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收回視線,垂著眼去掰扣住腰的手。


    這般行徑與那禍國妖姬有何分別?


    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那種!


    他們如此,充其量是一對狗男女。


    梁婠嘴角藏著譏笑。


    幽冷的光自高潛眼中掠過:“皇後無詔竟敢擅闖入太極殿!你是不怕被廢嗎?”


    “陛下!”皇後含著淚,指著梁婠,不可置信,“她可是大司馬的姬妾,您怎可寵幸朝臣內眷,何況大司馬還是舅父——”


    “這天下都是孤的,孤誰人不能幸?何況這是太極殿,不是仁壽殿!”高潛這才鬆開手,聲音又低又沉,“出去!”


    梁婠一直垂著頭,裝死。


    可聽到這一句,仍是眉心一跳,原來她猜得不錯,當日在仁壽殿熏香中做手腳、意圖陷害他們的,真的是皇後。


    但陸修那反應,太後也並非就一無所知,或許也是想將計就計,除去她這個禍害吧。


    太後也罷,畢竟在陸氏,喜愛她的還真沒幾個。


    可皇後是何時對她產生敵意的呢?


    梁婠暗暗搖頭,她憑何認為,皇後從一開始就真覺得與她投緣呢?


    現在細細回想,有些事不是無跡可尋。


    “陛下——”皇後白著唇,啞著嗓子,“妾十六歲嫁與陛下為後,算算日子,也有八年了。妾一日不忘身為皇後之責——”


    高潛涼涼笑著打斷:“當真一日不曾忘?”


    皇後愣愣看他,一動也不動。


    “來人!”


    一聲高喝,瞬間從簾幕外踏進來一隊人。


    是禁軍。


    梁婠後脊發冷,方才,她若真拿發簪將他紮昏也罷,若紮不昏,他隻需高喝一聲,她怕是又要去投胎了。


    也慶幸理智戰勝了衝動,沒有莽莽撞撞的與他拚命。


    所以,高潛並不信她,從頭到尾都是在試探她。


    以前的高潛疑心重,現在這個簡直更甚!


    他為何提防如斯?


    梁婠驚訝,這樣的高潛很奇怪,忍不住偷偷打量。


    高潛沉下眸子,陰鬱寒冷:“從今往後,無詔擅闖太極殿者,隻當刺客,立即斬首,念在皇後初犯,押回朝陽殿,禁足一個月。”


    禁軍並不觸碰皇後,隻恭敬站在旁邊,道:“皇後請。”


    皇後顫著手,痛心疾首:“妖女!都是你這妖女——”


    梁婠依舊低著頭,隻無聲動了動唇。


    皇後再不情願還是被請走。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又替高潛當了回擋箭牌。


    他若真不想讓人進殿,旁人又怎麽可能進得來,除非他就是故意找個借口尋皇後的錯處,讓她禁足。


    梁婠閉著眼不敢細想,她寧可是自己高估了高潛,也不願相信今日之事,是他做的局。


    因為這太不像高潛!


    許是見她沉默太久。


    高潛抬起她的臉,盯著她看了片刻:“夫人在想何事?”


    梁婠長睫微垂,淺笑:“妾在想應向陛下討什麽賞賜更好。”


    “哦?”他一掃先前的凜冽,笑得張揚且放肆,“那夫人想好了嗎?”


    梁婠笑笑,忍著異樣,拉起他的手,往簾幕外去。


    直到那碩大的展架前,方停了腳步。


    梁婠唇角輕揚,眨著眼看他,“不如陛下為妾選一件做賞賜吧?”


    高潛捧著她的臉,笑不停,隻覺得有趣,實在想不明白,她如今怎就開了竅,竟變得如此貼合心意?


    對比那些千篇一律,隻會勸他喝酒、對他嬌笑的人,可太有趣了!


    梁婠挑眉:“陛下是舍不得嗎?”


    “夫人與孤誌同道合,孤怎會舍不得?夫人真要喜歡,孤全送你,又有何不可?”


    高潛搖頭直笑,笑得胸腔震動,好像她問了個極傻的問題。


    是啊,隻要他殺人,少不得要做成物件的,他又怎會擔心這些東西送完就沒了?


    “陛下對妾真好!”


    梁婠笑臉如花,心若冰原。


    現在想想,真是稀奇,當初竟還能給她留了個全屍!


    不想話音一落,高潛狠地將人抱住,力道大得簡直想要把她捏碎。


    他心頭浮起難以言明的歡喜,這世上終於有人懂他了!


    梁婠咬著唇,憋著氣。


    高潛也不多耗,鬆開她,扭頭認認真真去看展架,一個個器物仔仔細細去選。


    遊移的目光猛地定住,幾步走上前,抓起一支洞簫,白骨森森、寒氣逼人……


    他低著頭細細摩挲,愛不釋手,“它原不該出現這麽早——”


    頓了頓,他望了過來:“夫人可知孤最擅長的是什麽?”


    梁婠想也不想:“陛下精於音律,諸如琵琶、瑟、笙……”


    高潛看著眼前如數家珍的女子,笑容益發深了,不等她說完便將洞簫置於唇上,閉眼吹奏。


    哀哀簫音,茹泣吞悲。


    昏暗又空蕩的內殿裏,梁婠看著這詭譎的一幕,寒意從骨髓裏透出來,全身血液都帶了冰碴子。


    她仿佛隻身站在茫茫大雪夜裏……


    梁婠忍著懼意瞧著、聽著。


    一段白骨竟也被吹得纏綿悱惻,當真是匪夷所思!


    一曲吹完,高潛望了過來,眼裏的光芒,像鬼火,幽幽的。


    “夫人喜歡嗎?”


    梁婠壓下懼意,輕輕點頭,“喜歡,能得陛下親奏,已是莫大榮幸與賞賜,豈可再將這洞簫帶回去?不如留著,往後陛下再要賞妾,便用此洞簫為我奏一曲,可好?”


    高潛用抓過白骨的手,摸摸她的頭,話音輕顫:“好。”


    望著她的眼神也不像先前那般,似要扭斷她的脖子,可瞧著卻比先前那個更恐怖。


    梁婠被他看得極不舒服,佯裝羞澀,低下頭:“陛下,妾真得回去了。”


    高潛眸中飛快閃過陰冷,隻沉默了片刻,又低低笑了起來:“孤不會叫夫人等太久的。”


    “是。”梁婠嬌滴滴應了聲。


    臨走前,梁婠重新將玉簪插在發間。


    她抬手齊眉,行了一禮,要告退。


    “等等。”高潛叫住她。


    梁婠放下手,疑惑抬眼。


    高潛走近拉過她的手,掌心一涼,多了一件硬物。


    “你既是替孤辦事的,孤又怎能什麽都不給你?”


    梁婠愣愣瞧著手中刻著龍紋的簪子,是她剛從高潛發上拔下來的那支。


    他說完,偏頭在她頰邊落下一吻。


    梁婠胃裏一湧,要吐了。


    出了太極殿,沒走多遠,她真的吐了。


    “你這是有身孕了?可這孩子是誰的呢?”


    背後的聲音透心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芙蓉帳:權相的掌心嬌重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般般如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般般如畫並收藏芙蓉帳:權相的掌心嬌重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