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的民房,占地兩百平左右。</p>


    三四樓都隔開來租給了租戶,他和溫子霓住在二樓,父母健在的時候,也都是住在二樓。</p>


    至於一層,臨街的一邊租給了一戶外地人做倉庫。後麵院子的一邊,都堆著不少從二樓搬下來的家具物件,雖然不太適合住人,但目前也隻能暫時住在這裏。</p>


    他怕溫子霓腦子一熱帶著女兒走了,到時候他連個聲響都聽不到。</p>


    拿出鑰匙,擰開卷簾門,隨著一陣嘩嘩的聲響,這間封閉許久的庫房得以打開。</p>


    徐聲對於這間房子的記憶不多,隻記得有什麽不用的大物件,往裏扔準沒錯。後來把整個一層都租了出去,裏麵的東西被租戶清理走,也就再沒什麽記憶了。</p>


    卷簾門裏很空曠,邊上立著一台老式的自行車,角落裏一堆雜亂的東西被幕布掩蓋著。除此之外,就是滿地的灰塵了。</p>


    徐聲撐開卷簾門,光線照進門裏,還有些昏暗。他找到牆角的開關,把燈打開,想要拿著掃帚情理,發現掃帚根本不頂事。</p>


    常年沒人清理的庫房裏到處是灰塵,掃帚根本用不上,徐聲索性找前門的租戶借了根水管,打開水龍頭就對著水泥地一陣猛衝。</p>


    八九月的天氣,水幹得很快,根本不用在意潮濕的事情。</p>


    衝了一陣,徐聲把水拖幹,然後才掀開角落裏的幕布。</p>


    幕布下,都是些老舊了沒再用的家具,以及不少父母健在時常用的物件。以前因為他不想整天對著這些父母常用的物件,所以也就一股腦全塞到了這裏。</p>


    父親的搖椅和單車、母親的獎杯和相框,就算他是十多年後重生而來,再次麵對這些東西,心裏依舊不好受。</p>


    擰著毛巾,一件件的整理,毛巾抹過相框,他見著自己穿著校服站在母親身邊,母親穿著素色的旗袍拉著他站在影視樂園門口,手裏還拿著一個獎杯。</p>


    他記得那次母親是在區裏舉辦的文藝匯演上拿了獎,還給他買了一把吉他。</p>


    因為那把吉他,他的成績開始滑落,卻也喜歡上了音樂和表演。父親發現後收走了他的吉他,卻給他安排了係統的編導培訓,若非如此,他根本考不上上戲。</p>


    把家具一件件挪出衝洗,慢慢的整理好這一堆老物件,徐聲卻在最底下發現了那個滿是灰塵的葫蘆狀盒子。</p>


    輕輕把盒子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徐聲輕輕揭開,一柄白色的吉他安靜的躺在盒子裏。</p>


    或許是因為有盒子保護的原因,吉他上並未沾染太多的灰塵,吉他封皮的白漆,依舊那麽耀眼。</p>


    輕輕的撥了撥琴弦,聲音刺耳,密閉的庫房裏即使開著門,聲音依舊那麽的清澈。</p>


    他抱著吉他,坐到那張父親常坐的搖椅上,輕輕的撥弄。</p>


    記憶裏父母的影子在腦海裏晃動。</p>


    上學時,母親的每一次叮囑,父親見到他成績單時的每一次責備……</p>


    他眼眶裏的淚水,不自覺的往下掉。</p>


    “我曾經很想知道,同樣的話要說多少次才好……”</p>


    ……</p>


    徐聲沒答應離婚,對於溫子霓來說無疑的是沉痛的折磨。</p>


    她承認她當初對這個放蕩不羈的男人很迷戀,可回歸到生活,這個男人卻將她曾經的那些幻想一一擊碎。</p>


    答應嫁給他,是因為他說他想有個家。她知道他父母剛離開,那個男人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所以她義無反顧的答應了。</p>


    剛結婚時,徐聲流連燈紅酒綠,她隻歸咎於他的自我排解,很多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p>


    可漸漸的,他開始對這個家不管不顧,完全沒把她當成家裏的一員,她開始有些失望。</p>


    在自己懷孕的時候,他將那種放縱無限的放大,淩晨三四點能一身酒氣的回來還算好,有時候甚至領著別的女人去鬼混,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p>


    那時候,她還想著有了孩子他會收心。</p>


    可現實呢?</p>


    現實是自己在產房待產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到那個男人的影子,母親從湘江來照顧自己,人差點丟在了火車站,她叫天天不應的時候才漸漸的看清了那個男人的本性。</p>


