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女士會在東區……舉行大規模獻祭儀式?”


    腦海中“夏洛克·莫裏亞蒂”的話語讓安吉爾陷入了短暫的震驚。


    她能看出對方所處的位置正是自己離開不久的東區郊外遺跡,那一根根石柱、塌陷的穹頂是如此熟悉。


    “所以,潘娜蒂亞所謂的‘新年後大行動’其實是在欺騙我,她一定已經看出我的臥底身份,因此用謊言穩住我,讓我先行離開,而後直接開始了她們的‘大計劃’……”


    安吉爾瞬間想通了這一點,她猛地推開車門,在車夫驚訝的視線中手腳並用,快速爬上了街邊一棟三層建築,身影消失在濃鬱的霧氣之中。


    “喂,女士,你不去北區了嗎?”


    無視了身後傳來的呼喊,安吉爾站在高處,視線迅速掃過幾乎全是低矮建築的東區,此時霧霾愈加嚴重,雖然高處要相對好一點,但視野同樣受限,她隻能看到遠處隱約若現的幾棟鍾樓或教堂的穹頂,以及似乎延伸到無限遠的淡黃色霧氣。


    不,其中有一處並非正常的霧霾!


    她被魔藥多次強化的視線瞬間聚焦在一團顯然與其他不同的霧氣上,那裏淡黃色的濃霧之中夾雜著些許黑色,如同鐵鏽,如同已經凝固的血液。


    那裏似乎還傳來一聲聲低沉的咳嗽和哭喊聲,可正常的聲音絕無可能傳遞如此遠,這是安吉爾的靈性給予的提醒,提醒她那裏是危險、疫病與死亡的正中心。


    那是她新的目的地。


    “哢嚓——”


    安吉爾按下了魔術懷表的表冠,瞬間鎖定了霧霾深處一道黯淡的燈火,隨即身上燃起明黃色的火焰,跨過數十米的距離,閃現到了更靠近鐵黑色霧氣的另一處樓頂。


    “火焰閃現”有幾秒的使用間隔,她也沒準備浪費靈性進行連續閃現,而是迅速找準方向,在屋頂之間狂奔、跳躍,繼續靠近逐漸擴大的奇怪霧氣的中心,隻有在街道銜接處,靠身體無法越過的地方,才再次穿越火焰到達對麵,順便調整方向。


    一邊像靈活的卷毛狒狒一般移動,安吉爾一邊緊握住那枚“隱秘聖徽”,在跳躍、奔跑的間隙低聲念誦著:


    “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遠的黑夜女神……”


    她跳過一條寬度超過三米的小巷,落在對麵的屋頂上,下方,逐漸被鐵黑色與淡黃色交織的霧氣籠罩的幾名流浪漢紛紛咳嗽著倒在地上,捂住了口鼻,卻不知該去哪躲避。


    “您是緋紅之主,隱秘之母……”


    她發動火焰閃現,瞄向從塔索克河引出的支流對麵幾乎無法看清的路燈火光,身影消失又出現,已經跨過了河流與街道,距離霧霾的中心更近了一步。


    身後的河流中,正在舢板上打撈著被人隨意丟棄的漂浮物的清潔工人扔下了網兜,雙手抓住脖頸,“嗬嗬”地喘著粗氣,兩眼一黑,栽倒進河水裏再無動靜。


    “您也是厄難與恐懼的女皇,安眠和寂靜的領主……”


    她繞過工廠的煙囪,一頭紮進了已不再局限於低處的鐵黑色霧霾之中,吸入的空氣不但潮濕、刺鼻,更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讓安吉爾有些呼吸困難,眼睛更是酸澀難忍。


    順手凝結出幾塊冰晶,抽光了周圍的空氣中的水分,讓霧霾變淡一些後,她再次找準了方向,猛地跳起,利用“輕盈”越過一片死寂的街道,下方,是以各種姿勢躺倒在地,再無生機的東區居民。


    他們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化作虛幻透明的身影,漂浮上升,迅速向郊外的某處飛去。


    “我祈求您為這些無辜之人排除厄難,哪怕他們並非您的信徒……”


    她視線的盡頭,是黃與黑交疊的濃鬱色彩,一抹白色正拖帶著死亡與哀嚎,穿行於街道之中。


    ……


    東區靠北的一棟住宅中。


    謝爾曼小心翼翼地將剛製作好的暗格關好,挪過空空的書架將它擋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準備抽空去買幾本書,裝點一下書架,這不但更利於隱藏暗格和裏麵的手槍和通訊藥劑,也可以逼迫自己進行適當的學習,從隻會殺戮的底層非凡者變成一個稍微有些文化的人——這可是休小姐提的建議,他覺得很不錯!


