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


    阿乾神情極其複雜,欲言又止。


    龍七少怔住,看看手裏的麵具,疑惑的問:“隻有什麽?你們族群是還有什麽習俗,帶上麵具就不能摘下來嗎?那我印象裏,重豐以前怎麽沒戴?”


    “你……你不要占了便宜還賣乖!”


    阿乾忿忿不平的瞪他,一臉痛心疾首,仿佛他玷汙了自己最最最敬重的族長的清白。


    龍七少:“……”


    他是真的誠心發問。


    陸容和連神機對視一眼,在這時候不約而同的降低存在感看戲。


    重豐一臉平靜的道:“沒什麽。好了,吃飯吧。”


    他說完,頓了半秒,將筷子伸向阿乾那邊。


    由他開頭,其他幾人也動筷。


    陸容毫不猶豫的吃連神機做的。


    阿乾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對族長麵具的在意,扭頭看到陸容,瞬間委屈的開口:“你為什麽隻吃他的?是我做的不好嗎?族長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從今往後,他又要成孤家寡人了是不是?


    思及此,阿乾更加難過,眼睛都紅了。


    陸容:“……”


    他是怎麽做到會讓人那麽有負罪感的?


    陸容隻得道:“吃吃吃,都吃。”


    連神機瞥眼阿乾,視線再回到陸容身上,神色緩了下來,給陸容夾菜。


    “多吃點,這幾天,你瘦了些。”


    陸容不以為意的說:“瘦很正常。”


    她天天趕路,吃的又是自熱米飯、罐頭、壓縮餅幹之類的,沒什麽胃口,就吃得少。


    連神機心疼的看著陸容,“下次我和你一起,不許撇開我自己出遠門。”


    “一定一定。”


    陸容嘴裏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回。


    坐在她對麵的龍七少看的有些不是滋味,扭頭看向重豐。


    重豐這個人,吃飯動作非常輕,呼吸也輕。如果不是有意注意,他絕對會讓自己低調到存在感很低。


    龍七少很挫敗。


    比如此刻,他明明和重豐做的這樣近,可他還是覺得,他和重豐之間隔著千山萬水,他好像永遠都走近不了他,也無法靠近他,無法在他的生命裏留下一點痕跡。


    重豐似有所覺的對上他的目光,“怎麽了?”


    “沒怎麽。”


    龍七少情緒低落起來,拿起酒杯,但被重豐按住了手。


    重豐道:“酒烈,度數高,你喝不了。”


    “我怎麽就喝不了?!”


    龍七少被他一句話激起了逆反心理,揮開他的手,一飲而盡。


    重豐淡淡的看他,沒再說什麽,仿佛其實並不是在意他喝不喝,隻是隨口提醒了一句。


    龍七少心裏就更堵了,一杯接著一杯的灌。


    旁邊的阿乾看的心情有些古怪。


    隨後看向氣氛溫馨融洽到別人插不進去的陸容和連神機,阿乾也開始心堵了。


    合著他左邊是陸容和連神機,右邊是族長和外族人,就他一個人是真孤家寡人唄?!


    哼!一個人怎麽了!他以前一個人過了幾十年,還不是好好的過來了!


    阿乾憋屈的伸筷子,企圖化悲憤為食欲。


    下一刻,阿乾愣了下,忽的眼睛一亮。


    這哪道菜?還挺好吃的。


    結果低頭一看,連神機做的。


    阿乾:“……”


    瞬間索然無味。


    不對,他得吃,吃完了陸容就沒得吃了,這樣就會吃他的了!


    阿乾深以為然,一下子坐直身子,迅速伸筷,越吃眼睛越亮。


    這時旁邊冷不防響起陸容的聲音:“味道怎麽樣?”


    阿乾下意識的剛要豎起大拇指,餘光一瞥,立即用強大的意誌力克製住,板著臉道:“也就那樣吧。”


    陸容:“……”


    那你倒是別跟我搶那最後一塊紅燒肉啊!


    這時,突然“哐當——”一聲,嚇了陸容和阿乾一跳。


    三人看過去,就見龍七少當頭栽到桌麵上,不動了。


    “他怎麽了?”阿乾瞬間驚恐臉,“我可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呢,他是不是要碰瓷我,好挑撥我和族長牢不可破的友愛關係!”


