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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凱歌看再拖下去,就會把麵子丟得一幹二淨,咬著牙下了狠心,我這次豁出去了,我要反對。可等自己張開嘴巴,才發現自己說出的話,竟然跟心裏強烈想說的話,南轅北轍。從他嘴裏說出的竟然是:“我認為鍾書記說的沒錯,拆遷進度是第一位的,我同意增加投入。”


    金凱歌此話一出,梁健憋住的氣,一下子就泄光了,心中很是失望。


    鍾濤“哈哈”笑了兩聲,笑得如此得意,他道:“既然大部分班子成員都同意,大家少數服從多數,增加投入50萬。”


    鎮人大主席畢勤也覺沒趣,本來還以為有好戲看,結果金凱歌還是願意當他的“窩囊鎮長”,沒辦法了。


    章華、傅棟等受益者,也都樂嗬嗬地為自己一方的勝利而高興。


    梁健第一個拿了筆記本,走出了會議室。不少班子成員都心想,這個梁健真不聰明,白白做了一次出頭鳥。


    人都走光了。單單剩下金凱歌留在會場。會場空空蕩蕩,金凱歌雙手捏成拳頭,撐在額頭上。他心下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是硬不起來?剛才明明告訴自己要豁出去了,但說出來的話,卻正好是一個反方向。現在,鍾濤肯定是得意的不得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是完全的屈服。他想到,剛才梁健最先離開會場的情景。他知道,梁健肯定是對自己失望透頂了。


    梁健回到辦公室,“媽的!”喊了一聲,將筆記本重重摔打在桌子上,一屁股倒在了椅子裏。梁健對著空氣開口大罵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是個啥班子!”


    半個小時後,厲峰推門進來了。


    厲峰這時臉上掛著笑:“不錯嘛!”梁健問道:“還有什麽不錯!”厲峰:“我以為你小子徹底被同化了,沒想到你骨子裏還是那個倔脾氣。聽說你在班子會議上發飆了!”梁健道:“還不是為拆遷工作那個招投標的事情!以前招標價格是450萬,現在居然提出要增加投入。媽的,那還招投標個屁啊!”厲峰道:“你小聲點不行啊!”


    梁健聲音反而更響了:“我小聲點幹嘛,我又不怕他們!”厲峰嘿嘿笑了,因為這些話就是厲峰上次說的。厲峰道:“又用不著你的錢。”梁健道:“這是用老百姓的錢。我就是看不慣這麽做。我敢肯定,裏麵肯定有**!”


    梁健的聲音著實不小,走廊裏的人都聽到了。章華的辦公室與梁健隔了兩間,梁健所說,他是清清楚楚聽在耳朵裏。鍾濤的辦公室與他們不在同一端,章華起身走進了鍾濤辦公室裏。


    章華道:“鍾書記,剛才我聽到梁健在辦公室裏嚷嚷,說拆遷工程裏有**。”鍾濤皺起了眉頭:“這個梁健,竟敢在班子會議上公然和我們唱對台戲!現在會議開好了,還在胡說八道什麽!我去好好罵他一頓!”章華趕緊做了個手往下壓壓的手勢:“鍾書記,我覺得這樣不妥。梁健這家夥的性格我知道,如果兩人吵起來,你也沒麵子。”鍾濤不解氣:“難道由他在那裏發瘋,胡說八道,敗壞我們黨委的聲譽。現在老百姓就愁沒熱鬧,如果傳出去,那還了得!”


    章華想了想道:“鍾書記,你看,梁健這小子還真有些名堂。之前,我們明明隻推薦了石寧進入班子,區委居然專門為梁健增加一個職位。這是很不簡單的事情。我私下裏打聽到,梁健這小子半年前救了一個女孩,這女孩的父親來頭很大。他們為了感激梁健,在梁健升遷上出了把力,所以梁健才當了黨委委員。”鍾濤道:“你這個消息很重要。那女孩老爸的來頭你弄清楚了嗎?”章華道:“沒有,很保密。”鍾濤道:“這麽看來,梁健這家夥是有恃無恐啊!”章華道:“一方麵是有恃無恐,另一方麵其實也有我們的原因。”


    鍾濤問道:“我們有什麽原因!”章華笑道:“鍾書記,你肯定聽過一句話。朋友是多一個好一個,敵人是少一個好一個。在官場就更加如此了。從一開始,我們從來就沒有打算過把梁健拉入我們這邊。所以,梁健就以為金凱歌可能是自己的靠山。他沒想到,金凱歌沒種跟你叫板,現在梁健肯定也是氣的七竅生煙。我現在覺得是一個好時機……”


