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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小英隻覺得心莫名地空了,眼前一片空茫……


    一陣撬門的聲音驚醒了她,她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亂,不能哭,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既然他不顧生死都要保全她,既然她真的活了下來,她就沒有權利亂,沒有權利露出一個女人的脆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也是他所盼望她去做的。官場二十年,她磨練出一套“排優先序”的本領,這種本領,也是一位領導幹部的基本功。當事情紛繁複雜撲麵而來時,能第一時間,將最重要的事情列出來,再考慮其他次要的事情。這種本領,看似簡單,其實不容易,特別是在緊急狀況下,要隨時保持平靜,理性思考。


    很快,胡小英在頭腦裏列出了幾件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趕緊從梁健身上爬起來,否則這香豔的鏡頭,就是一個證據確鑿的緋聞,將會成為鏡州晚報的頭條新聞;二是不管梁健目前狀況如何,得趕緊施救,也許還有一絲起死回生的希望;三是讓公安部門調查肇事者。這麽想著,胡小英勉強撐著地麵,從梁健身體上爬了起來,隻感覺渾身每個細胞都很疼。


    正在這時,外麵有人齊聲喊“開”電梯門“嘭”地被撬開了。突然而來的燈光,刺得胡小英本能地閉了閉眼,她差點要抬手去遮燈光,但下意識地她沒那麽去做,她雙手平放在身側,目視前方,有著作為區委書記該有的鎮定,她一見有人進來,就大聲道:“梁部長昏迷了,快去救他。”


    民警一下子認出了區委書記,馬上應答著“胡書記,知道!”,一麵從救護車上抬來了擔架,將梁健抬到擔架上。


    胡小英看到穿著大白褂的醫生,吩咐道:“盡最大的努力,一定要把梁健救活,不惜代價!”


    這時候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朱新毛氣喘籲籲地趕來了。朱新毛的氣喘籲籲倒不是假裝出來的。他剛才從頂樓,靠著安全消防樓梯下來,往外跑了幾步,又一想,就這麽溜之大吉也不是事,畢竟自己是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如果這個時候不出現,嫌疑可就大了。


    況且,他要確認一下,胡小英和梁健是不是真的完蛋了,死要見屍,活要見人。不過這個人大概是看不到了,電梯從三樓掉下來,哪有不完蛋的道理!可當他擠到電梯口,一見胡小英正鎮定自若地從電梯中走了出來,頓時他就傻眼了。


    但他在基層官場混了也不是一日兩日,應付緊急狀況也到了舉一反三的地步。一看情形,知道沒戲,馬上貓下腰身,向胡小英低三下四地小跑過去,佯裝關切地問:“胡書記,你沒事吧?胡書記……”


    胡小英朝朱新毛瞟了一眼。她知道今天的事,如果不是朱新毛一手操縱,肯定也有著極大關係,反正這個朱新毛絕對是脫不了關係。她真想把這個朱新毛就地正法,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出口大罵,她知道,現在還有用得著這個家夥的時候,特別是此刻,梁健還沒有脫離危險。


    胡小英盯著朱新毛看了一會,才說:“組織部副部長梁健受傷了,你趕緊調動所有能夠調動的醫務力量,進行搶救。如果有事,我唯你是問!”


    朱新毛本就被胡小英看得心裏發毛,一聽胡小英交代任務給他,頓時一陣輕鬆,既然領導交給任務辦,應該對他沒有什麽懷疑。今天的事情搞得一團糟,接下去還要在胡小英的領導之下,隻有把她交辦的事情做好,才有一絲保全自己的希望。腦子這麽一轉,朱新毛趕緊道“胡書記,我一定全力以赴”,說著屁顛屁顛去了。


    朱新毛一邊指揮著現場公安和醫生施救,一邊又打電話給醫院院長,讓其幫助調動全市最好的醫務人員,一起趕緊到醫院施救。作為長湖區的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官銜並不高,從權利上來說並不能調動市級醫院的醫務力量,隻因為他這個八麵玲瓏,平時與院長關係搞得好,逢年過節出手大方,人家不得不賣他麵子。


    梁健被抬上了急救車,有一位醫護人員問:“胡書記,您也一起去醫院做個檢查吧,我們也好放心!”胡小英點了點頭。朱新毛忽然竄到了身邊,道:“胡書記,坐我的車去吧!”


    胡小英道:“不用了,我就坐急救車去吧。你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明天一早,這裏要看不出任何發生過事故的痕跡。另外,你幫我跟宣傳部諸部長還有陳政主任聯係一下,讓他們半小時後打電話給我!”


