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她和田二丫較熟,比請其他陌生姑娘要好。


    林惜柔看向李慎,“你的意思呢?”


    請誰來,也得讓他同意才是。


    李慎點頭道,“你喜歡便可,不必問我。”


    “那好,田阿公,那就將二丫帶來吧,讓她今天就過來。工錢嘛,和黑牛的一樣,六百文一月,吃住在我這兒。逢年過節,會放她回家團聚。”


    田裏正很高興,“好好,我這便帶她來。”


    半個時辰後,田裏正帶著田二丫來了。


    田大丫年長,田二嬸喜歡將家務事派給她做,也會讓她管教妹妹。


    所以田大丫的性子穩重,膽子也大些。


    田二丫隻是田大丫的小跟班,加上田大丫找了好婆家,妹妹年紀小不能打重,她就成了田二嬸的出氣筒。


    田二嬸隻要心情不好了,就會將田二丫喊到身邊,輕則打屁股擰耳朵,重則拿著掃把抽小腿朝腦門呼巴掌。


    吃飯多了要挨罵,走路慢了要挨打,上茅房時間長了,也會挨訓,起床遲了會沒早飯吃,沒將哭著的妹妹哄好,更是會招來大巴掌。


    總之,在家裏做的比田大丫還多,卻從沒得到過田二嬸的一句關懷之話。


    成天生活在膽戰心驚之中,讓她養成了小兔子一樣膽小的性格。


    雖然她和林惜柔李慎早已相熟,但進了林惜柔家,還是謹慎地走著路,不敢左右亂瞧。


    寧鬆係著圍裙,卷了袖子,正蹲在廚房一角殺著一隻雞。


    看到一個青色衣襖的瘦小女孩,縮頭縮腦走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嘿,大冬天的,地上又沒有螞蟻,你走那麽慢做什麽?”


    寧鬆是郡王之子,又是李慎身邊年紀最小的孩子,雖然從小離開父母,但李慎一向寵他,他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桀驁,笑得肆無忌憚。


    田二丫朝笑聲方向看去。


    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俊美少年,係著圍裙,手裏捏著一隻沾了血的菜刀,指著她大笑。


    田二丫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慌忙扭回頭,快步進了正屋。


    其實田二丫認得他。


    寧鬆來村裏有兩月了,跟著李慎四處行走,全村都認得他。


    但田二丫連鄰居喊話都不敢多說,又哪裏敢跟一個才來村裏時間不長的俊美少年多說話?


    臉一紅,跑得像兔子似的。


    越發將寧鬆逗笑了。


    田裏正回頭,笑著跟他打招呼,“殺雞呢,寧鬆。”


    “哼——”寧鬆不喜歡吵吵鬧鬧的田家人,所以不喜歡田裏正,又蹲回去繼續殺雞去了。


    田裏正尷尬地笑了笑,也進了正屋。


    林惜柔正摟著湯婆子,翻看著醫書,看到田二丫走來,將手裏的湯婆子塞到她的手裏。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地上的雪有二尺厚,田二丫卻隻穿著夾棉襖,小臉凍得通紅。


    田裏正拍拍她的頭,笑著說,“她每天都穿這麽多,她娘說她不怕冷。”


    林惜柔摸摸田二丫的手,冰涼一片,鼻子還一吸一吸的。


    顯然,這是凍得染了風寒了。


    田二嬸對女兒們不上心,林惜柔是知道的。


    田裏正是個粗狂男人,更不會對家裏孫女們知暖知熱,田二丫又膽小不敢說冷,於是,結果就是這樣了。


    反正人都到跟前了,林惜柔就懶得說田裏正了。


    她朝田二丫點了點頭,“二丫,你爺爺跟你說了吧?”


