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望見那襲絢麗到極致的皇袍,方圓近百萬丈內正在往高昌城撤離的狼騎們紛紛高聲歡呼起來,嚎著戰歌,舞著遼刀,成群結隊地往蕭綽和姚若愚立足的土坡這兒疾馳過來。</p>


    站在土坡上,姚若愚默默望著一隊隊狼騎在無數金兵的封鎖攔截下奮力突進,有的戰死於突圍途中,有的帶著滿身傷痕,在快要抵擋坡下時停止了呼吸。</p>


    連續數波狼騎都折戟沉沙於半途後,終於有一隊狼騎奮力衝破了封鎖,二十幾名老少狼騎疾馳到了土坡下,顧不得自身傷勢,紛紛翻身落地,單膝跪向坡頂上皇袍飄飛的蕭綽。</p>


    這隊狼騎身後正有五百多名金騎追趕過來,見他們紛紛跪伏在地,這些金人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揮起彎刀就要殺向這些遼人。</p>


    “霜之歎息!”</p>


    姚若愚屹立在坡頂,俯瞰著那群麵目猙獰如惡鬼的金騎,口中輕輕一聲歎息,霎時滿地黃沙無風自動,赫然是被一股無形之力推動,向前滾走彈跳,短短數息時間,短短數息時間,那股無形之力拂過大地,越過那二十幾名遼人,淹沒了後方五百餘名追殺來的金騎。</p>


    無聲無息間,那一名名金人連同胯下戰馬都失去了生機,身體中的水分被那一聲歎息所引發的波瀾悄然凍結,化為了五百多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屹立在這座土坡前。</p>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隻願意救下這些逃到土坡下的遼人,”姚若愚單手扶劍,沒有回頭卻朝著身後的蕭綽淡淡出聲,“隻是如果是我,自家子民就必須全力維護,否則,何敢穿這一身龍鳳皇袍?”</p>


    蕭綽默然,隨即輕笑道:“又要來了哦。”</p>


    姚若愚冷哼了聲,此時又有一波遼兵衝過封鎖來到坡下,眼見後麵足有兩千金騎衝殺過來,他不覺皺了皺眉,又是無奈至極地一聲歎息。</p>


    又是清風吹拂,越過狼狽不堪的百餘遼兵,將後麵追殺來的兩千金騎盡數凍結為冰雕,連同前麵那數百冰雕一起,形成了一幅詭異而恐怖的畫麵。</p>


    好不容易幸存下來逃到坡底的遼人們,那些年長的都是第一時間朝著蕭綽跪拜行禮,年幼的卻有不少抱著自己身下的巨狼嚎啕大哭。</p>


    這些從小養大而通人性的巨狼們為了保護主人,明明是遍體鱗傷到垂死,卻依然硬挺著,直至將主人送到了坡底這個它們覺得安全的地方,才默默閉上了眼睛。</p>


    沉默著,姚若愚緩步走下坡頂,隨著他的邁步,那身屬於終結劍道的魂念緩緩升華,鋒利無匹,銳絕淩厲,使得坡底遼人不由自主地讓開道路,任由他一步步穿過人群,迎向後方接踵而至的大批金騎。</p>


    姚若愚不是沒有上過戰場,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大規模的殺戮,可是沒有一次,是明明完成了任務勝利歸來,是明明有能力救援卻置之不理,眼睜睜看著這些勇士明明能夠平安歸來卻不得不戰死在外。</p>


    他是漢人,這些卻是遼人,明明是不同的國家,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心底裏就是有著一團火在燃燒。</p>


    </p>


    不應該!這些人不應該接受這樣的待遇!</p>


    若是沒有人為他們的待遇而抗爭,那麽……就由他來!</p>


    錚鳴聲中,鎮仙劍出鞘半尺,卻使得萬裏晴空驟然烏雲滾滾,霹靂萬千,磅礴的極煞戾氣席卷萬丈,驚得那追擊來的上萬金騎盡數人仰馬翻。</p>


    這批金軍中有四名五境和一名六境,眼見姚若愚一劍不出卻讓己方陣型潰亂,那六境宗帥麵色鐵青,一邊極力穩住陣型,一邊厲聲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p>


