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交加,暴雨如注。


    雨勢太大,張紹南一行人隻好在路邊山洞暫時停歇,地慧在洞內盤腿而坐,閉目養神,其他狼牙、寒鴉和渡鴉等人則搭起火堆,抱團取暖,張紹南站在洞口,望著傾瀉而下的雨水,鐵元靜靜站在一旁。


    水流成河,迅猛的雨柱打在地麵,濺起層層水花,雨幕升起,麵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恍惚之間,張紹南彷佛回到了在北域的那個下午,一路生死相伴的孤長雲與眾人反目,始料未及,再看如今,自己已然是南封少主,與李耀東下次見麵,恐怕也隻能刀兵相向。


    造化弄人。


    張紹南正想著,鐵元的呼喊,突然拉回他的思緒,他順著鐵元手指的方向看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地上的雨水,竟然變成紅色的河流,滿眼的紅色,如同一條巨蟒,在眼前急速穿行而過,鮮豔的紅色猛烈衝擊,紅蛇帶著腥紅的惡臭,充斥著整個空間,令人作嘔。目睹此景的鐵元直接目瞪口呆,一句話說不出,張紹南則馬上聯想起一行人路過的十數個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物的村莊,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湧上心頭。


    雨勢剛好稍弱,張紹南招呼起山洞內的地慧、狼牙、寒鴉和渡鴉等人,眾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大為驚駭,二話不說,張紹南一馬當先,帶領眾人順著紅蛇上遊而去,想要一探究竟。眾人身上披著南封特製的成套帽衫,水火不侵,鞋在泥濘地麵也是輕盈如常,隻留下淺淺的腳印。


    眾人拾路而行許久,雨勢終於漸停,路邊的亂石堆旁,總算有一個半米見高的石碑,上方刻著黑色的“十九裏”字樣,空氣中的腥臭味愈加濃烈,張紹南心頭的不祥之感也愈發強烈,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終於,見到了坐落在平原之上的村莊,一片死寂,突然,在村莊裏房屋最集中的地方燃起火光一片,幽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綠色,熾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火勢並沒有擴散開來,就在原地打轉,像是人為控製一般。


    張紹南帶領眾人急速趕過去,映入眼簾的,足以讓眾人瞠目結舌。


    幽綠色火焰包圍著一大片空地,空地上,一堆堆屍體橫七豎八地到處都是,足足有上百具,多數是婦孺老人,這些屍體渾身上下滿是不規則的傷口,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殘肢斷臂散落一地,他們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慘白的麵容極度猙獰,死相淒慘,來不及閉合的雙眼早已沒了生的氣息,似乎在訴說著死前遭遇的莫大痛苦,鮮血從倒掛著的嘴、眼睛、耳朵裏流出,在地麵蔓延開來,匯合成一條血河,死屍散發的衝天惡臭讓人胃部止不住的翻騰。


    眼前的慘象讓張紹南不由握緊了拳頭,這些人看起來都是十九裏的百姓,也都是南封的子民,到底是誰,以這樣殘忍的手段對待他們。


    正在此時,從火焰之後,十數人的身影穿火而過,這些人身上穿著不一,有四五個人,身著紅袍,臉戴紅白相間的妖怪麵具,紅袍背麵,碩大的黑色字體,寫著“神無”,另外十幾人,皆身著黑白相間套裝,胸前和後背處,繡著白底黑色的“暗”字,臉上戴著東界國傳統的祭祀鬼神麵具,雙手微微泛著白光,這些人張紹南是認識的,正是交手過的東界暗組織,在這些人最後麵,是四個身披紫色長袍,麵戴白色麵具之人,麵具上沒有任何圖案,四人合力抬著一副通體漆黑的木棺。


    眼見眾人現身,張紹南這邊的各路精英紛紛做好迎戰架勢,地慧和鐵元兩人直接來到張紹南左右。


    “你們是什麽人?”張紹南厲聲問道,神無,暗組織,還有這四個神秘紫衣人,這些人聚集一處,張紹南默默摸了摸左手拇指的紅扳指。


    對麵眾人顯然沒料到會在此處遭遇張紹南等人,兩個貌似暗組織小頭目的人小聲溝通後,向其他眾人做出抹脖子的示意,神無和其他暗組織成員會意,準備動手,四個抬棺紫人則是退到最後方。


    就在雙方一觸即發時,一股強大的氣勢覆蓋全場,逼人的氣息讓整個空間似乎瞬間停滯了,對麵的神無和暗組織成員紛紛震驚到了,這股氣勢,正來自地慧,作為百鬼三神之一,對麵這些人,在地慧這裏是不夠看的。


    似乎預料到了必敗結局,神無和暗組織成員互視之後,一人從懷中掏出數個黑色球狀物,往地上一砸,“轟”幾聲過後,炸起衝天的白色煙霧。


    又來這一套,張紹南對著地慧喊道:“地慧大哥,留下他們。”


    地慧身形隨後在原地消失,隻聽見白色煙霧內連續傳出悶響,等到硝煙散盡,地麵上橫躺著十數暗組織和神無成員屍體,四個紫衣人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那口漆黑木棺。


    張紹南俯身上前揭下一個暗組織成員的麵具,麵具之下,一張清秀的麵龐,麵色慘白,喘著粗氣,張紹南也不客氣,直接拉起他,怒聲問道:“是你們殺了這些村民嗎?你們到底是誰,究竟為了什麽?”


