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夏芷凝發現自己踩坑了。


    平庭縣的太平熱鬧,讓她忘了對方還是個反賊,而她們則是青州太守的家眷,父親以身殉國,為國盡忠,以證名節,她這做女兒的若是和反賊一起去攻打朝廷,那豈不是對父親的一種褻瀆。


    百年之後,她有何顏麵去見地下的父親。


    “你已經答應他了嗎?”看到沉默下來的妹妹,夏芷晴道。


    夏芷凝點了點頭,旋即一臉氣憤的衝出廂房,道:“我去找那混蛋算賬。”


    她已經意識到被對方套路了。


    ……


    正堂。


    陳墨正在與耿鬆甫商量著出兵的事。


    既然不打算從袁又春那頭獲得糧食,那現在就得籌集八月一日出兵的糧草了。


    糧草的多少,跟兵力有關。


    目前陳墨手上的兵力,神勇衛、神武衛、預備隊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了五千人。


    陳墨打算出兵兩千,其中神勇衛出兵八百,神武衛出兵一千二。


    袁又春那邊並不知曉他手中兵力的具體數目,當初攻打平庭縣時,陳墨報的數目,一千都不到,現在出兵兩千,已經很積極配合了。


    同時,大軍先行,情報是最重要的,現在可以派探子去泉陽縣周圍探查。


    而關於這點,張河就有話說了,因為之前和泉陽縣的朱家做生意的緣故,一直到陳墨納妾的時候方才停止,可以說,他們對泉陽縣已經比較了解了。


    說到朱家,耿鬆甫就問能不能將朱家發展成我們的內應,這樣攻打泉陽縣就簡單多了。


    陳墨道:“朱永誌早帶著家眷跑了,上次派人來參加納妾時,便做了告別。”


    像朱家這種做了幾十年的私鹽販子,消息可要比他靈通多了,對時局掌握也極為敏銳,哪還會在停留。


    “夏小娘子,縣長正在和縣丞大人議事,您不得過去。”


    倏忽,孫孟的聲音響起,他將夏芷凝攔了下來。


    “滾開。”夏芷凝氣道。


    “讓她過來吧。”陳墨道。


    “夏小娘子,請。”孫孟讓夏芷凝過去。


    “芷凝,快過來叫耿伯父。”陳墨以一副夏芷凝男人的口氣說道,然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對耿鬆甫說道:“不知耿縣丞可還認得她?”


    “哦?”耿鬆甫一愣,抬頭看去。


    夏芷凝本想質問陳墨一番的,可是看到熟悉的人,在長輩的麵前,她還是很得體的,非常有禮貌的叫了聲:“耿.耿伯父。”


    “這位姑娘是?”耿鬆甫仔細打量了夏芷凝一眼,觀眉眼有些熟悉,但具體又想不起來是誰,畢竟第一次見夏芷凝的時候,對方才幾歲。


    “耿伯父,是我呀,夏芷凝,家父夏良卿,我是他的二女兒。”夏芷凝提到父親的聲音,言語有些哽咽。


    “你你是良卿兄的愛女?!”


    聞言,耿鬆甫一下子怔住了,難怪觀其眉眼這麽熟悉,當初得知夏良卿自身殉國,他還感傷了許久,畢竟對方這種行為,很令讀書人敬佩。


    不過在他心裏,南陽既然淪陷,那麽夏良卿的家眷,怕是難逃一劫,沒想到還活著。


    緊接著,耿鬆甫便是高興,朋友同窗之女還在世,這本就是一件開心的事,但沒開心多久,又歎了口氣:“這世道變化的太快,想當初老拙貶官路過南陽時,還與良卿兄把酒相談,沒想到如今.”


    “家父在世時,可沒少提過耿伯甫您呢,說伱錚錚鐵骨,不畏強權,是朝堂上少有的一股清流。”夏芷凝道。


    “別站著,坐著聊。”陳墨拉著夏芷凝坐了下來,就坐在自己的旁邊。


    夏芷凝剮了陳墨一眼。


    “唉,聖上被蒙蔽,朝廷腐敗,老拙縱有這身鐵骨,又有什麽用?”耿鬆甫說道:“倒是芷凝侄女你怎麽在平庭縣,若老拙沒記錯的話,你應該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的,她人呢?”


    “姐姐她就在後院,至於為何在平庭縣,就有些說來話長了。”說到這的時候,夏芷凝看了陳墨一眼。


    耿鬆甫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眼,再根據剛才陳墨說話的口氣,心裏已經有所了然了。


    以夏芷凝的美貌,又住在衙門的後院,這不妥妥的金屋藏嬌嗎。


    當然,對於雙方是怎麽認識的,他不管,不過以他目前對陳墨的了解,姐妹兩若是跟著陳墨,也算是一個很好的歸宿了。


    耿鬆甫知道兩人是有話要說的,便是將空間留給了二人,退了下去。


    等耿鬆甫走後,陳墨抿了口茶,然後又遞到夏芷凝的嘴邊,道:“氣衝衝的找來,出什麽事了?”


