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安巴裏諾百年難遇的暴風雪,在肆虐了將近三天後,終於落下了帷幕。雖然風雪依舊不斷,但至少比前幾天那一不小心就會把命搭上的程度要好得多。


    清晨,犁刀村。


    布蘭迪推開房門,已經消停了不少的風吹拂著他的臉頰,依舊刺骨,不過多少比前幾日好些。


    昨夜的經曆仍然曆曆在目,布蘭迪其實到現在也不太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和亞瑟一起並肩作戰,這讓他到現在依舊覺得內心悸動。


    而且,自己的槍法也被達奇誇讚了。雖然布蘭迪對於自己的能力認識得非常清楚,但是他依舊覺得很高興。要知道,達奇?範德林德是亞瑟?摩根和約翰?馬斯頓的老師,他手把手教出了一位東部傳說和一位西部傳說,而他的這兩位學生都沒能夠做到青出於藍,所以,別的且不論,單說槍法方麵,他的意見非常具有含金量。


    如果說過去的一年布蘭迪隻是在渾渾噩噩地過日子,那麽現在的他則是久違地找回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向往。他開始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在這個原本隻會在夢中出現的西部世界裏闖出一番名堂。


    布蘭迪推開斜對著自己的木屋的門,範德林德幫的大家幾乎都在那裏。一進門,就聽見艾比蓋爾——約翰?馬斯頓的妻子正魂不守舍地念叨著:“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他了,這天氣也沒有好轉……”


    一旁,黑人女孩蒂莉安慰道:“他很堅強而且也很聰明。”


    “至少還算堅強吧,”艾比蓋爾並沒有因為這句安慰之語而放下心來,見布蘭迪進來,隻是心不在焉地問候道,“哦,早上好,芒尼先生,要咖啡嗎?”


    “當然,馬斯頓夫人。”芒尼點點頭,接過艾比蓋爾遞過來的咖啡杯,坐到藍尼?薩莫斯——範德林德幫中最年輕的男性成員身邊,問:“嘿,藍尼,發生什麽事了?”


    一般情況下,年輕人,尤其是同性之間很容易建立起良好的關係。昨晚從阿德勒農場回來後,布蘭迪和範德林德幫的眾人共進晚餐,席間和藍尼多聊了幾句。雖然交流不算多,但是二人卻很是投緣,於是很快就混熟了起來。


    “是約翰,他到現在還沒回來,”藍尼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現在外麵風雪還沒停,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布蘭迪呡了口咖啡,說:“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約翰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吧。”藍尼說。


    這時,屋門再度打開,亞瑟走了進來,湊到壁爐前烤火。


    “你好,亞瑟。”艾比蓋爾問候道。


    “艾比蓋爾。”亞瑟點點頭回應道。


    “嘿,亞瑟,”艾比蓋爾突然上前一步,說,“你怎麽樣?”


    亞瑟有些遲疑地看向艾比蓋爾:“還行,艾比蓋爾……你呢?”


    艾比蓋爾的語氣裏混雜著遲疑、焦急和歉意:“我需要你……抱……抱歉,我不好意思麻煩你,但……”


    “是約翰那小子……”亞瑟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了艾比蓋爾的話,刻薄地說道,“他又給自己惹了麻煩。”


    “他已經失蹤了兩……兩天。”艾比蓋爾語氣中焦急的部分占據了上風。


    “你的約翰不會有事的,”亞瑟話語中的刻薄意味更盛,“我的意思是……他這人可能跟石頭一樣不開竅,還跟廢鐵似的沒什麽用,但這一點不會就因為他被困在暴風雪中而改變。”


    “至少去看一眼,”這時,幫派的智囊何西阿?馬修斯開口了,“哈維爾?”


    “什麽事?”身上披著極具異域風情的墨西哥式披肩的哈維爾?伊斯科拉應道。


    “哈維爾,你能和亞瑟出去找一找約翰嗎?”何西阿的語氣中,一半是吩咐,一半是詢問,“我們隻有你們兩個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現在嗎?”哈維爾看了看屋外的風雪,明顯有些不情願。


    “她在……”何西阿下意識地看了眼艾比蓋爾,隨即改了口,“我們都在……我們非常擔心他。”


    “我知道,如果情況是反過來的話,”哈維爾說著站起身,把一把擦得鋥亮的左輪手槍遞給亞瑟,“他也會來找我的。”


    亞瑟接過槍,也不說話,算是接下了這個差事。


    “謝謝你們。”艾比蓋爾喊道。


    亞瑟點點頭,跟著哈維爾出了門。


    “不如我也去吧,”這時,布蘭迪開口道,“這裏的路我比較熟悉,也好照應你們一下。”


    “跟上吧,孩子。”亞瑟也不廢話,隻是一招手示意布蘭迪跟上。


    三人縱馬離開犁刀村。


    哈維爾一馬當先:“這邊。據我所知,約翰朝河流上遊去了。”


    亞瑟依舊沒什麽好話:“我們隻知道,他頭也不回地一直往北走了。”


    “他不會離開的,不會就這麽一走了之。”哈維爾堅信這一點。


    亞瑟撇撇嘴:“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布蘭迪略帶疑惑地問:“額,亞瑟,你和約翰之間有什麽過節嗎?你們不都是一個幫派的一家人嗎?”