    果真如此,從孩子生下來到滿月,從滿月到至今,他從未給孩子買過一袋奶粉,從未給孩子添過一件新衣。</p>


    所以徐聲的話,她隻當做耳旁風,聽聽就好。</p>


    她也歇斯底裏的和他吵過很多,可那個男人根本沒有理會,越吵反而會越放縱。索性,她也懶得再開口,心裏漸漸變得冷漠。</p>


    </p>


    她不再指望,不願再受外人的冷眼,隻想著盡快離婚,盡快遠離。</p>


    可先前明明說好的事情,到臨去辦證的這個檔口,那個男人卻反悔了。</p>


    一句“我不能沒了湘湘”,他是想把女兒栓在他身邊受罪嗎?</p>


    那時候她真想把女兒剛換下來的尿不濕一把糊到他臉上,問他一句“你知道孩子一天要吃幾頓嗎?”</p>


    可溫子霓知道,這樣的爭吵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徐聲要爭女兒的撫養權,就隻能用法律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了。</p>


    他憑什麽和她爭?</p>


    抱著剛醒的女兒走下樓,她見著那個男人破天荒的在情理那間荒了多年的庫房,似乎真的要搬下去。</p>


    溫子霓沒理會,他有這樣的動作無非就是想多給自己一些空間,讓自己留下來。但可能嗎?</p>


    找了間律所,溫子霓大致把情況和先前聯係好的律師溝通了一遍,得到確切的回複之後,溫子霓心裏也安定下來。</p>


    用法律解決的流程無非就是麻煩一些,提起申訴到開庭還需要等一些時間,徐聲是怎麽也爭不過她的。</p>


    隻是回去再麵對徐聲,她有些反感而已。</p>


    可再反感自己又能去哪呢?茫然無助,溫子霓看著懷裏的咿咿呀呀的小丫頭,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p>


    遇到街坊,她唯有加緊腳步,生怕別人認出自己,就算是一樓對她有些敬畏的租客,溫子霓都避之不及。</p>


    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已無顏再麵對任何人。</p>


    來到樓梯的拐角,已經是另一副景象,往日裏亂糟糟的小院子,似乎被水衝洗過,從未有過的幹淨,好多丟棄在庫房裏的舊家具都被清洗過,整齊的涼在院子裏。</p>


    那個男人今天到底是抽了什麽瘋,會想來清洗這些東西,往日裏他那些衣服可都還丟在床底下發黴呢。</p>


    她好奇的挪了兩步,才走進院子的角落,就聽見從庫房裏傳來一陣吉他的聲音。</p>


    她知道他會,大學那會要不是因為他這一手吉他她也不會淪陷得那麽快,可自從他父母離開之後就從來沒見他碰過。</p>


    不那麽熟悉,似乎是首陌生的曲子。</p>


    在簡短的前奏之後,她竟然久違的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p>


    我曾經很想知道</p>


    同樣的話要說多少次才好</p>


    那些再三強調的老套</p>


    長大了才知道是不是需要</p>


    ……</p>


    不同於記憶裏輕狂而嘹亮的聲音,聽著有些沙啞而模糊,她聽不到具體唱的是什麽,隻是那個聲音越唱著,她越加的感覺有些頭皮發麻。</p>


    ……</p>


    回頭去看</p>


    這是說了謝謝反而才虧欠的情感</p>


    爸爸媽媽給我的不少不多</p>


    足夠我在這年代奔波足夠我生活</p>


    ……</p>


    庫房裏的聲音越加的沙啞無序,她甚至從歌聲裏聽到了抽咽的聲音。</p>


    溫子霓沒再佇留,抱著孩子急匆匆上了二樓。</p>


    她生怕自己多呆一秒就會心軟,好不容易堅定起要離婚的信念,不能就這樣再次被他毀掉。</p>


    這樣的男人確實很迷人。</p>


    上大學那會她已經淪陷過了一次。</p>


    可回歸現實,她需要的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一個懂得照顧她們母女的丈夫。</p>


    而不是眼前這個流連於燈紅酒綠肆意揮散的浪蕩子。</p>


    她承認,那個男人在父母離開之後一直很沉淪,要不然也不會唱出這樣的歌來。</p>


    可除了離開的父母,他還有自己和女兒呀。</p>


    他怎麽就那麽能狠心對他們母女不管不問?</p>


    不自覺,淚水從眼角滑落,落到小丫頭的臉龐。</p>


    小丫頭若有所感的揪著她的衣領,肉嘟嘟的小嘴裏蹦出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p>


    “麻麻、麻麻!”</p>


    “沒事的,湘湘,媽媽不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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