    姚若愚也不回答,他皺著眉頭看向腰間,在他即將拔劍出鞘的那一刻忽地有所領悟,鎮仙劍乃是天生殺器,一旦出鞘光是眼前這些人根本不夠它回鞘所需的。</p>


    沉吟了下,姚若愚默默將鎮仙劍推回冰魄所製的劍鞘,抬頭看向對麵,隨手一抓,將一股靈能幻化為劍提在手上。</p>


    看見姚若愚非但不回答,反而囂張到直接凝氣為劍,那六境宗帥氣的胸膛幾欲炸裂,口中一聲厲嘯,身形直接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化為一道黑影直撲向前。</p>


    刹那間,他融入槍道魂念內的軍勢轟然釋放,再加上身後上萬金騎凝聚出的軍勢,浩瀚軍勢和他的真氣匯聚合一,化為無盡烈焰繚繞在長槍上,對準姚若愚麵門重重刺來。</p>


    六境宗帥能夠融合軍勢於自身,一般來說,六境一重能夠融合一千人的軍勢,每突破一重能夠增加一千人。</p>


    以這名宗帥六境三重的實力,能夠融入三千人的軍勢於武道,再加上身後那一萬人,等於這一槍內足足灌注了一萬三千名精銳凝聚出的軍勢。</p>


    眼前那槍鋒捅來,姚若愚緩緩吸了口氣,在槍尖即將達到自己身前三丈之際,忽地眸綻銳芒,終結劍道於一瞬間攀至巔峰,張口一吐,嗬氣如劍,散發著無盡的終結魂念,精準無比地命中在那長槍上。</p>


    劍氣和槍鋒撞到一起,沒有掀起半分漣漪,無聲無息間,那玄鐵所製的長槍竟然緩緩粉碎,繚繞於槍刃上的磅礴烈焰也是無力地緩緩飄散於空。</p>


    那六境宗帥見狀駭然變色,能以一氣碎裂自己凝聚有一萬三千鐵騎軍勢的攻擊,更連自己的本命武器都給生生粉碎,這份功力哪怕不是七境,也是六境高階,絕非自己一個六境三重能夠抵擋的。</p>


    抑住因為本命器碎裂而胸膛的劇痛,那六境正要後撤,姚若愚已經一步向前,屈指一扣,先前因為槍鋒碎裂而彌漫四散的磅礴軍勢竟然如鯨吞般聚攏過來,不停地沒入他先前以靈能凝成的劍光中。</p>


    這一刻,這口劍光如似一個中空的劍鞘,那洶湧如潮的軍勢不斷地灌注進來,經過終結魂念的淬煉,竟是實質化為了純金色水晶一樣的物質。</p>


    【飲火】!姚若愚參悟四象之火後,以火代表能量推演出的劍技,以詭術霸道的吞噬性為原理,能夠控製天地萬靈,哪怕是一萬三千精銳凝聚出的軍勢,也被他輕易控製。</p>


    待得漫天軍勢盡數灌入“劍鞘”,姚若愚笑吟吟地看向那麵色倉惶的六境,淡淡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閣下贈了一槍,那姚某就回贈一劍吧!”</p>


    那六境已經後撤出數百步,聞言後麵色愈加扭曲,厲聲道:“撤!撤退!趕緊撤退!”</p>


    姚若愚也不追趕他們,隻是看了眼右手提著的那口“劍鞘”,忽地將之拋棄,掐了一個劍訣,淡淡道:“去!”話音方落,那口劍鞘帶著先前鯨吞來的海量軍勢,化為一道流光向前徑直滑出。</p>


    一滑!劍走三十丈!</p>


    先是那口“劍鞘”撞碎了那六境的護體真氣,貫穿進他的胸膛,將他的心髒徹底攪碎,旋即“劍鞘”悄然散去,蘊藏其中的海量軍勢則是徹底爆發,化為無邊劍潮向前衝擊出去,將還滯留在方圓萬丈內的所有金人盡數穿透。</p>


    望見這如萬千錦鯉騰躍的劍潮,蕭綽不禁輕輕頷首,笑道:“王爺雖然隻有六境,但是這一手劍術已經有七境的風範,可喜可賀。”</p>


    二人一個在坡頂一個在坡底,姚若愚卻清楚聽見了蕭綽的笑語,他也不回答,隻是默默凝望著那無數散落在地上的血肉屍塊。</p>


    *——*——*——*</p>


    有獨無偶,當姚若愚望著這些屍首的時候,遙遠的金國軍隊中,紫色華服的丁言誌也正神色玩味地凝望著這個方向。</p>


    與當年孤家寡人僅有龍程隨從相比,如今的丁言誌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一肩挑起了金蒙兩國的國師之位,所建托物齋麾下也聚攏了超過八位五境和一位六境,為了他的安全,金帝完顏第一還特意挑選了兩位六境來保護他。</p>


