒絕了,說:“就送到這吧。你回吧。”


    梁健不肯:“我送你到門口。”


    胡小英看著他,梁健同樣看著他。幾秒後,梁健開口,語氣幾乎帶著一絲哀求:“讓我送你到門口,好嗎?”


    胡小英終於心軟,對著他,她又怎麽狠得下心來。


    昏暗的過道中,深紅色的地毯,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梁健希望它是沒有盡頭,這樣可以一直走下去,可以不用去麵對那些已經撲麵而來的問題。


    身邊,胡小英低頭看著腳下暗紅色的地毯,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仿佛,腳下的不是賓館的地毯,而是婚禮現場的紅毯。耳邊,他弱不可聞的呼吸聲,也成了抑揚頓挫的婚禮進行曲,陶醉著她的心。


    但,再長的路,總有盡頭。


    梁健和胡小英同時抬頭看向那扇原木色的門,然後相視一眼,又各自躲開。


    “我到了。”胡小英低聲說道。梁健嗯了一聲,說:“那你進去吧。”胡小英低頭從包裏掏出門卡,貼在電子鎖上,滴地一聲,門嗒地一聲開了。胡小英伸手扶在門把手上,轉頭看梁健:“你走吧,我進去了。”


    梁健說:“好。”可,扶著她胳膊的手卻沒鬆。兩人對視著,各自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掙紮,克製,痛苦……


    這一刻,他和她,什麽都不想想。他們分開了這麽久,壓抑了這麽久,此刻隻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擁有彼此,把彼此都融化在自己的身體中,再也不分開。


    也許,是上天都妒忌著梁健,又或者是上天憐憫著胡小英和項瑾……胡小英的手機響了。梁健不想停,胡小英也不想停。可那手機像是不甘心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固執地響著。終於,那不顧一切燃燒的激情,被這一遍遍地鈴聲給徹底澆滅了。


    胡小英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走到了陽台上,接起電話前,看了梁健一眼。梁健看著她,隔著玻璃門,他聽不到她在說什麽,隻是,偶爾,她總會看他一眼。


    陽台外的世界,是燈火闌珊的美麗夜景,玻璃門內,是壓抑的昏暗。梁健想著剛才自己的衝動,此刻衝動褪去,激情不再,隻剩理智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剛才的所為,是多麽的冒險。江中賓館的走廊裏,都是有攝像頭的,這一點梁健清楚。


    可在剛才他摟住胡小英的那一瞬間,他不是沒想到,隻是不想去理會。


    看著玻璃門外,映襯著滿城繽紛燈光的曼妙身影,梁健胸口,撕裂般的疼。他扭頭走了出去。


    門外,胡小英再一次轉頭的時候,昏暗中,已經沒有了那個讓她心安的身影。她講到一半的話,忽然停住,愣在了那裏。


    “小胡?小胡,你在聽嗎?”


    電話那頭漸露不耐的聲音,將胡小英的心神拉了回來。她掩藏起眼底的悲傷失望,輕聲回答:“在聽的,華書記,你繼續說。”


    ……


    梁健像是逃一般的出了江中賓館,他害怕慢一秒,自己就會忍不住折回去。直到上了車,關上了車門,這種心情,才終於好些。


    手機嘟嘟了兩下。是短信。梁健以為是胡小英,拿起一看,卻是項瑾。項瑾問他:“在回了嗎?”


    梁健停了一下,回:“回了。怎麽了?”


    項瑾回:“你身體還沒好全,不宜太晚休息。”梁健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點。他放下手機,驅車往家去。


    到家門口的時候,梁健收到了胡小英的短信。


    你一直沒回答我,如果當初我答應了你的求婚,我們之間是不是也會一樣幸福?


    梁健站在家門口,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幾行字,一動不動。門內是他的妻子,孩子,家庭。而手機的那一端,是他深愛的女子。


    如何割舍的問題,梁健早已有了答案。可是,知道,和實施是兩回事。


    梁健忽然想起一部電影,周星星的大話西遊。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中,紫霞仙子最後在死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踏著七色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這結局。


    梁健不是蓋世英雄,胡小英也不是紫霞仙子。他們隻是相愛的兩個人,曾經,她以為,哪怕就是他結了婚,他依然會愛她,她依然可以靜靜地陪著他,愛著他,這樣就好。


    他是結婚了,可她……


    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現在這局麵。


    人世間,總是有許多事,在我們不知所措間就變了,快得我們根本反應不過來。就像梁健沒料到,當初項瑾會突然懷孕一樣。世事總是這樣,永遠不給你準備的時間。


    梁健歎了口氣,回:“會。”


    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傷她太深。雖然,他知道,這樣的回答,會給她生出多少虛幻的希望。


    但,這又何嚐不是他心底的希望。如果時光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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