    “你可閉嘴吧。”陸容無語道。


    重豐放下筷子,道:“無事。他喝多了。”


    啊這——


    陸容和連神機交換了個眼神,立即道:“我和連神機沒空送他回去。”


    阿乾脫口而出:“我更不會送這個外族人了!”


    他才不照顧企圖策反他族長的外族人!


    重豐大概也沒有讓他們幫忙的意思,看著很習慣的起身,扶起龍七少,自然而然的直接將人打橫抱起,輕輕鬆鬆。


    “族長……”


    阿乾看傻了眼。


    重豐叮囑道:“不要鬧太晚,早點休息。”


    說罷,他抱著人離開,動作嫻熟的仿佛以前做過無數遍。


    阿乾呆呆的揉眼睛,自我催眠:“我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族長回來的那晚我喝多了,族長都沒有把我送回房間!”


    陸容若有所思,對連神機道:“準備準備,我們到時候自己走。龍七少估計不能給我們帶路了。”


    ……


    重豐對喇嘛廟的所有禪房都熟悉,很快找到龍七少的房間,踢開門進去到床邊,將人放在床上。


    方要走,他的衣袖被扯住。


    重豐回頭,正對上龍七少被酒精熏染的濕漉漉的雙眼,眼尾掛著一抹殷紅,瞧著無辜又可憐。


    重豐其實能分辨出對方是真的喝醉,還是假的。


    畢竟,這是他一手養大的。


    小孩小時候偷喝過他存起來的酒,那時是真的一杯倒。他發現時已經晚了,無可奈何的看小孩醉蒙蒙的朝他跑過來,踉踉蹌蹌的。卻還記得討饒,因為不會說話,隻能撞進他懷裏可憐兮兮的伸手要抱。


    重豐不是個會心軟的人。


    他自有記憶起經曆的一切,包括上任族長教導他的,都讓他成為了一個十分狠厲而決絕的人。隻不過,這並不太體現在他的日常裏。


    但是很神奇的是,當時一個小孩子做到了。


    這個小孩是第一個讓他認輸、認栽的人。


    因為不管他怎麽板起臉,表現的怎麽冷漠,小孩永遠都不會在意,還是會依賴又信任的望著他。然後讓他心軟。


    上任族長告訴他,這就是外族人的可怕之處,外族人慣會用無害的外表來獲取他們的信任,利用他們達到超越底線的目的。


    重豐其實覺得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還是縱容對方胡來。


    重豐歎了口氣,道:“我不走,隻是關門。”


    龍七少低低的嗯了一聲,但並不鬆手,坐起身要和他一起去關門的意思。


    重豐隻好按住他,另一隻手拿起床頭櫃上某樣東西,看也不看的直接扔向門口。


    “砰”的一聲,門順勢關上。


    龍七少這才躺了回去,難受的蜷縮起來。


    重豐心想,小孩應該是喝多了,但沒有到最深的那條線。


    他坐在床沿,忽的道:“你在雪域待的已經夠久了,該回去了。”


    房間裏卻很寂靜,除了兩人的呼吸聲,明顯的隻有一旁火爐裏,火花燃燒時劈裏啪啦的輕微動靜。


    良久,重豐才聽到龍七少哽咽的聲音。


    “我對你來說,真的就是個累贅,是嗎?”


    重豐道:“不是。”


    “那為什麽你總要趕我走?你不願意走,我也不能留下來嗎?”龍七少低喃。


    重豐不說話,就見床上的人在望著他。


    兩相對視,不過幾秒,對方忽的抬手用力勾下他脖頸,半闔雙目仰頭,似賭氣又似泄憤似的,狠狠咬上他頸間凸起的喉結。


    重豐在那一刻閉上眼,喉結用力滾動。


    低啞嗓音與濕潤的眸光混在一起,交織著顫栗的忍耐。


    他悶哼著說:“聽話,別鬧……”


    “那我如果不聽話呢?”龍七少在逐漸攀升的溫度裏說,“我已經不是小孩了,再荒唐的事,我都做得。”


    重豐沉默。


    片刻後,他突兀的低聲道:“對不起。”


    “什麽?”


    龍七少方問出口,麵前覆下陰影,遮住他的視線。


    緊接著,他聽見重豐低啞的聲音:“我教你,什麽叫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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