    正是如此厚待,使得他能夠借禦的金國國勢愈加雄厚,再加上蒙古國勢和他自身功力,如今丁言誌已經穩穩地踏足在了六境二重。</p>


    丁言誌禦下極嚴,哪怕是托物齋招攬的六境客卿,行軍之際也不能靠近到他四周三丈內,唯有穿越來始終一路跟隨著他的龍程,才能夠親密無間地陪伴左右。</p>


    穿越四年之久,龍程眉宇間多了幾分風霜,相較於當年無疑也成熟許多,他穿著的白色長袍上繡滿了金色的靈紋符篆,一看就知道是專門讓靈師穿戴的頂尖服飾。</p>


    瞧見丁言誌忽然奇怪地朝著前方微笑,龍程不覺好奇道:“丁哥,怎麽了?”</p>


    “沒什麽,剛好想起了點事情,”丁言誌唇角勾起幾分淺淺的笑意,淡然道,“龍程,你覺得這陳唯嘉用兵如何?”</p>


    龍程聞言神色一凜,頷首道:“稱得上是用兵如神。”</p>


    丁言誌歎息了一聲:“何止是用兵如神,用將更是如神,可惜她生在西遼,神通不敵天數啊,空有屠龍術卻無屠龍刀,若是生在華夏四國中任意一國,隻需有一位伯樂,她定然能讓整個華夏的局勢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p>


    “丁哥是想招攬這位軍神麽?”龍程來了興趣,壞笑道,“聽說陳唯嘉還是個絕色美女哦!丁哥你難不成是……”</p>


    不等他說完,丁言誌已經笑著捶了他一拳,笑罵道:“絕色美人又如何?我這些年殺得絕色美人隻怕也有二十人了,若是道不同,容貌再是傾國傾城也不過是紅粉骷髏罷了。”</p>


    龍程歪了歪嘴角,隨著丁言誌擔任起金蒙兩國的國師,各方勢力交好他的有,刺殺他的也有,期間就有無數投懷送抱的美人是刺客,結果每一個都是還沒到丁言誌懷中,就被他一劍給斬了。</p>


    “這位軍神禦將禦兵都可堪稱神跡,每一次命令都能精細到極致,上到百戰將軍,下到火夫士卒,對她而言都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若是麵對麵交鋒,我真的沒有多大把握能夠勝過她。”</p>


    放開韁繩,丁言誌任由坐騎跟隨著大部隊緩緩向前,將雙手縮進袖子,嗬出一口暖氣:“可惜,成也如神,敗也如神,她正是太過自信,所以才敢在安排周全後返回西遼國都求援,可是她終究是忘記了,人非棋子,焉能不錯?”</p>


    “不過是要維持兩天時間不敗,她的布局複雜不到哪兒去,半天時間足以探查出她所有的謀劃,然後一一針對破解,西遼防線對天下人或許都是鐵壁,可惜我既然在暗處以有心算無心,那麽這銅牆鐵壁也就不複存在了。”</p>


    龍程輕輕頷首,說到借力打力,丁言誌之強絕對是華夏第一人,他尤其擅長守勢,昔年金城書院中他同時與金帝完顏第一、兵馬大元帥完顏凶、黑蓮教教主完顏肅對弈兵棋,身為守方的他守得是滴水不漏,見招拆招,三人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占到半點優勢。</p>


    看了眼前方,丁言誌神色肅穆,喃喃道:“大勢啊!曆史車輪滾滾前行,天下大勢又豈是我等能夠阻擋的,唯有順應曆史大勢,才能在這狂濤駭浪的進程中謀得一席安身之地。”</p>


    “吳媛是懂的,姚若愚是應該懂的,可惜二人一個為了複仇,一個為了友情,都不惜逆勢前行,逆勢……如螳臂當車啊!”</p>


    丁言誌搖頭輕笑,任由馬蹄落下,將一隻蝸牛生生踏碎。(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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