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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小範圍的聚餐,就鍾濤、秦軍正和餘悅三人。上了好酒好菜,鍾濤連敬他們酒。秦軍正站起來,對餘悅說:“餘秘書,我們一起代表審計組敬敬鍾書記。”鍾濤道:“謝謝兩位組長了。”


    鍾濤把酒喝完,夾著菜:“兩位組長,我這次對區裏安排審計組的事情,也聽說一些。我相信,這次區裏把你們兩位派下來,肯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說不準,你們一回去,就能得到提拔任用了啊!”秦軍正道:“鍾書記,你太抬舉我們了。我們恐怕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啊。不過,你鍾書記可是我們胡書記的同學,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有機會也幫我們說說話啊!餘悅你說是不是啊?”


    鍾濤將三人的酒杯都倒滿了,站起來又敬他們:“秦組長,你要這麽說就不對了啊!我雖然和胡書記是同學,但我們畢竟是上下級的關係,胡書記作為區主要領導,與我啊也就同學關係,怎麽比得上我們餘悅同誌啊。餘悅是胡書記正兒八經的秘書,了解的情況肯定比我們多,是吧?”餘悅知道鍾濤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的確是胡小英書記的秘書,但秘書也有秘書的難處,很多事情領導不說,就不能問。她知道領導的有些私事,但領導的有些真實想法,她也不一定就完全知曉。所以,餘悅謙虛道:“我也隻是替胡書記拎拎包而已。”


    鍾濤又道:“有一個事情,我想餘科長肯定知道。”餘悅道:“什麽事情?”鍾濤道:“這次經濟責任審計,為什麽是離任審計與任中審計合在一起?”餘悅心道,這不是為了創新審計形式嘛?這個回答誰都知道,最清楚的應該就是身邊的組長秦軍正,但秦軍正沒有說話,隻是饒有趣味地聽著,於是餘悅也不想多說,就道:“我不太清楚,鍾書記你有什麽說法嗎?”


    鍾濤聽餘悅不說,得意的嗬嗬笑了起來。秦軍正用手指指鍾濤道:“鍾書記肯定是有什麽內幕消息,快說來聽,我們這些當事人倒還蒙在鼓裏呢!”鍾濤故意湊攏道:“這是區委胡書記,給區政協柯主席看的一個臉色。”秦軍正好奇道:“經濟責任審計,跟區政協柯主席有什麽關係?”鍾濤笑道:“柯主席把他的得力幹將金凱歌,放到了我們十麵鎮來鍛煉,當時胡書記本就不太同意,但礙於柯主席麵子,也就勉強同意了。但是你知道金鎮長的工作……”鍾濤搖了搖頭,“他對分管領導沒有掌控力,最近幾個月的財政開支,僅僅就是接待這一項,就超支得驚人。區委胡書記很不放心,也很不開心,所以決定任中審計一起開展。”


    秦軍正歪過腦袋看看餘悅:“真有這事?”餘悅並不了解內情,胡書記也從未跟她提起過個中原因,她也不知道鍾濤所言是否純屬捏造,但她無法反駁,道:“鍾書記,看來真比我們更了解內情。”秦軍正馬上端起酒杯道:“鍾書記,連人家區委書記秘書都這麽說了,你要罰酒。”鍾濤道:“該罰,該罰,誰叫我道聽途說呢。”


    晚飯結束時,鍾濤取出兩個信封來,分別塞給秦軍正和餘悅。秦軍正稍作推遲拿了,餘悅道:“鍾書記,這麽客氣幹什麽?把我們當外人嗎?”鍾濤道:“餘秘書,如果你不把我當外人,就請收下。”餘悅捏了捏信封,不是銀行卡,就是消費卡,按照規定這些卡都是不能收的。鍾濤見餘悅尚在猶豫,便道:“不過是鏡州大廈的一張卡,無非一點日用品,這兩天也辛苦你們了,這麽辛苦,一點日用品總要的。”秦軍正搭腔道:“餘秘書,鍾書記也是我的戰友,這點麵子,你要給他的。”餘悅想,組長都這麽說,如果當場拒絕,就會把氣氛搞僵,於是她說:“今天我暫時收下,明天我還給鍾書記。”鍾濤道:“餘秘書,你這就不對了,如果你明天還給我,那不是給我甩臉子嗎?”


    餘悅還真體會到了什麽是不收禮也有罪。


    回到了小區,她沒有馬上上樓,而是打電話給了梁健。把吃晚飯的情況跟梁健說了下,特別是關於胡書記要審的其實是金凱歌這段,把收了消費卡的事情給略了。梁健道:“我覺得,這不大可能。”餘悅道:“為什麽?”梁健道:“如果這是真的,在你們下來之前,就應該特意交代清楚了,不會與別人私下裏說,卻不跟你們明說。審計的事情,應該也不是兒戲吧?”


