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曼達趕走了所有留宿的客人,早早打烊,等待伯爵駕臨。


    在伯爵到來之前,蓋薩克子爵先一步來了,他隻帶了四名衛兵和兩名侍從,這很不符合子爵的身份,但他卻帶來了一份超乎想象的大禮——兩箱金幣,四件神物。


    金幣不用說,一千個一箱,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神物封在木箱裏,但曼達也能看到金幣湧出,每件神物的價值都在一千個金幣以上。


    蓋薩克真的下了血本,六千個金幣甚至超過了牛角鎮一年的稅收。


    他在客房裏靜靜等待著伯爵,看著蠟燭慢慢燃盡,曼達在盤算著時間,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伯爵才來到了酒館。


    他的陣仗可是不小,身後跟著獅子女、三頭犬和布魯托。


    在他們三個身後,還跟著八個一階信徒,都是山穀裏的老朋友。


    這八個人身後還跟著十一個少年,這些人曼達也認得,是他和沃姆把這些少年送到山穀的,他們果真天賦異稟,曼達在他們身上已經聞到了一階信徒的味道。


    蓋薩克親自到門外迎接,並且按照爵位的差距向伯爵行了禮,這讓曼達頗感驚訝,他一直以為伯爵隻是一個綽號,現在看來他真的擁有爵位。


    兩人進入了客房,獅子女、萊昂德和布魯托也跟了進去,沃姆和子爵的侍從也跟了進去,剩下的人站在走廊裏等待。


    曼達被分配了一個特殊任務,和鷹身女妖尤朵拉一起,站在酒館門口把風,陪伴他們的還有子爵的四名衛兵。


    連站在走廊裏的資格都沒有,恥辱,簡直就是恥辱!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曼達在寒風中發出一聲長歎,裹了裹身上的皮襖,準備在尤朵拉身上找點平衡。


    “看來你也不討伯爵的喜歡。”曼達往尤朵拉身邊靠了靠。


    尤朵拉勾了勾曼達的鼻梁:“怎麽才算喜歡?像蛀書蟲一樣,站在伯爵身邊倒酒嗎?”


    “總比在這吹冷風要好的多。”


    “那可未必,我喜歡和你一起吹風,也喜歡和你一起淋雨。”


    看到尤朵拉甜美的笑容,曼達又想起了一起在楓林外潛伏的時候。


    “不能總讓你跟著我受苦。”曼達拿出了一罐葡萄酒,給尤朵拉倒上了一杯,尤朵拉用右手接過,輕輕抿了一口。


    曼達又給尤朵拉切了一塊鹹肉,尤朵拉放下酒杯,用右手接過了盤子。


    之前勾曼達的鼻梁也是用的右手,為什麽她一直用右手?


    看著曼達異樣的目光,尤朵拉解開了鬥篷,把空空的衣袖展示在了曼達麵前。


    “狩獵女神之箭,再加上我自己的腐朽之技,帶走了我一隻翅膀,也帶走了一條手臂,還好這條腿隻是中了箭而已。”


    想起尤朵拉剛才走路的樣子,雖然極力掩飾,但也能看出來她左腳跛了,沒想到當初那場戰爭給她留下了這麽多創傷。


    曼達把肉切成了小塊,用叉子叉起一塊,喂到了尤朵拉的嘴裏。


    尤朵拉一口咬下,笑道:“你還真體貼,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記得把我的屍體找回來,燒了埋了都好,別像紮裏克那樣,就那麽消失了。”


    曼達聳聳肩道:“我憑什麽幫你?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尤朵拉收去了笑容,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會幫你做件事,哪怕拚上我的性命,反正我也活不了太久,山穀裏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伯爵不會一直養個廢人。”


    尤朵拉低頭喝酒不再說話,曼達又拿了一罐酒到了衛兵身邊。


    四名衛兵裏,曼達認識其中兩個,他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酒,閑聊了幾句,趁機問道:“史丹利騎士呢?我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一名衛兵道:“他的情人死了,恐怕還在家裏痛哭呢。”


    曼達一皺眉頭:“你說的是……”


    “不是羊脂街那個女人,”另一名衛兵道,“是那個在你這裏找麻煩的賭棍,那個混蛋,看到他就想打爛他的臉!”