    田二丫點頭,“嗯呢,說過了,我帶了行李來了。”


    她指了指身後背著的布包。


    田裏正笑著朝李慎和林惜柔點了點頭,“這孩子就放在這兒了,她要是犯了什麽錯,你們盡管罰她便是。”


    田二丫的臉色變了變,咬著唇,低下頭去。


    李慎道,“我們自有分寸。”


    田裏正又叮囑田二丫聽話,不得亂跑,便離開了。


    林惜柔起身,朝田二丫招招手,“二丫,你跟我來。”


    “哦。”田二丫聽話地跟了上前。


    林惜柔帶著田二丫,來到一間小屋,“你以後就住這兒,現在天冷,不要你起太早,辰時整起床就夠了,這兒有沙漏記時器,你自己看著時間起床。”


    她指著桌上的沙漏和刻度儀說。


    小院隻有五間屋。


    一間正屋。


    一間她和李慎的臥房,另一間大臥房給了寧鬆白桉和周黑牛。


    另外一間分成兩小間,分別作了男女浴房。


    一間藥房。


    屋子不夠住了,李慎帶著寧鬆和周黑牛,將藥房用木板隔成了前後兩間。


    屋子裏擺上床,一張小桌和兩把椅子,還能放下一個小雜物架子。


    屋子雖小,但田二丫很滿意。


    這是她一個人的屋子。


    床上的被子是新的,還特別厚。


    “好。”田二丫露了個笑臉,點了點頭。


    難得看到小姑娘微笑,林惜柔又說,“起床梳洗後,你就在正屋候著我。不必服侍我的時候,你可以休息。”


    “嗯,知道了,林娘子。”


    家裏多了一個人,林惜柔吩咐寧鬆多做一些飯菜。


    寧鬆好像很喜歡逗田二丫。


    吃飯的時候,他看著坐在他旁邊的田二丫嘿嘿笑道,“嘿,你是屬兔子的嗎?怎麽吃得這麽慢?”


    田二丫正捧著碗,小口小口吃著。


    來到陌生的環境,田二丫拘謹,不敢放開嘴吃,米飯幾乎是幾粒幾粒地在吃。


    她窘著臉,回頭看了眼寧鬆,這才開始往嘴裏多扒拉了一點,但也僅僅隻是多了幾粒米。


    惹寧鬆越發笑起來。


    而田二丫更加窘迫,如坐針毯。


    吃好飯,休息了會兒,林惜柔進臥房歪著去了。


    田二丫給她蓋好被子,將火盆加旺,輕輕關了房門,來到外間坐著。


    李慎帶著周黑牛去了學堂。


    寧鬆在廚房裏一個人搗鼓著什麽。


    找不到事情可做的田二丫,隻得低著頭玩手指。


    寧鬆準備好了晚飯食材,攏著袖子來堂屋烤火。


    看到田二丫將自己縮成一隻鵪鶉,又走過去逗她。


    “嘿!”


    寧鬆扯了下她的小辮子。


    田二丫嚇了一大跳,從椅上彈起來。


    發現寧鬆看著她嘿嘿笑著,氣得她鼓起臉,“我不叫嘿,我叫田二丫。”


    寧鬆瞧著田二丫的臉,“田二丫?哪三個字?”


    田二丫會寫自己的名字,攤開左右,用右手食指在左手心寫起來。


    寧鬆搖搖頭,“你長得這麽好看,為什麽取個這麽難聽的名字?二丫,排第二的丫頭?還是……你有兩個丫丫一樣的發髻?”


    他哈哈笑起來。


    田二丫知道自己好看,她的眼睛比她姐姐的大,皮膚也比姐姐的白,頭發也比姐姐的多,除了瘦點,矮點,她處處都比她姐好看。


    可是,她爹娘還是不喜歡她。


    她不覺得寧鬆的笑話有多好笑,隻覺得難過。


    田二丫低著頭,歎了口氣說,“我爹娘說,女娃不必取什麽好名,有個稱呼就行了,又說,那牛啊馬啊,比女娃的作用大,也沒取名呢。”


    “胡說!牛馬怎能跟女娃比?”寧鬆憤憤不平說。


    “牛馬力氣大,能拉車,能耕田,我不會,我力氣小。”田二丫又歎氣。


    寧鬆仍舊憤憤不平,“那牛馬之所以是牛馬,是因為蠢,不識字,可你識字啊,你怎麽就不比牛馬強了?”


    田二丫眨了眨眼,抬起頭來,是啊,她比牛馬會識字。


    “你想不想改個名字?”寧鬆學著李慎的模樣,一手背後,一手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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