    那人隻是冷冷看了張紹南一眼,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張紹南隨後扔下他,來到下一個暗組織成員,問了同樣的問題,得到了同樣的對待,直到所有人問完,暗組織所有成員一字未露,正在此時,地上的神無人員從身體內部燃起幽綠色的火焰,隻在一瞬,燒作一堆灰燼,張紹南都要氣笑了,他看了看身後緊跟的鐵元,朗聲說道:“鐵元兄,聽說你審問人犯有獨家秘訣,給我露一手吧。”


    突然被點名,鐵元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嘴裏碎碎念:“少主聽誰瞎傳,到處敗壞我的名聲,哪有什麽獨家秘訣……”後麵的話,在張紹南冷峻的眼神下憋了回去。


    鐵元不再多言,從懷裏掏出一副精鐵手套,質地極好,戴好之後,掐訣念咒,手套發出幽幽白光,隨後他走到暗組織成員中間,抓起一人脖頸,扔到空中,身形迅速變換,將地上的暗組織成員全數扔到空中,隨後雙掌伏地,一個白色光圈在他掌間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和暗組織成員悉數吸入光圈之中。


    這就是鐵元的絕招,輪回絕境。


    那邊鐵元去審問,張紹南則跟地慧一起來到黑棺麵前,地慧虛空一揮,黑棺“轟隆”一聲,一分為二,從黑棺中飛出一個怪物,身體一半裸露著骨骼,其他地方覆蓋著肮髒的鱗片,鱗片上是鋒利的骨刺和黑色長毛,猩紅的眼睛,張著血盆大口,露出尖銳的獠牙,衝著張紹南直接飛過來,張紹南哪裏見過這架勢,突然間懵了,好在一旁有地慧,身後有寒鴉、渡鴉精英,怪物還未近身,便被地慧打飛出去,寒鴉、渡鴉隨後出手,將怪物壓倒在地。


    未及動手,日光初升,怪物在陽光照射下,全身劇烈燃燒起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化作齏粉,灰飛煙滅。


    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讓張紹南不知所措,好在地慧馬上幫他答疑解惑。


    “這是末鬼,”地慧說道。


    “末鬼,那是什麽?”張紹南問道。


    地慧沒好氣地白了張紹南一眼,隨後指著剛從光圈中出來的鐵元,隨意說道:“你問他吧,”然後便走開了。


    從光圈回來的鐵元麵色凝重,看到張紹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紹南不明其理,靜等他的下句,鐵元整理頭緒,給張紹南娓娓道來。


    “少主,據他們所說,紅色長袍的是西都神無法師,黑白套裝是東界暗組織,紫衣人,則是望月會。”


    “望月會,那是什麽?末鬼又是什麽,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張紹南淩亂了。


    鐵元給張紹南科普了大陸上的初鬼、末鬼和魃,以及為初鬼轉世的各路組織,提到生死門時候,張紹南還是印象深刻的,想當初,自己被夜行抓到生死門判官麵前被審判時候的情景。


    “這些跟望月會有什麽關係呢?”


    “望月會借著東界與南封、西都大戰,到處掃蕩村莊,把無辜的村民圈起來,用自己培養的末鬼殺死他們,然後吸食他們的肉身和死後變成的初鬼。他們的目標主要是婦孺老人,因為女人陰氣深重,小孩氣血精純,老人暮氣深沉,對末鬼來說都是最好的養料,通過不斷的末鬼吞噬,最後培育出魃。”


    “這個操作有個問題,因為末鬼害怕日光,所以望月會采取兩種方式,第一是晚上直接放出末鬼,血洗村莊,殺人吃人,簡單直接;另一種就是白天由暗組織出麵,動手殺人,把這些人的屍體集中保管,神無再把化成的初鬼囚禁,等到晚上放出末鬼吃掉他們,至於選擇哪種方式,就看到達下一個村莊的時候,是白天還是晚上。”


    “可惡,”張紹南聽完,肺都要氣炸了,這個望月會,還有神無、暗組織這些人,根本畜生不如,他們把人命當做什麽,人如草芥嗎,不,在他們眼裏根本草芥都不如。


    鐵元長歎一聲,看著滿地的村民屍體,再看遠方初升的太陽,感到莫大的諷刺。


    夜晚要死,等到白天同樣是死,黎明給人帶來希望,血色黎明下,隻有無盡的絕望。此時太陽初升,陽光逐漸刺眼,鐵元直麵這刺眼的陽光,內心感慨,又有多少人在等待這樣的黎明。


    張紹南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回頭問鐵元:“可以啊,鐵元兄,這些都是你審問出來的嗎?”


    “嗯,其實他們隻說了末鬼吃人,後麵培育魃是我猜的,”鐵元耿直回答。


    “那這些人怎麽辦?”張紹南指著地上暗組織成員的屍體問道。


    “他們,少主自然不用操心,我已經送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鐵元冷冷地說道。


    “南封有人參與這樣的勾當嗎?”張紹南繼續問道。


    鐵元沒有回答,他隻是看了一眼遠處的地慧,隨即轉身離開,去處理暗組織成員的屍體了。


    張紹南似乎明白了什麽,不再多問,他接著指示狼牙、寒鴉和渡鴉眾人將場中百姓的屍體好生收殮,同時拜托地慧進行祭奠儀式後,一把火送眾人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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