    餘悅覺得梁健說的有道理,但也不能肯定鍾濤說的完全沒譜,官場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玄妙,很多事情都不直說,而是靠一個人去領悟。


    餘悅回到家裏,打開信封,見裏麵並非鏡州大廈的消費卡,而是一張建行信用卡。第二天她到櫃員機上查詢,裏麵是兩萬元。


    瞧見這兩萬元,餘悅愣了,這不等於自己收受了賄賂?心道:“難道審計組到外麵,收受賄賂是常事?”秦軍正應該知道卡裏有多少錢,但他收那些錢看似很自然。這不是說明,秦軍正對收錢的事,已經習以為常了嘛!


    怎麽處理這兩萬的卡,讓餘悅很苦惱,如果這麽收下,就等於一張白紙上沾染了汙跡,永遠都洗不幹淨了。如果把這兩萬塊的卡還給鍾濤,那就等於得罪了鍾濤,也掀了秦軍正的麵子。


    她打電話給梁健,說晚上搭他的車回去。


    車上她跟他商量,該怎麽處理這兩萬塊。梁健說:“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交給區紀委。”餘悅想了想道:“如果交給了紀委,是否就把事情給上綱上線了?紀委肯定要問明這些錢的來曆,不是嗎?”梁健想了想道:“這也是,給了紀委說不定更加麻煩。紀委也不是不透風的牆,如果紀委有人說你把鍾濤送的錢上繳了,你以後就會落一個‘反腐典型’,這也等於說送錢給書記秘書的人很多,胡書記可能也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餘悅感到頭痛:“那你說我該怎麽處理這張卡?”梁健想了想,道:“找個合適的機會,交給胡書記吧。是她派你到審計組的,你的事情向她匯報,應該沒有什麽錯的。”餘悅也覺得這做法頗為妥當:“那我就等個好時機。”


    審計組的工作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期間,審計組組長秦軍正始終沒有接受鎮長金凱歌的請吃。據梁健了解,秦軍正在這些日子裏,業餘時間常和黨委書記鍾濤混在一起,這消息是餘悅透露給他的。餘悅說,秦軍正多次跟她說,一起去和鍾濤吃飯。自從那次拿到那張兩萬的信用卡後,她就再沒接受過鍾濤的請客。她了解到,鍾濤通過秦軍正,陸續請組裏的其他成員吃了飯,至於給組員是否也送了信用卡,她無法查證。


    那天,在金凱歌的辦公室裏,金凱歌問梁健:“你說這審計組,是不是有問題?”梁健問道:“金鎮長,你指的是什麽?”金凱歌道:“審計組秦組長,一直不接受我們請客,但我從側麵了解到,他常和鍾書記在一起,你說,這不是很有些可疑嗎?”梁健道:“我也有聽說,但不能確定一種說法。”金凱歌睜大了眼睛,感興趣地道:“什麽說法,你倒說說看。”


    梁健也不諱言:“我聽說,區政協柯旭主席跟區委胡書記的關係有些緊張?”金凱歌聽這麽說,皺了皺眉:“你聽誰說的?”梁健道:“誰說的不重要,這隻是一種說法。”金凱歌道:“你繼續說,這跟審計有什麽關係?”梁健道:“有人說,這次經濟責任審計,采取離任和任中審計相結合的辦法,其實重點是任中審計,也就是針對你的審計,這是胡書記對付柯主席的辦法,因為你是柯主席的人。”


    金凱歌聽了之後,表情嚴肅,過了好一會,才咧嘴笑了起來:“有些人,真是很有想象力,什麽事情,被這麽一編,就跟真的一樣了。”梁健道:“如果這是編的,那任他們去吧,也不可能對金鎮長你有什麽特別的不利。”金凱歌道:“我就看這個秦組長玩什麽花樣吧,別呆會玩不好,把自己給玩進去。”


    梁健出了金凱歌辦公室後,金凱歌靠在了椅子裏喝了一杯茶,接著還是決定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老領導柯旭。柯旭接起了電話,金凱歌簡單把自己聽到的情況說了。柯旭道:“別人怎麽說,那是他們的自由。與胡書記的關係,你放心,我還沒有任何理由,要與黨委主要領導過不去,我相信她也不會胡亂樹敵,我相信胡書記的政治能力。”


    通完電話,金凱歌總算放下心來,再過三天,審計組的工作任務就要完成,得退出十麵鎮,進入後續的分析階段,一個星期之後,審計組要向區委匯報審計組的重點情況。金凱歌想,即使秦軍正要搞什麽花樣,到時候也會浮出水麵了。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了。在審計組退出十麵鎮之前,十麵鎮黨政主要領導開了一個歡送會。鍾濤致辭歡送,說的都是客套話,“感謝”這個詞,在講話中出現了十一次,給了審計組足夠的麵子。金凱歌也說了幾句,他把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也毫無保留說給秦軍正聽了,他說:“相信,區審計組這次深入細致的審計,能夠秉持實事求是的原則,給予公正的評價。”


    秦軍正最後說了幾句客氣話,並說區審計組肯定會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將審計情況進行科學分析,公正評價,再報區審計局黨組研究,最後將有關情況報送區委常委會。


    這樣,十麵鎮的經濟責任審計工作,算是告了一個段落。接下去,就是等待審計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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