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淡笑著從袖中掏出一隻佩囊,放在麵前的桌案上。


    “這個我給你送回來了。”


    石墨藍的佩囊上用摻了銀絲線繡的鬆石花紋,燭火一照,泛著盈盈光澤,可惜圖紋隻繡了一半,尚未完成。


    這是自己做的那隻,白日裏被梁姣奪了去,她還沒來及要回,大理寺的人就來了。


    待人走完,倒也忘了。


    梁婠放下挑燈簪子,並未動那佩囊。


    張氏見此,細細撫著上麵的花紋,嘖嘖稱奇,“外人都隻知道梁府的三娘子豔冠群芳、舞姿絕倫,卻沒人能想到這女紅才是一等一的好!”


    “做得好的事,卻未必是自己喜歡的。”


    梁婠瞧著那半截鬆柏,微微出神,當初為了做好女紅,她沒少熬夜練習,有一段時間拿針拿得連筷子都抓不住。


    張氏笑著點頭,“可有時自己喜歡的,又未必能做得成。”


    梁婠回過神,“嬸娘說的是。”


    “你喜歡的事,我無能為力,可你不喜歡的,說不定我可以幫你——不、做。”


    梁婠瞪大了眼睛,“嬸娘的意思是可以幫我不去司空府嗎?”


    張氏與阿娘年齡相當,興許是她微胖的緣故,皮膚光澤、富態祥和,倒比阿娘看起來年輕得多,也和氣得多。


    張氏將手裏的佩囊放回桌上,語氣藹然,“你也知道王素對梁家是有恩的,所以,這份情你叔父他不得不還。若是王素看中阿姣,我也認了,可奈何他偏看中的是你。阿婠,你別怪我。”


    梁婠輕輕搖了下頭,“怎麽會呢,在這府裏嬸娘比阿娘對我還好呢!”


    張氏又道,“我和你阿娘不一樣,她在乎你們的名節閨譽,而我,並不刻意去要求。有些時候,適當采取些必要手段也是可以的,畢竟,我更在乎的是兒女的前途與幸福。”


    麵前的張氏,明明跟尋常一樣溫和的眉眼,可梁婠怎麽看怎麽陌生,若以往是戴著偽善的麵具,而現在是扯下麵具,露出赤裸裸的精明與算計。


    “嬸娘要我怎麽做?”


    “幫阿姣結識陸修。”


    梁婠扯了扯嘴角,不知該用什麽表情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僵硬。


    上午,張氏顯然是有話要跟她說的,但說到一半被打斷,回來後也暗自猜測,卻怎麽也沒想到竟是讓她給陸修與梁姣搭橋。


    梁婠那驚訝又不情願的反應,張氏盡收眼底,繼而說得再明白些,“與其說結識,倒不如說是嫁。當然,陸氏滿門權貴,阿姣想做正室是不可能的,但就算是側室,那也比嫁去一般人家強。”


    梁婠倍覺失笑,“嬸娘覺得我會將心悅之人拱手相讓?何況,我若真有那本事叫他娶阿姣,為何不直接叫他娶我呢?”


    張氏搖頭,“起初,我也像你叔父一樣,以為他對你存了意思,可自從那晚過去後,他非但沒來問過一句,就連你叔父親自上門後,他也無動於衷。


    甚至,還聽聞太師上請太後,要給陸修擇一門好親事!


    阿婠,說到底你太不了解世間男子了,在他們眼裏,權勢地位可比女人重要的多,他陸修會為了一個女子與王素敵對嗎?


    陸氏是皇親國戚,難道王氏不是?況且,就算他願意,陸氏也不會答應。所以,阿婠,嬸娘勸你一句,與其想那實現不了的,倒不如想想能實現的。”


    梁婠抬眸,張氏慈善的臉上神色篤定。


    這話不免讓人覺得好笑,要論以前她是不懂男子,還真當有那癡心專一的人,可曆經上一世,就說誰還能有她懂?


    梁婠歎氣,“不是我不想幫,實在是即便我牽橋搭線,也未必就能讓阿姣俘獲陸修的心啊!”


    一聽梁婠鬆了口,張氏露出滿意的笑容,是勝券在握,“這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


    “那嬸娘又如何幫我呢?”


    張氏道,“阿婠,知道為什麽你阿娘堅持要你嫁去司空府嗎?要知道,比起那個落魄的崔小郎,司空府能給你更好的富貴與地位!


    而你之所以抗拒,不就是嫌棄王素年紀大了點嗎?可若換個對象呢?如果是王素之子呢?你是不是還會道一句好姻緣?”


    張氏說完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在佩囊邊,笑微微地瞧著她。


    所以,她剛剛所說的自有辦法,就是這種藥嗎?


    梁婠盯著小瓶子輕輕頷首,真想大喊一句妙啊!


    “可我現在被阿娘禁足,她不讓我出府。”


    張氏笑著站起身,將一張請帖留在了案上,垂眸看著做了一半佩囊,拍拍她的肩,


    “你也知道阿姣不擅女紅,這佩囊既做了,就索性做完吧,不然怪可惜的。你們姊妹一場,以後出了嫁,也莫忘了家時的情意。”


    梁婠拾起請帖,緩緩打開,馮傾月的名字赫然在目。


    秋夕再進來時,就瞧見梁婠怔在一處,隨她的目光看去,桌案上除了先前的醫書,又多一些其他物品。


    再看梁婠,隻穿著薄裙,身姿纖細得怕是一陣大風刮過就要吹走了,本就風寒未愈,這樣坐著恐再受涼,熱水都已換過一次了……


    秋夕想了想,小聲道,“娘子,洗漱吧。”


    梁婠轉過頭,衝她一笑,“秋夕,以前是我忽略你了。”


    秋夕立時僵在原地,睜著水靈靈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梁婠,她雖從小跟著娘子,可膽子小、嘴又笨、還木訥,所以並不討主子們的喜。


    梁婠也不管她眼底的驚訝、難過、欣喜,或者還有其他的情緒,隻站起身,走到她旁邊,“以後,好好跟著我吧。”


    其實,她也沒想到,一向唯唯諾諾的秋夕,在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挺身而出擋在她麵前,將逃生的機會留給她,自己慘遭毒手。


    想到前世的場麵,梁婠心裏又酸又疼,“對不起。”


    秋夕不明就裏,“娘子這是在說什麽?”


    梁婠笑著搖搖頭。


    人,往往隻看得到妙語連珠的人,卻忽略了那個寡言少語的。


    洗漱完,梁婠光著腳仰麵倒在金絲楠木床上,望著帳頂若有所思,“明日,將那件雲英留仙裙找出來,給四娘子送去!”


    秋夕大為震驚,“娘子,那裙子可是家主專門找人給您做的,整個晉鄴再找不出第二件。”


    梁婠唇邊的笑終於肆無忌憚地溢了出來,蘭陵公主的桃花宴,必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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