    走出書房,他目光向走廊窗外看去,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黯淡下來,仿佛黃昏一般,甚至帶著些黑暗。


    不,那不是太陽西斜,而是……霧氣的顏色改變了?


    他心裏怦怦直跳,不知為何生出一絲恐慌。


    這種感覺他在上一次刺殺附近的黑幫頭號打手時感受過,然後對方就掏出了一把碩大的左輪,險些一槍打死自己。


    那是靈性發出的提醒!


    他撲到窗邊,向外看去,不遠處的街角,原本淡黃的霧霾已被黑紅色替代,比空氣要重的濃霧沿著道路逐漸向這邊延伸,被它覆蓋的洗衣女工、流浪漢們像被風刮倒的秸稈一樣抽搐著倒下,很快沒了動靜。


    “毒霧?詛咒?看起來低處更危險,我得去閣樓躲一躲!”


    已不再是懵懂之人的謝爾曼立即確定了那陣黑霧的危險性,他毫不猶豫地關上了窗戶,脫下外套塞住窗縫,而後轉身向樓梯跑去。


    他並非第一時間向上跑去,而是回到了一樓,關好所有窗戶,然後衝出大門,在逐漸變得刺鼻的霧氣中迅速跑向隔壁的公寓。


    “麗芙!黛西!弗萊婭!”


    他高呼著鄰居一家母女的名字,衝進了公寓一樓某個房門半開的房間,發現年輕的女孩弗萊婭正扶著自己的母親麗芙準備向外走去。


    “謝爾曼?”弗萊婭疑惑地看著他,“黛西在學校,媽媽好像病了,我準備帶她去慈善醫院,你能,咳咳,幫幫忙嗎?”


    說著,她自己也咳嗽起來。


    “來不及了,外麵的霧霾有毒!到我家閣樓躲一下,等情況好些再帶她去醫院。”


    謝爾曼一把抱起呼吸逐漸困難的麗芙,帶著弗萊婭迅速回到自己家,用腳把門勾上,一路狂奔向閣樓,那裏沒有窗戶,位置也足夠高,應該能擋住這致命的霧氣。


    在他身後的門外,鐵黑色已替代了淡黃,街上已成了死亡之地。


    ……


    “別愣著,往南邊跑,上風處,快點!”


    休·迪爾查一腳踢在身旁一名高大男子的膝蓋上,讓他一個踉蹌,忙不迭地繼續向前跑去。


    她回頭看向街道另一側,工廠煙囪裏噴薄而出的淡黃色廢氣不知何時顏色變深,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黑色巨獸,俯衝向下,撲到了街道上。


    好在這邊是上風,黑色霧霾艱難地對抗著氣流,尚未波及此處。


    但街口已經有成片的流浪漢倒下,他們原本就缺乏營養,餓著肚子,在嚴寒之中已經搖搖欲墜,此刻被帶來疾病的霧氣掩蓋,連掙紮都做不到,就那麽靜靜地離開了人世,仿佛陽光下迅速消散的肥皂泡。


    “弗拉格,把她們叫上,趕快跑!”


    休大喊著,用“治安官”的能力震懾住了那些身強力壯,能勉強從死亡之霧中逃出的男性,帶上還活著的女工、孩童們,順著上風方向離開東區。


    這裏是東區邊緣,那詭異的霧霾並不嚴重,但更深處呢?謝爾曼,吉恩……


    她看著遠處黑色的霧霾,腦中浮現出一個個認識的東區居民,為他們的安全感到擔憂。


    這位賞金獵人的視線內,工廠煙囪、高聳的鍾樓逐漸被霧霾淹沒。不止東區,臨近的碼頭區、工廠區也同樣成為了死亡之地,一個個營養不良或原本就有疾病的流浪漢、工人紛紛在咳嗽、發燒中倒下,而且再也爬不起來。


    接觸他們身體的人同樣也會染上疫病,一個傳給另一個,快速傳遞著死亡的種子,哪怕身強力壯的青年,也在霧氣與瘟疫之中變得衰弱。


    支撐不住倒地死去的人,靠著體力艱難求生的人,互相幫助爭取一線生機的人,推開他人獨自逃竄的人,在陡然降臨的貝克蘭德大霧霾中構成了一幅生與死交織的畫卷。


    而握持畫筆的“絕望女士”潘娜蒂亞,正帶著一絲微笑,漫步在自己製造的死亡景象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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