    鍾濤道:“把梁健拉入我們這邊?”章華道:“沒錯。如果梁健到了我們這一夥裏,金凱歌就徹底孤立了,到時候,把他攆出十麵鎮也是時日問題。”鍾濤想了想道:“你這個說法,倒是不錯。隻是,你覺得梁健會同意加入我們這一方嗎?”章華道:“在官場,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如果我們工作到位,把他拉進來肯定就沒問題。”鍾濤道:“那好吧,你去試試看。”


    年底事情不少。鎮上接到通知,區經濟責任審計組也要在春節前10天左右來反饋審計結果。


    鎮上派車將區審計組接了來。這天倒是陽光明媚,清冷的空氣,讓人感受到了冬日晴天那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但不管是啥天氣,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天愁的是鎮長金凱歌。


    區審計組坐在一邊,鎮領導班子成員坐在另一邊,會議就開始了。組長秦軍正說了些區委高度重視,讓審計組將審計結論在春節前向有關單位反饋這類的套話後,才說到了正題上。


    他道:“從審計的情況看,十麵鎮主要領導在履行經濟責任方麵總體是好的,促進了十麵鎮的經濟社會發展。但也應該看到一些問題……”他輕描淡寫地對鍾濤履職方麵的情況指出了兩條不足,然後話題一轉:“這裏重點要指出的是,今年以來十麵鎮在政府開支方麵,結構上有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公務接待,就比以往成倍增長,這方麵既體現了領導作風問題,也體現了鎮政府主要領導的控製和管理能力問題,應該引起高度重視……”


    鎮長金凱歌聽明白了秦軍正所謂的“鎮政府主要領導”是指他,並說他沒有控製和管理能力。金凱歌聽上去極不順耳。審計組是代表區委來反饋意見的,難道區委對他也產生了如此看法?


    金凱歌心中不由後悔,這一年多來,自己忍辱負重,對鍾濤一讓再讓,結果得到的評價卻是如此,他為自己感到很不值。接下去,秦軍正說了些什麽,他基本沒有聽清楚。


    整個過程中,梁健始終盯著金凱歌。他知道金凱歌的不爽,但他也知道,這一部分也是金凱歌自己的原因。他主管財政,開支沒控製好,當然是他的責任。


    作為區審計組組員,餘悅發絲往後紮成馬尾,畫了淡淡的眉,看去既有女人美,又很精幹利落。看來離婚並沒有帶給她太多的衝擊,或者她這樣的打扮是想掩飾內心的不快樂。


    這天中午,十麵鎮黨委出麵請區審計組吃飯,安排在一家新開的農家樂,組長秦軍正欣然答應。金凱歌因為心情不爽,借故沒有參加。梁健原本想陪陪餘悅,讓餘悅坐了自己的車去農莊。半途餘悅接到區委胡書記的電話,說讓她趕緊趕回去。


    梁健說“飯總要吃的,吃好了再回去吧。”餘悅道:“不行,說市委組織部下午要來找書記、區長等主要領導談話,說必須現在趕回去,即使不用搞材料,也要做好一些準備工作。”梁健道:“那我們掉頭,我送你去。”


    把餘悅送到了區裏,梁健與駕駛員一同在小飯店吃了飯,回到十麵鎮上,本想到鎮長金凱歌辦公室轉轉,結果辦公室裏房門緊閉,敲了敲門也沒人應。他正要走,門打開了。金凱歌出來,見到梁健問:“你沒有陪你師妹餘悅去吃飯?”梁健道:“她有事被胡書記叫去了。”金凱歌道:“這麽急啊?”梁健道:“聽說市委組織部有人要到區裏,讓她去準備。”金凱歌道:“哦。我要出去一下。”


    金凱歌是接到他老領導柯旭叫他去的電話。金凱歌本就因為上午審計的事情心情不爽,很想有個人說說。聽到老領導召喚,他趕緊去了,到時候也想發發牢騷,他這段時間受的氣也跟老領導讓他隱忍退讓有關。


    來到了老領導辦公室。金凱歌道:“柯主席,今天上午……”柯旭的手抬到半空中,示意金凱歌先等一等。


    金凱歌這才注意到柯主席的表情有些生硬。以往,柯旭在金凱歌麵前總是顯得鎮定、祥和,很有年老智者的風度。今天,金凱歌意外發現,柯旭麵上有些陰鬱或者說不痛快,柯旭這樣的城府,不痛快都已經表現到了臉上,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發生了什麽狀況,而且這狀況肯定還小不了。


    柯旭將一杯茶端在手上,看著對麵的牆壁,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金凱歌也就沒法說什麽,他頭一遭有些摸不清領導的意圖了。


    好不容易,柯旭才把目光拉回,看著金凱歌道:“凱歌啊,有句俗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這話你聽說過吧?”金凱歌道:“當然。”柯旭道:“這句話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了是什麽意思。”金凱歌不解地問道:“柯主席,我還不太了解。”柯旭道:“你知道,今天市委組織部有人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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