    朱新毛態度殷勤,內心卻洶湧澎拜,這件事辦砸了,接下來一定會有很多麻煩。


    胡小英坐在救護車內,時不時瞧一眼**的臉。看得仔細,發現梁健的臉上找不出痛苦的痕跡,似乎還隱隱透著笑容。胡小英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誰對自己這麽好過?即便是為自己犧牲,臉上依然有著微笑。


    胡小英暗自承諾,隻要梁健能活下來,她一定要給他回報。


    她忽然想到了餘悅,她身患重病,卻守口如瓶,寧願他誤會,憎恨,隻為了讓他更好地生活著。此刻她終於明白了餘悅的感情,梁健值得她這樣的愛!胡小英忍不住,就用手摸了摸梁健的臉。


    救護車一路鳴笛,一路闖過五個紅燈,到達醫院隻用了十分鍾時間,而這十分鍾對胡小英來說,卻等的那麽長、那麽焦急、那麽不忍……


    由於院長已經特別關照,下車、登記、送搶救室……一路綠燈,全市最好的各路醫生,已經等在大廳!一個分管業務的副院長一看,就道:“心血管科主任、外科主任過來,其他人靠邊,是心髒驟停,用除顫儀!”說著,幾個醫護人員就推過來一台儀器,主治醫生放到梁健胸前。


    醫生提醒胡小英去做檢查,可胡小英隻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健,雙手緊緊地捏成拳,心跳很快,快得似乎要跳出胸膛,又隨時都可能停止……


    時間似乎凝滯了……


    有人喊:“一、二、三!”


    “砰”地一聲,梁健的身體彈了一下,心電圖卻毫無反應。


    “一、二、三!”


    “砰”,心電圖上依然是那條該死的直線,而梁健依然安詳地睡著,胡小英的拳頭捏得更緊了。


    主治醫師做了一個手勢,說:“位置,再往這邊移一下!”


    除顫儀移動了一下,又重新放好。


    “一、二、三!”


    “砰”,胡小英隻覺得耳朵裏嗡地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斷了,一瞬間,她什麽也聽不到了,似乎掉進了一個靜止的世界,然後她看到**突然睜開眼睛,又猛然閉上,然後又緩緩睜開……


    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淚眼模糊中,她聽見了期待已久的聲音:“我命真大,竟然沒死!”


    醫生們都哄笑起來。原本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以輕鬆的笑話,“命大啊!”有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梁健轉頭的時候,已經看到了胡小英。胡小英朝他微微點了點頭,這一刻,她很想撲過去,親吻他的額頭,恭喜他大難不死,但除了側過頭用手指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她什麽也不能做。這裏不是黑暗的電梯,而是明亮的醫院;她也再不是那個受驚膽顫的女人,而是一個手握重權的區委書記;此刻她要馬上行動,給那些企圖對付她的人還以顏色。


    看到梁健重獲新生,那些醫生也沉浸在完成使命的喜悅當中。胡小英這才提醒一個醫生道:“給我去做檢查吧!”她必須確保自己的身體沒事。


    檢查結束,胡小英安然無恙。她心底再次由衷地感謝梁健。


    這時候,兩個電話幾乎同時進來,分別來自區委辦主任陳政和區委宣傳部長諸茂。


    她對陳政道:“你馬上通知所有常委,明天上午召開緊急會議!”


    胡小英又給區委宣傳部長諸茂回了電話,告訴了諸茂關於區委大樓電梯發生事故、她本人被困的事情,讓諸茂密切監視輿情,防止明天的報紙上出現添油加醋的報道。


    事實證明,胡小英的這種擔憂不是毫無道理的。諸茂讓網宣辦和新聞辦的分管領導,第一時間聯係市裏的各大新聞媒體,沒想到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已經接到這一消息。諸茂不得不佩服媒體信息渠道的無邊滲透。有些媒體已經打算以“美女區委書記與男組織部副部長共困電梯”、“長湖區委大樓電梯自身難保,險致女區委書記命喪黃泉”等新聞大標題刊出。


    諸茂火速派人上門打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讓人家撤了新聞稿,其中的代價可想而知。隻有一條新聞,諸茂向胡小英報告後,保留了下來。


    這條新聞的大標題為:長湖區委大樓電梯發生事故,原因到底為哪般?


    胡小英說:“這個標題好,不是那種為取悅讀者的新聞,也不是故意滿足大眾的窺私**,很中正,這也是我們自己要問自己的問題。這條新聞,讓他們留下來。”


    諸茂作為宣傳部長,他的職業習慣是小心謹慎,官場的那句順口溜“跟著宣傳部、天天敲嘴部”,意識就是怕說錯話,被領導打嘴巴子。因此,宣傳部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心謹慎。正因為如此,諸茂覺得有必要提醒胡小英:“胡書記,關於我們區委大樓電梯故障的事情,畢竟也是負麵新聞,即便標題裏隻是問一下,‘到底原因為哪般’,也可能成為社會上的笑柄,人家也許會說,你們看,什麽社會安全,就連某某區委區政府大樓的電梯都往下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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