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太清掌教說完寄語後,大比將開。


    在打開塵封二十年的九座擂台期間,天空中不時還有神虹劃過。


    觀眾席漸漸被坐滿。


    隻是南瀟的周圍,卻有些空。


    要說以南瀟的姿色,不應該被如此冷落。


    可一旦看到南瀟身邊坐著的那人服裝後,便豁然開朗。


    那人雖然身姿挺拔,但著實麵嫩,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


    可並沒有人敢小瞧他。


    隻因那少年並未身穿青崖福地的七彩衣,而是著紅鯉長袍,肩搭燦金短襖。


    周圍不時有打量的目光先後掠過南瀟和那個穿著奇特的少年,似乎極為忌憚。


    就連緊鄰著青崖福地掌教坐著的青澄仙子,在看到青年時的目光都很凝重,甚至還有幾分渴望。


    這一切似乎都與南瀟無關。


    但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極力想與南瀟有關。


    身穿“奇裝異服”的少年猶如剛破土的勁竹,在南瀟的身前站得筆直,旁若無人地笑道:“南瀟姑娘,我見你頗有姿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發出邀請。我謝長均,身為龍門洞天七傑之一,並非我臉皮厚——我隻是單純地對姑娘你一見傾情,再見傾心!”


    青年此言一出,周圍的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似乎有人倒吸冷氣,更有不少嫉妒的目光狠狠砸在南瀟的身上。


    “天啊,難怪身穿鯉袍,果真是來高懸在崶洲之上的龍門洞天!”


    “對啊對啊,而且他自稱是七傑,那可都是仙苗啊!雖然現在實力或許不算多強,但資質絕對遠超常人,隻要他們成長起來,必定能入道宮,甚至晉升四極和化龍都有可能!”


    “哎,要是我也那麽美就好了,讓不世天驕們因我折腰,為紅裙倒……”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修低聲歎息。


    “嗬嗬,還不世天驕呢。要我說,都是渣渣罷了,你可知道羽化神朝那些天潢貴胄與將軍子女,個個都是頂尖天才,更有人早就在十歲便道宮圓滿了。龍門洞天的這位,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女修不滿,叱罵道:“哼!那也比你強!”


    ……


    坐在正席第三長老韓吉安之後的韓非仁,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一貫仗勢欺人的他,最後隻能絕望地閉上了眼,苦澀地咽了口唾沫。


    他身邊的蔣道鄰藥師無聲地拍了拍韓非仁的肩膀,讓其振作。


    青崖福地的掌教表情一如之前,似乎波瀾不驚。


    正席長老魏紫穎斂眸,趙武昌咬著牙,握緊了拳。


    於覃在遠處沉默,眼中有些悲傷。


    包菲抱著包萬的手臂,呆呆地看著於覃,表情隱忍,似乎有些可憐。


    順著於覃的視線,她的目光落到了猶如高山雪蓮的南瀟身上。


    包菲瞬間沒了氣力,平日裏十分寶貝著的溫潤玉佩,此時在懷中有些硌得慌。


    自報家門的謝長均見南瀟不為所動,姿態擺得更低。


    他緩緩半蹲,視線與南瀟平齊,誠懇道:“姑娘也別嫌我煩,我隻是心裏藏不住事,又怕徹底錯過,所以才主動邀你與我同路,共往更高處尋仙問道。想必你也深知,在曆屆五宗演武上,青崖福地多是倒數。二十年前,更是無一勝果。而我龍門洞天,高居榜首。無論是崶洲,抑或是大楚和燕地,就連蜀道,都是頂尖。而且我有詢問過此地同道,你樹敵頗多,前路艱難,你在這裏凶多吉少。想你也是個聰明人,不若順勢隨我去龍門洞天,從此海闊憑魚躍。”