    “哦,我怎麽會和約翰?馬斯頓先生有什麽過節呢,”亞瑟的語氣開始陰陽怪氣起來,“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意誌堅定,槍法卓越,還有著難得的好運氣,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把家庭、幫派、一切都棄之不顧的勇氣,這樣一個優秀的漢子,我怎麽可能和他有什麽過節呢。”


    不愧是被廣大玩家譽為“西部嘴臭王”的亞瑟,一個髒字沒用就把約翰狠狠地陰陽了一通,弄得作為局外人的哈維爾都有點受不了了,忙打圓場道:“不過他最終不還是回來了嗎?我相信約翰那會兒隻是有些心理上的問題沒有琢磨明白,他還是在乎我們這些夥伴的,更何況這裏還有他的老婆孩子。”


    “隨你怎麽說吧。”亞瑟不以為然地說。


    “別見怪,布蘭迪,”哈維爾說,“亞瑟就是這樣一個人,嘴比刀子還鋒利,你日後可得小心著點,謹言慎行,別被這老小子抓著機會。”


    “哈哈,放心吧哈維爾,我一向是個乖孩子。”布蘭迪笑道。


    三人沿著河流一路向上遊而去,越往上遊走,道路就越發崎嶇難行,盡管厚厚的積雪多少為他們墊平了道路,但依舊讓他們的尋人之旅越發艱難。


    “嘿,我看到有煙,”哈維爾突然喊道,“快來,我們過去看看。”


    “但願別又是奧德裏斯科幫的人。”自從昨晚在阿德勒牧場遇到奧德裏斯科幫的人,亞瑟對於這片雪原上的人煙也多了幾分警惕。


    三人又行幾步,在河邊的一處廢棄的營地前停下。


    哈維爾下馬走到營地裏,開始四處查看。


    “好吧……似乎有人剛走……還沒多久……而且……”一番勘察後,哈維爾最終確定了方向,“是往那邊去了。”


    “好吧,那就跟上去看看。”亞瑟說。


    布蘭迪有些驚訝:“哈維爾,你是怎麽看出有殘留痕跡的?現在這樣的天氣……”


    “雪地上根本不可能留有多少可靠的信息對吧?”哈維爾仿佛猜到了他想要說的話,此刻他的笑容中頗有自傲之意。


    “別的不敢說,哈維爾在這方麵可是無人能及。”亞瑟也對哈維爾的能力給予了正麵評價。


    “有空我會給你講講訣竅的,”哈維爾一夾馬腹,他的那匹灰色托維歐的美國花馬向著他確定好的方向奔去,“現在,先專注於找約翰吧,這裏有些馬蹄印,往河邊去了。”


    三人渡過河流,根據哈維爾的指示,這裏也有馬蹄印一直向前延伸。


    “你覺得這會是約翰嗎?”亞瑟問道。


    “你說呢,”哈維爾也有些不確定,“這些肯定是馬蹄印,但……誰都有可能。我們跟著馬蹄印走吧。”


    亞瑟突然問:“那個……哈維爾,你當時在現場,那艘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拿到錢了,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然後突然間四麵八方全冒出了敵人。”


    “賞金獵人嗎?”


    “不,是平克頓偵探。槍林彈雨的,簡直是瘋了。”


    三人逐漸向著一座雪峰前進,繞過一道深溝後,繼續向山脈深處進發。


    “達奇殺了一個姑娘,”哈維爾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說,“方式挺殘忍的,但當時情況緊急。”


    “那可不像他。”亞瑟評價道。


    哈維爾偏頭看看雪地,說:“懸崖邊上還有更多的馬蹄印。”這回布蘭迪也能看見清晰的痕跡了。


    “戴維中槍了,”哈維爾接著說,“麥克和約翰也是,至於西恩,我們都沒看見他,我都不敢相信我們能逃出來。當你們出現在鎮子另一邊的時候,我們已經快撐不住了。”回想黑水鎮的經曆,哈維爾至今都心有餘悸。


    “真的很慘。”亞瑟隻覺得感同身受。


    越往山上走,風雪就越大。如果是前幾天的話,山上的風雪會直接把騎手連人帶馬活埋在雪地下,現在雖然好了很多,但依舊吹得三人睜不開眼睛。


    “該死的,風雪越來越大了。”亞瑟一邊用手臂擋住向他襲來的狂風驟雪,一邊說。


    “我們該快點了,不然就連我也找不到馬蹄印了。”哈維爾的聲音透露出焦急的意味。


    “我不明白,哈維爾,”布蘭迪說,“我們不能這樣沒頭沒尾地找下去,這座山再往上走可就沒幾步好路了,我們的馬也走累了。”


