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見她這模樣,哪裏不明白。


    當即眼淚啪嗒啪嗒掉,手掌哆嗦的都抬不起來。看著她又氣又心疼……


    終究是忍不住抬手在她身上輕輕拍了拍:“你這丫頭,難道是想剜我的心嗎”


    “你……你……”寧夫人明白這種感受。


    當初她瞎了眼睛瘸了腿,撐著一口氣都要找回女兒。她無數次想要放棄生命,全靠著找女兒這口氣撐住。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至今想起都覺得心裏發苦。


    可真正輪到女兒受苦,她又想自私的將她留住。


    “你若是再出事,這個家就要散了。”寧氏抱著她,母女倆抱頭痛哭。


    痛哭出來遠比積壓在心中更安全。


    許時芸心間密密麻麻的疼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朝朝沒了。此刻趴在母親懷裏放聲痛哭,哭到昏厥。


    屋外,登枝幾個丫鬟不住的抹淚。


    曾經陸家耀眼奪目,連院子裏的花草都透著精致。


    如今,滿地枯黃的落葉,似乎朝朝一走,整個家都散了一半。


    但好在,打散許時芸的死誌,陸家總算能安心幾分。


    容澈坐在堂前,聽到芸娘哭聲,鐵骨錚錚的男兒眼泛淚花。


    正說著,便見門房急忙來通傳。


    “將軍,靖西王與王妃來了。似乎有要事相商……”


    容澈用粗糲的指腹拭去淚,大踏步朝門外走去。


    “快將人請到前院……”


    容澈來到前院時,靖西王夫婦正焦灼的在院中走來走去,竟坐都坐不安穩。


    “王爺,王妃……”容澈來不及多說,靖西王妃便捂著臉落淚。


    “這是出了何事”容澈心頭一跳。


    “玉舟不見了。”


    “自從那日朝朝……玉舟便再未出現過。”


    “明明當日他還出現在山腳下,後來卻毫無蹤跡。這段時日,我已經派人私下尋過無數次,卻半點不曾尋到蹤跡。將軍……他不會……他不會……”靖西王妃聲音發抖,雙手緊緊握著拳頭,紅著眼睛滿是慌亂。


    世子與朝陽公主關係極好,兩人幾乎好到穿一條褲子。


    當日朝朝以那般決絕的方式獻祭,謝玉舟又如何能接受


    “他若是有個好歹,我該怎麽辦四處都尋不到他的蹤跡,這孩子去哪了啊……”王妃捏著手絹擦淚,她雖整日吐槽兒子,但對兒子的疼愛卻半點不假。


    容澈聽得此話,心頭咯噔一聲。


    “王爺王妃別急,玉舟雖性子跳脫,但不是個亂來的孩子。”


    “如今宮裏宮外都亂著,您千萬要穩住。我這就派人一同去尋。”他與陸朝朝尋常愛去的地方,他也知曉一些。


    待送走驚慌失措的靖西王夫婦,容澈低低的歎了口氣:“朝朝啊朝朝,你這一走,大家心都散了。”


    他也不敢遲疑,當即帶人親自出去尋。


    從城裏尋到城外,絲毫未見謝玉舟蹤跡。


    反倒是沿途見到不少匍匐在地,虔誠叩首之人。


    “這是”


    “不知從何處傳出來,說昆侖神山乃造物主降生的地方。此處殘留著造物主的意識,能傾聽民意。許多百姓便決定三步一叩首,親自去神山祈福。”將士瞧見這一幕也不由動容。


    容澈猛地一皺眉頭:“胡鬧!昆侖神山距離此處數萬裏,便是晝夜疾馳也得數十日。沿途氣候無常,還有豺狼虎豹,豈能拿人命兒戲”


    容澈當即趕往城門口,他抵達時,許時芸已經聽到消息來到此處。


    “快回去吧,昆侖神山沿途危險至極,朝朝也不願大家陷入危險之中。大家的心意,朝朝心領了。”許時芸提起朝朝便心如刀絞,此刻卻要強裝鎮定勸慰大家返回。


    “許夫人,此去昆侖不論是生是死,我們都想試一試。萬一傳說是真的呢”


    “是啊,許夫人,這是我們自願的,您不必再勸。”


    “她為我們走了九十九步,我們為她走一走又如何”


    “她獻祭神魂,我們三步一叩,比起來遠遠不如她所承受的痛苦。”


    “您快別去了,回去吧。這是我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眾人反倒勸著許時芸,轉身虔誠的匍匐在地,一步步朝著神山而去。


    昆侖神山祈福一事,以飛快的速度傳遍人間。


    來自四麵八方的信徒啟程,為她祈福。


    此去昆侖,九死一生,但誰都不願放棄那唯一的機會。


    萬一,萬一傳說是真的呢


    許時芸站在城門口,眼含熱淚,看著眾人堅定地向前。


    容澈當即不再勸,他能勸一人,勸不了十人百人千人萬人。他想了想,當即道:“派人去朝陽宗,請十位弟子下山。”


    昆侖沿途有許多豺狼虎豹,十位弟子駐紮在沿途,也能減少傷亡。


    許時芸見到容澈,輕聲道:“可有找到玉舟”


    容澈無奈的搖頭:“已經將方圓三百裏翻了個底朝天。都不曾找到半點蹤跡。”


    “隻有護國寺沒去了。”


    “他最厭惡寺廟,深怕自己被帶走剃度。應當不會去寺廟。”他整日惦記娶八個媳婦兒,尋常見到和尚都要繞道。


    許時芸看向護國寺的方向:“去看看吧,王妃在家以淚洗麵,早些尋到早安心。”再者,她也很擔心玉舟。


    說完,便頂著寒風上了馬車:“去……看看朝朝。”


    容澈倒也不曾猶豫,當即策馬朝護國寺疾馳而去。心中卻琢磨著,玉舟來護國寺,不亞於自投羅網。


    他為了躲避回佛界,不知廢了多少心血。


    又怎會來寺廟呢


    以玉舟的性子,躲都來不及。


    可他剛來到護國寺門口,護國寺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


    容澈一怔。


    “容施主,請進吧。師父已經等您許久。”小沙彌似乎在此處等了許久,容澈出現的那一刻,他便開了門。


    容澈狐疑,隨著小沙彌進門。


    “哪位師父”容澈問。


    剛說完,就見萬佛殿內跪著一道身影。供桌前的燭台忽明忽滅,風光霽月的少年褪下華服,換上僧衣,不染俗塵,一心向佛。


    “是新剃度的清微師父。”


    容澈僵在大殿門口,呆滯的看著跪在佛前的謝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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