    青雲梯再次落在南瀟的身前。


    但這一回跟南宮斜陽那次的收徒不同,南瀟並沒有猶豫,果斷選擇拒絕。


    是因為南瀟知道,在青崖福地,她還能憑借九年的經營和師姐林淩淩的幫助,活下來不難。


    但若是遠赴崶洲,入了龍門洞天,隻怕會身不由己。


    南瀟不願屈居人下,淪為玩物。


    她努力走過萬階蜀道,在九死一生中開辟苦海,隻是因為大仇未報。


    可不是為了供人享樂。


    但是南瀟並不能直言,至少不能平白留恨。


    她寂靜了九年,並不隻是為了積累,更不是不問世事看死書。


    之所以忍受麵前少年的喋喋不休,就是顧忌到此人背後的勢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生命之外還有生命。


    一山更比一山高。


    中州浩瀚遼闊,在羽化神朝大一統之後,聖地世家以及名門大族紛紛蟄伏,但靜水流深。


    青崖福地在蜀道一家獨大,但跟那些宗門比起來,如同螻蟻與蒼龍,星辰與皓月。


    更別提穩壓那些古老世家和強大宗門的羽化神朝了。


    在中州,羽化神朝就是天。


    蒼天高遠,而崶洲與龍門就在近前。


    所以南瀟的發言必須審慎。


    在人們或複雜或嫉妒或看熱鬧的目光中,南瀟先是站起身朝著坐在高處的青崖福地掌教和一眾長老們作揖行禮,而後又微微欠身,半低著頭,柔聲道:


    “謝道友,很抱歉,我為青崖福地的弟子,時刻感恩宗門的養育與教化之恩,怎有離開之理?即便是宗門之後願意讓我高升,但我意已決,不願背棄家園。而且,我輩修者,人各有誌,道路隻在腳下,無須往你那尋。因此,十分感謝道友的垂青與厚愛,隻是我現下並無此意,還請您放過我。”


    沒有奴家,更無妾身。


    南瀟的回答十分坦蕩,優雅從容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很難讓人挑出毛病。


    甚至在話語中還為自己留了退路。


    就連一向高高在上不問紅塵俗事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此刻都微微點頭,對南瀟稍微高看了兩眼。


    謝長均不再半蹲,撇著嘴委屈道:“你說那麽多,還不是因為你若瞧不上我。好吧,我承認自己確實不夠優秀。那這樣吧,其實我還有一兄長,名為謝滿道,年歲十七。我哥他容貌甚偉,資質比之龍門洞天的往年最傑出的仙苗還盛,為七傑之首,修為在道宮四重天,即將圓滿。如今隻差一步便可入神朝白虎軍營下。倘若你願,我可以提供這個飛黃騰達的機會。隻要你想,我就求兄長與你長生之法,他日我們三人共登極樂,豈不是一樁樂事?”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謝長均竟然還在糾纏,甚至要說媒,好行今後濫交之事。


    最離譜的是,謝長均似乎以為“三人行”會是佳話。


    人之生機,性之初始。


    修者更不例外。


    蜀道的青崖福地,有靈肉兩合的“不羨仙”嘉譽。


    燭舉洞天的“玉擊枕”聞名燕地。


    雲海樓與落荷福地的“零落成泥”使得大楚的市井流香。


    而今,南瀟可算見識到龍門洞天能夠高懸崶洲的原因了。


    不遵綱常倫理。


    “私交腎廣”,不拘於時。


    對於此類行徑,南瀟不做評判。


    她搖了搖頭,平靜道:“我還要觀看戰場上同門們的演武與論道,無意奉陪,還請您自便。”


    聲音微沉,猶如投石入湖,不可挽回。


    “哼!別不識抬舉!你的道,在我眼裏,很是狹隘!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就讓你看看你所謂的宗門,是如何的弱小。我謝長均雖然年幼,不過十歲半,但也是龍門七傑之一。今日,我要讓你知道,在青崖福地所謂的演武大比中,命泉境界的修者都是土雞瓦狗!我要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征服你!”


    這一刻,謝長均因南瀟的拒絕而怒,咬牙切齒,凶相畢露。


    滾滾靈力自苦海洶湧而出,身上的鯉袍無風自動。


    他雖年幼,卻傲如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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