    夏芷凝不領陳墨的意,一把推開,好在陳墨端得穩,才沒有灑落,瞪著他道:“我就知道你這混蛋肚子裏沒憋著好貨,你是反賊,而我夏家是朝廷忠良,你讓我隨你去上陣殺敵,豈不是想讓我和你一樣徹底成為反賊,到時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正好如了你的意。”


    “沒錯。”


    陳墨放下茶杯,然後一把將對方拉入懷中,緊緊的摟住,旋即說道:“我不想把你從我身邊放走,但我又不能違背自己的諾言,隻好出此下策,但我本意絕不是像害你,隻因我太過癡迷你了,我不敢想,若是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麽過.”


    聽得如此肉麻的話,原本還在劇烈掙紮的夏芷凝,反抗逐漸弱了下來,之前那種酥麻的感覺,再度縈繞全身。


    片刻之後,她方才壓下那紛亂複雜的心思,嗔怒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唉。”陳墨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還不信我,我可都是為了你好。”


    “你如此害我,還說為了我好?”


    “當然,你父親是朝廷忠良,可是朝廷是怎麽對你父親的?青州早就告急,孤立無援,可朝廷不救,南方諸王也都不出兵相助,若不然,你父親怎麽會死?


    還有,你說你想令兵布陣,上陣殺敵,我盡我最大的所能滿足你,可你卻懷疑我,若是你站在朝廷那邊,朝廷能讓你領兵?


    其次,在朝廷的眼裏,你們和你父親一樣,是已不在這個世間了,我也從未在縣中泄露過你的身份,你就算隨我殺敵,對方也認不出你,如此一來,我何曾害你。


    最後,你知道自己對天師軍的那些高層,有多麽大的吸引力嗎?你知道自己對他們有多大的幫助嗎?可是我卻頂著巨大的壓力,護著你們。結果現在到頭來,你卻一二再再二三的不信我。”


    陳墨鬆開了夏芷凝,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然後自嘲一笑,道:“我特娘的也是個蠢蛋,居然會癡迷上一個仇人,罷了,你既然不信,那就走吧,和你姐離開平庭縣,我不留你們了。”


    說完,起得身去,道:“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下,我最後再提醒你一句,最好是秋後離開,現在去往南方各路,都是天師軍的探子,若是落到他們手裏,什麽下場,你們應該明白。”


    之後,還叮囑了孫孟一聲,若是她們要離開,不得相攔。


    孫孟表示明白。


    陳墨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也到放衙的時間了。


    夏芷凝看著陳墨的背影,怔怔出神。


    對方的話,就像一記記重錘,敲擊在她的腦海中,久久回響,消散不去。


    不由地,夏芷凝覺得雙眼有些發酸,想哭,少年的每句話好似都來自肺腑,全是情感。


    她忽然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何要說這種話。


    他肯放自己離開了。


    可夏芷凝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們的賬還沒還完,對方就肯放她們離開,可想而知,對方對自己是有多麽的失望。


    或許,他說的話是真的。


    他真的中意自己。


    他在乎的並不是那一百鞭賬的本身,而是自己。


    隻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把自己留在他的身邊。


    現在,他對自己失望了,那麽這種方式就沒有必要再存在了。


    她的心亂了。


    等回到廂房的時候,夏芷凝再也繃不住,哭了。


    夏芷晴看到這一幕,懵了。


    忍著身上的酸痛,裹著被子就從床上走了下來,來到夏芷凝的麵前,急聲道:“芷凝,你怎麽了?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


    “沒。”夏芷凝搖了搖頭,竟然反思起了自己的問題,道:“姐,我我好像誤會他了。”


    夏芷晴一愣。


    夏芷凝接著道:“姐,我我不想報仇了。”


    夏芷晴又一愣。


    “姐,我們可以走了,他答應放我們離開了。”夏芷凝道。


    夏芷晴一愣再愣。


    短短的幾句話,讓夏芷晴想問,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麽?


    夏芷晴趕緊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夏芷凝不想說。


    難道跟姐姐說,他中意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我?


    原來姐姐你才是哪個替代品?


    或許在姐姐的眼裏,這種事絕對是匪夷所思的,是不信的。


    況且這種事,她也不好說出口。


    “姐,你就別問了,你隻要知道,我們現在可以離開就行了。”夏芷凝說完,便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低著頭抱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夏芷晴:“……”


    ps:今天的更新完了,淩晨的時候會更新一章加更的,爭取這個月還完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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