    喬爾死了?看來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情。


    “他怎麽死的?”


    “被史丹利騎士親手殺死的。”


    這又是什麽戲碼?相愛相殺?


    “史丹利為什麽要殺了他?”


    “他沒得選,子爵不想讓那個賭棍活,他冒犯了子爵的女兒,還得罪了新到任的神罰軍士官。”


    一聽到這位士官,曼達的身體抖動了一下:“你說的是拉恩·皮古吧?”


    衛兵一怔,隨即放聲笑道:“你為什麽這麽害怕?你打敗過坎波拉,還單槍匹馬殺死了一群強盜,一個小小的士官敢把你怎麽樣?”


    敢把我怎麽樣?他差點殺了我!


    盛名之下,流言都變了味道,難怪拉恩會在羊脂街蹲了三天來抓捕自己。


    說話之間,曼達的眼睛一直掃視著前方的廢墟,晉升之後,他的視力提升了很多,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清晰的看到每一塊碎石。


    有一塊石頭後麵突然閃出一抹金光,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了,曼達心頭一緊,身上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他極力克製著表情的變化,假裝繼續和衛兵聊天,卻趁著喝酒的機會用鬥雞眼一直盯著那塊石頭。


    金光沒再出現過,難道是剛才看花眼了?


    曼達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一名衛兵在旁道:“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流了這麽多汗?”


    “是嗎?”曼達這才意識到汗水已經打濕了衣領,“多喝了幾杯酒,突然覺得有點熱。”


    另一名衛兵皺眉道:“你不是得了傷寒吧?”


    話音落地,所有的衛兵都往後退了幾步,傷寒是這個時代的不治之症。


    曼達幹笑道:“沒什麽,隻是有點頭暈,看來真的喝多了。”


    越是尷尬的解釋,士兵越是懷疑,尤朵拉起身道:“回去休息會吧,你的衣服都快濕透了。”


    “可伯爵讓我……”


    “留我一個人在這就夠了,”尤朵拉苦笑道,“伯爵身邊有那麽多人保護他,這座鎮上也沒人是他的對手,我們隻是看門的,真遇到敵人也隻有送死的份,少死一個又能怎麽樣?”


    曼達如釋重負,就算尤朵拉不說這番話,他也得找個借口離開。


    他來到了酒館二樓,進了走廊盡頭的一座單間,打開窗子,做好了隨時逃走的準備。


    這是他幾經篩選確定的藏身之所,這裏離伯爵足夠遠,就算伯爵遭到偷襲,隻要對方不使用類似炸彈的技能,曼達絕不會在第一時間受到殃及。


    而這裏依然在伯爵的感知範圍之內,如果今夜平安無事,至少可以證明自己沒有逃走。


    而且這裏靠近院牆,如果敵人大舉進攻酒館,憑自己的身手,可以隨時跳到牆外逃命。


    拿著所有的神物,曼達靜靜的等待著局勢的變化。


    客房裏,伯爵正和蓋薩克子爵開懷暢飲,確定了伯爵的誠意,蓋薩克拿出了一個金色信筒,信筒上雕刻著一頭帶著王冠的雄獅。


    這是來自國王的書信,伯爵讓所有人離開房間,他站起身子,雙手聚過頭頂,恭敬地接過了信筒。


    “伯爵大人,陛下決定恢複你的爵位和封地,我們為陛下盡忠的時刻到了。”


    伯爵的身體有一點顫抖,他拿起書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突然抬起頭,用四隻眼睛看著子爵。


    蓋薩克一怔,皺起眉頭道:“伯爵大人,你懷疑我在撒謊嗎?”


    伯爵搖了搖頭,兩隻眼睛從顴骨滑到腮邊,從腮邊滑到脖子,從脖子沿著衣服滑到地上,從地上一直滑到了牆外。


    幾十隻眼睛滑到了酒館外麵,貼著地麵向廢墟迅速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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