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綠水,酒地花天,煙月紅橋,箏船蕭居。


    陳嶽未曾在夜晚來過煙花之地,也從來不知這煙花之地,竟然如此繁盛,水光黯黯,明光點點,諸多銖衣輕薄的女子語嬌情深,言語爛漫,讓人看了就暈頭轉向。


    “陳兄弟,我們往這邊來。”


    紀伯英攬著陳嶽,向著怡香樓裏麵走去。


    怡香樓緊鄰潛淵河,門頭開闊,客人也有不少。


    紀伯英來到此處,自然就來了鴇母招待,在紀伯英的要求下,幾個人一並前往樓上。


    “雨香小姐可在?”


    紀伯英詢問鴇母。


    在來的路上,紀伯英已經幾度提起“雨香”這個名字,據說此女如同花中水仙,嫻靜而不多言,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帶著楚楚可憐的氣質,在正陽府中,來到怡香樓的,大多都是衝著“雨香”來的。


    “真是不巧。”


    鴇母連忙賠笑,說道:“京中來了一位貴客,近來一直都要求雨香招待。”


    “京中的貴客……”


    紀伯英撇了撇嘴,沒好氣的說道:“是客的話,那就貴不到哪裏去。”


    太淵的開國皇帝,就是出自正陽,在成為皇帝之後,將正陽提為府,將貫穿正陽的“靈陽河”改為了“潛淵河”,現在的潛淵河,就在怡香樓的外麵流淌著。


    因此當今的皇家來到了正陽府,會說“回家”,不會說自己是客,而如果不是皇家的人,那麽到了正陽府,就要走正陽府這邊的規矩,不能仗勢欺人。


    “就讓芳女,蘭舟,素月來這邊作陪,如何?”


    鴇母提出來了三個人選。


    “行吧。”


    紀伯英點頭,向著陳嶽說道:“芳女自帶柔情媚態,蘭舟談笑清雅,素月最是端研,如良家人。”簡單的介紹了這三女的特點之後,紀伯英又對鴇母說道:“你把瑞蘭也給我叫出來。”


    鴇母自是滿心歡喜,連忙叫人前來招待。


    陳嶽驚異的看著紀伯英,這位可真算是將青樓給逛明白了,人物特色都能一清二楚,也算是讓陳嶽大開眼界了。


    “趁著她們還沒來,我們先把出版的事情敲定了吧。”


    紀伯英語調輕快,說道:“這樣待會兒姑娘們來了,我們就專心作樂,不再算計旁事了。”


    陳嶽自是點頭。


    在書籍出版上,紀氏書堂是業內頂流,自然早就有一套文稿的價碼,紀伯英帶著任務而來,又知曉陳嶽近來都靠寫書謀生,當下拍板,要給陳嶽一個當下較高的價格。


    就在陳嶽和紀伯英商量中,忽聽一淡淡聲響,叫了一聲“紀公子”,讓陳嶽像是心肝都被人一並抓攝起來一樣,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


    門口處有一窈窕女子,纖腰微步,徐徐而至,到了紀伯英的旁邊,盈盈落腰行禮,說道:“感君厚愛,特來此送上一壺紅雪酒。”


    這女子將酒壺放在桌上。


    “雨香,你有心了。”


    紀伯英眼中都是雨香,說話都輕柔幾分,接著便向雨香介紹,說道:“這位鄭兄弟你見過了,這位陳兄弟,是當下火熱的《蓮兒春》作者……”


    陳嶽看向雨香,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心中也驚異雨香,感覺不愧是怡香樓中的頭牌,氣度身段,盡皆不俗。


    “先生洞達世情,小女子深感佩服,隻是書中未免太過黑惡了。”


    雨香言語脈脈,顯然也看過了《蓮兒春》。


    陳嶽正想答話,旁邊的紀伯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說道:“正是因為直白,才能寫盡人世醜態!才能成就一本奇書,當今這太淵國所閱讀之書,皆出自我們正陽府,而正陽府中,陳兄弟的這本書別開生麵,將來必能引領整個太淵國的潮流!”


    雨香抿嘴而笑,說道:“公子之言,將其他地方的書文放在何處了?”


    “除卻正陽府外,其他地方書文毫無可取之處。”


    紀伯英透露著一種“正陽沙文主義”說道:“若論文學繁盛,我們正陽為第一!”


    陳嶽靜靜坐在一旁,想起了在書籍中,看到這邊的一些境況,太淵國的皇帝並非是亂世之中揭竿而起,打出天下的豪傑,而是一個篡位登基的權臣,因此在太淵國之前的很多年,在文學上麵有過殘酷打壓,許多地方都噤若寒蟬,不敢隨便書寫,唯有正陽府這邊寬鬆一些,直至三十年前,妖聖進攻京城的那一次,似乎一下子將王朝的威壓給打散了,在文學上麵開始放任自流了。


    正陽府有著足夠的先發優勢,因此在文化上一下子繁盛起來,並且影響極大,傳播極廣。


    各種書堂,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繁盛的。


    紀伯英說正陽文學繁盛第一,也是絲毫不假的。


    “是嗎?”


    後麵又傳來一道男子聲音,叫道:“那麽你所說的奇書能有多少稿費?”


    如果說適才是因為雨香的聲音抓心撓肝,那麽此時這男子聲音傳來之後,陳嶽從血脈深處,泛起了一股暖流,似乎有什麽不理解的東西,正在血脈中翻騰。


    陳嶽轉過身,看到了一個矮胖男子,膚澤較白,嘴唇比較厚實,帶著天京那邊的口音,一步步走到那邊來,伸手便抓著雨香,叫道:“我撒泡尿的功夫,你就跑出來見旁人?”


    雨香臉麵緋紅,連連道歉。


    這矮胖男子此時側臉,看向了紀伯英,淡然說道:“翰林院的莫應庵在天京給人寫一百二十五字,換了一千二百五十兩銀子,不知道他寫了多少字?得了多少錢?”


    京爺就是闊啊!


    陳嶽心中感歎,一個字十兩銀子!


    “這比刑部尚書兒子的人頭都值錢!”


    鄭經人感歎道。


    矮胖男子顯然沒想過有這樣類比,噎住一下。


    “給人寫碑文,寫書文,主要是看個人實力的。”


    紀伯英了解修行上的事情,這時候從容開口,說道:“進入翰林院的,都已經開辟了【文宮】,一字千金,給一個地方書寫幾個字,就能夠讓一個地方成為名勝,積聚天地之氣,這和凡人書文怎麽比?”


    紀伯英又看向了陳嶽,說道:“在文道上,你修為越高,你的筆墨就越值錢。”


    陳嶽點了點頭,他是看了一些書籍,但是對修行還一竅不通,此時也算是多知道了一些事情。


    “哦?奇了。”


    胖子不依不饒,說道:“你說正陽府這邊文學繁盛,怎麽你們刊印的文字價格如此低廉呢?是不是你們這邊出版的東西,毫無可取之處啊?”


    這拐彎抹角,也在攻擊陳嶽沒有修為,攻擊陳嶽售賣的書籍。


    作為曾經的現代人,陳嶽對這樣的挑釁毫不生氣,淡定說道:“京爺牛逼,能不能賞我五十兩,讓我看看京爺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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