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怒急,右手按向腰間佩掛的漢刀,白夜腳下一動,輕風拂過,下一秒站在青年身前拍了拍他正拔刀的肩膀,青年悶哼一聲踉蹌坐倒在地上。


    青年一臉驚駭,瞳孔急縮,道:“你是人是鬼?!”


    他聽聞過世間有神奇的修士存在,移山倒海無所不能,從來沒有見過,也一直不信世上真的有修士。


    心裏的自尊給他徹成一口‘清高’的井,他就像那井底之蛙一樣坐井觀天,不知天外有天。


    井蛙談天言海,夏蟲語冰說霜。時耶?命也!


    青年這樣的角色引不起白夜嘲弄的興趣,淡淡的轉身走回連城兄妹身旁,微微落後一步距離把舞台交給他們。


    白夜的出手化解了連城兄妹對同鄉出手的局麵,也讓這些平民百姓真正的知道修士的真實存在。


    蘇不啟佝僂著背慢慢走過去扶青年,一把沒有扶起一個趔趄差點倒在青年身上,青年閃電般的跳了起來叫道:“叔公,別碰瓷啊!我可沒錢!”


    蘇不啟悻悻的收回伸出去的‘援手’,露出一副‘你小子上道’的微笑,說道:“陳二狗啊,叔公都給你講了那麽多的神仙故事,非得吃個虧才肯相信,跟你那死老爹一樣不見棺材不落淚。”


    陳二狗臉漲的通紅,要不是蘇不啟一碰就倒他絕對揍了上去,半天憋出一句:“聖人也是人,也會死,不見得比我們高大上到哪裏去!”


    “唉!你小子……”


    蘇不啟看著他歎了口氣,孺子不可教也,聖人都到了麵前還不趕緊拜師,要是換作年輕時候的他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陳二狗緊捏著拳頭忍著打人的衝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暗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默默地站到了人群後方。


    這裏說到底是天子為連城家建的祖祠,是連城兄妹的主場。


    陳二狗的挑釁隻是一個小插曲,白夜五人並沒有放在心上,一個凡夫俗子而已,犯不著動氣。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其實不該由窮苦百姓口中說出來的,天道不偏頗富貴便是對窮苦人最好的善待。


    十年寒窗想勝過別人世世累積?命運其實很公平,凡人就應該有凡人的覺悟。


    白夜抱手在一旁冷眼旁觀,實力越強,凡人越如螻蟻一般。


    此時,場上肅然到了極點,極其壓抑,離城百姓大氣不敢喘!


    連城玦牽著連城火走到庭院中間巨大香爐前麵,拔出六根明黃長香分出三根遞給連城火,兩兄妹抬頭看著祠堂中的牌位重重呼吸一口氣,才齊齊抬腳走進祠堂。


    父連城百裏之神位,母連城馬氏之神位。


    一眼望見供台上的兩塊墨玉牌位,兩兄妹瞬間眼淚決堤了。


    少小離家,五六年光陰匆匆過去,兩兄妹都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了,經曆過世態炎涼才懂得父母的不容易,再次見麵卻是天人永隔,子欲養而親不待。


    悲哉六識,沉淪八苦,不有大聖,誰拯慧橋。


    “爹!”“娘!”


    連城玦兩人雙手敬香重重一跪,這一刻他們不像是修士,而是一個離家多年後回家的稚子孩童,不像其他人一樣三叩九拜,兩兄妹隻是望著兩方牌位上的名字入迷,想起兒時一家四口的平凡的生活,時哭時笑,又看到了‘爹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粗茶淡飯,那時不知其中真味,現在心中酵出無盡的餘香,甘甜如鄉間潺潺的山泉。


    白夜眼睛泛起一陣酸澀,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自己一家人天各一方,師父和大哥形蹤不定,煙兒遠在北涼,想要團圓起來也不容易。


    一旁的林語血低著頭閉著眼睛,同樣心有觸動,雙手緊握,指甲陷進血肉不自知,像個木頭一樣。


    眾生沉淪八苦,少有超脫,這人間早有‘人間地獄’之稱,便是那上古普渡眾生的觀世音菩薩立下大誌‘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也做不到讓人人都超脫,憾負一生。


    眾生八苦,愛別離最苦!


    不知道跪了多久,連城玦將香抬過頭頂重重磕下頭,卻是沒有抬起來,伏地痛哭,大哭無聲……


    連城火還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之中,回過神來也隻是呆呆的望著兩方墨玉牌位,以金汁書寫的名字是那麽刺眼。


    看了一眼旁邊的哥哥,連城火徑直站了起來走到香爐前把三根香插了上去,深吸一口氣,“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緩緩閉上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是絕對不會離家修道的。


    她掃了連城玦一眼,哥哥是這天下有名的天驕,自己不能做他帝路上的絆腳石,也算不枉娘親當年的期望。


    “離城變得更好了呢!”連城火伸手撫摸著母親的牌位,眼神恍惚了一瞬,那麽苦的都熬過來了,卻是留下了最大的遺憾。


    連城兄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時空,沉浸在了裏麵。


    庭院之中的人越來越多,連城兄妹還鄉的消息盞茶間傳遍整個離城,無論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放下手上的事情朝這裏趕來。


    甚至消息說帝都有幾位王公貴族已經在來的路上,欲一睹連城兄妹的風彩,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


    白夜告訴這裏輩分最高的蘇不啟,連城火回到凡間長住,蘇不啟驚呼連連連忙安排鄉親去收拾連城兄妹的祖屋。


    月上柳梢頭,連城兄妹並肩走出祠堂,朝庭院眾人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才抬起,連城玦掃過整個庭院擁擠的人群,庭院外也擠滿了人,達官貴人平民百姓擠在一起。


    此時的連城祖祠氣氛肅靜,空氣都似乎要凝滯,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連城玦以世俗禮儀拱起雙手,道:“感謝各位鄉親父老的關照,小子在這裏謝過,以後火兒會一直住在離城,希望大家能和睦相處,要是火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請大家多多包容一些!”


    “好!”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一聲又一聲的應好響起,接著庭院中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好’,恍若平地驚雷。


    連城玦又彎下腰鞠了一躬,接著立起身,長身而立,望著擠在人群中央的白夜三人露出一抹歉意,牽著抿著嘴唇還有些恍惚的連城火走了出來,人群自動給他們讓出一條道路,有的青壯年甚至攀上院牆坐著隻為了庭院中不那麽擁擠。


    三頂繡著四爪蟒龍的八抬大轎在院外相繼落轎,離城百姓震驚莫名,一下子來了三個這天底下權勢滔天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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