    “我們再往前走一點,”哈維爾鼓勵道,“也許能再次找到腳印。”


    三人開始沿著愈發崎嶇的上山路小心翼翼地走著,這裏的雪地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新雪,疲憊的馬兒走在上麵,不但難行,馬蹄也時有打滑,但好在這些馬兒都很可靠,盡管道路險阻,依舊努力遵從著主人的驅使。


    “嘿,看呐,在那邊,你看到那個了嗎?”哈維爾指著不遠處雪地上黑乎乎的東西說。


    三人加快了腳步,那黑乎乎的東西也逐漸有了明顯的形狀,原來是一具馬的屍體。


    哈維爾語氣中有一絲凝重:“當我們離開黑水鎮時,約翰騎的就是這匹馬。”


    “噢……這真是……”看著馬的慘狀,亞瑟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隻有群狼才能造成這種傷口,”布蘭迪把卡賓槍握在手中,“小心點,它們肯定還沒走遠。”


    “看看他能不能聽見我們。”哈維爾說著,從腰間抽出自己的左輪手槍,朝天放了兩槍。槍聲在山間回響,宛如夏日驚雷。


    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模糊的喊聲:“嘿!救命啊!這裏!”


    “快點!在上麵!”哈維爾駕馭著胯下馬緊走。


    又行幾步,那模糊的聲音再度響起,依稀聽得出來是一個沙啞的男聲:“有人嗎?我在這裏!”


    哈維爾仔細聽了聽,下馬道:“聲音是從前麵某個地方傳來的,我看我們沒法繼續騎下去了,我們在這裏下馬走過去吧。”


    他一邊從馬上卸下來一把霰彈槍,一邊提醒亞瑟:“我要是你,我就會把霰彈槍帶上,誰知道我們會遇到什麽情況。”


    亞瑟點點頭,從馬上取出一把雙管霰彈槍和一把削短型霰彈槍,並回頭把削短型霰彈槍拋給布蘭迪。


    沿著崎嶇的山路逐漸往下,山壁逐漸陡峭,腳下的路也越發狹窄,三人隻能緊貼山壁,小心翼翼地前進。


    突然,亞瑟腳下一滑,一個沒站穩,身子一歪就往山崖下摔去,好在他下意識地用一隻手扣住了突出的岩壁,這才沒有直接摔下去。


    走在隊伍末尾的布蘭迪見狀,立刻伸出手讓亞瑟抓住,喊道:“哈維爾!快來幫忙!”


    哈維爾聽到喊聲,也不猶豫,立刻回頭拽住了亞瑟的另一隻手,二人合力才把亞瑟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說實話,亞瑟,你該減肥了,”布蘭迪喘著粗氣,笑道,“我爬山都沒那麽累。”


    亞瑟哈哈大笑,拍了拍布蘭迪肩膀,說:“謝啦,小子,等回去了我教你兩手,保證你再也不用害怕奧德裏斯科幫的雜種們。”


    “我可沒害怕過啊,你可別瞎說。”


    “你也確實該謝謝他,亞瑟,”哈維爾也笑道,“老實說,要是隻有我們兩個,我可保證不了能不能把你拽上來。”


    前方某處,那個沙啞的聲音依舊在不停呼救。


    “省點力氣,約翰,”亞瑟高聲喊道,“我們馬上就到了。”


    三人在山岩間時而向下,時而攀上,很是廢了一番周折,終於走到一處相對平緩的地方。


    “媽的,這鬼地方太冷了。”亞瑟一邊抱著手臂,一邊低聲抱怨。


    哈維爾帶著隊伍在一處近似一線天的地方停下腳步,他注意到亞瑟的異狀,問道:“亞瑟,你怎麽樣?”


    “我覺得不太舒服,”亞瑟說,“這幾天都是這樣。”


    “我知道,”哈維爾點了點頭,從包裏掏出一瓶肯塔基波旁酒喝了一口,遞給亞瑟,“給……喝兩口。這雪我也快受不了了。”


    “謝謝。”亞瑟接過酒瓶狠狠灌了一口,又遞給身後的布蘭迪。布蘭迪喝了酒後,從包裏拿出幾塊醃製的鹿肉脯遞給亞瑟:“我這還有些吃的,山路不好走,我們吃完再上路。”


    三人簡單修整了一番,繼續前進。


    “亞瑟!”約翰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約翰!你在哪?”亞瑟高聲回應,“馬斯頓,你能聽到我嗎?”


    “我在這!”約翰喊道,“懸崖邊上!”


    “那是約翰,”哈維爾也喊道,“我們來了!”


    三人略微繞了個彎向下,走在最前麵的哈維爾在懸崖的一處凹陷旁停下,對後麵的兩人說:“他在這兒!”


    “我在這邊!”似是為了呼應哈維爾的話,約翰高聲喊道。


    “好了,不要吵了,馬斯頓,”亞瑟走到崖邊,探頭望去,不由地感歎,“你還真是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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