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清晨,樹屋。


    嵐橋鎮昨夜下了一場小雨,雨後獨有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柳子桑懶懶地俯靠在樹屋木欄上,眺望遠方。


    樹穀邊緣的山崖上有著十來個泉眼,不分春冬地冒著汩汩流水,匯聚到一起從崖邊飛流直下,又被崖上崎嶇不平的山岩分成數十股,形成一張唯美的銀色畫布。


    在銀布下方,流水漸漸匯成一條蜿蜒溪流,如銀蛇匍匐,緩緩滋潤整個山穀。


    此刻,一縷初陽正好從穀口照耀而進,將樹穀中的萬物都披上了一層斑斕的金光,美不勝收。


    柳子桑現在早上除了修煉和照顧白木靈,閑來無事就會這樣欣賞美景,把銀毛巨鼠換來的錢徹底花完後,才出去打獵。


    他胸無大誌,如果不是遇到白木靈,想要為其恢複人形,倘若往後不會再發生什麽事的話,一直這樣待在樹穀倒也不錯。


    恢複人形這事顯然急不來,一時半會兒也不太可能做到。這正好符合了柳子桑的胃口,慢慢來嘛,這個他最擅長了。


    推開後門,多多將剛采來的果子悉數放在桌上,底下墊兩三片芭蕉葉,一頓簡單的早飯便形成了。


    果子看上去雖大小不一,但每一個都是圓潤飽滿,香氣馥鬱,明顯都已成熟,看上去頗有食欲。


    沒有什麽比采果子這項差事更適合多多了。


    如果讓柳子桑去摘,果子熟不熟先另說,沒準還會摘幾個有毒的。大荒裏毒草毒果極其繁多,少說也有幾十萬種,沒人能認全,遇上不知名的絕世毒果也很有可能。


    搞不好柳子桑咬上一口就掛了。


    這樣多多說不得就要身披白衣頭戴白巾,黃發人送黑發人。於爺爺和徐老頭等人吹嗩呐,蘇念手捧靈牌,其他人再撒點紙錢抬個棺,故事就此結束。


    白木靈也要一輩子做株小草兒了。


    當然,這是可能,至少柳子桑現在還活蹦亂跳。


    多多見柳子桑隻身一人進來,問道:“小翠呢?”


    “去抓它最愛的大青蟲了。”柳子桑笑道,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小翠真勤快,柳子桑你可要多學學。”聞言,多多忍不住笑道,“這可是名副其實的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害。”


    柳子桑撇撇嘴,滿不在意道:“小翠是鳥沒辦法,它不抓蟲子多半要被其他鳥搶了去,我可不要做鳥,要做就做那大青蟲!”


    多多奇怪道:“為什麽,做蟲子豈不是要被鳥吃?”


    “若是個個鳥兒都跟小翠一般勤快,那我做蟲子豈不是可以天天心安理得地睡懶覺了?”柳子桑伸了個懶腰,振振有詞地道。


    “噗呲”一聲,多多差點沒把剛吃進嘴裏的果肉給吐出來,笑罵道:“歪理!”


    連忙將口中果肉咽下肚,多多抓起一個果子咬了一口,甘甜美味的汁水流入口中,令多多感到味蕾上的一股愉悅,不禁又哐哧哐哧地咬了幾口,一時間嘴裏塞滿了果肉,有些含糊不清道:“你又不是蟲子。”


    “我也不是鳥兒。”柳子桑聳聳肩,拿起一枚水分很足的綿軟果子咬開,淡黃色的果肉掉入陶罐,一下子就化成一灘液體,滲入白木靈周邊的土壤。


    多多瞥了柳子桑一眼:“你一連幾天下來喂了好幾個靈果給白木靈,就為了給她恢複人形,不知道有沒有用就喂,太浪費了。”


    每隔幾天,多多偶爾會采到幾枚頗具靈氣的果子,妖族之人將這種果子稱為靈果,功效總體上和晴雨果差不多,但效果卻是天壤之別。


    如果說晴雨果能大幅度增長體內的修為,那這些普通的靈果就是輕微增長,在集市裏一枚靈果也就賣好幾枚白妖幣,隨處可見,不算什麽稀罕物。


    但就是這樣常見的靈果,在柳子桑和多多兩個窮鬼的眼中也是難得的寶貝。


    “應該有用吧。”柳子桑輕輕撫了撫白木靈,自言自語念叨了一句,“反正我們也用不上那麽多錢,不如給白木靈用了。”


    多多頗為肉疼,不過也沒多說什麽,由著柳子桑去了。


    喂完了小草兒,柳子桑剛坐下吃了沒幾口,門口忽然“轟”地一聲炸響,修好沒幾天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零碎木屑四散飛濺。


    “呦,有人在啊!”一道刺耳嘲諷聲傳來。


    柳子桑和多多轉頭,隻見門口站著三個穿著紅色無袖獸皮背心的壯年男子,露出大塊強壯肌肉,頗有壓迫感。


    三人約莫三十來歲,頭上均長著兩隻血紅如火的羊角,一人麵容清秀,一人臉上帶疤,一人頭上一角則不知為何斷了一截,說話的是臉上帶著刀疤的男子。


    烈火角羊,這三人都是烈火角羊的人!


    柳子桑心頭咯噔一聲,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當日也是在這裏的牛角大漢和羊角大漢。


    那一日後古宏離去,牛羊兄弟再未出現,甚至沒有來滋擾過他們,柳子桑覺得很是奇怪,以兩人睚眥必報的性子,吃了虧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曾經提心吊膽地提防了好一陣子,但始終沒再看到兩人,這才漸漸放鬆了警惕。


    那這三人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柳子桑最有可能想到的還是和牛羊兄弟有關。


    果不其然,疤痕男子上下打量了柳子桑一眼,哼了一聲:“你就是那個害死我族人的小妖?不過區區荒靈境初階,看起來不怎麽樣嘛?”


    至於多多疤痕男子看都未看一眼,多多的微末修為實在不值一提,其他兩人也基本把注意力放在柳子桑身上。


    “什麽族人,害死?你在說什麽。”柳子桑心中一緊,眼中卻滿是疑惑之色。


    雖然那天柳子桑在古宏幫助下將牛羊兄弟重創,但沒有將他們置於死地,而是留了一命。他怎麽也沒想到,是古宏為了永絕後患,替他出手解決了牛羊兄弟。


    本來古宏處理的神不知鬼不覺,斷不會蠢到會留下把柄給兩族。


    牛羊兄弟死後烈火角羊族也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凶手,但後來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能一直追查到樹穀中來。


    “哼,還想狡辯小子,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殺了老十七,但你身上有老十七留下的血脈印記氣息,這點是騙不了我們的!”疤痕男子冷笑一聲,口中的老十七,想來就是羊角大漢了。


    “血脈印記?”


    柳子桑一怔,沒想到羊角大漢竟會悄悄在他身上做記號,還瞞過了古宏。


    “你們搞錯了,我沒有殺他們!”柳子桑攤了攤手,一臉無辜道,“你看,我才低階修為怎麽打得過。”


    聞言,疤痕男子頓時語塞,一時說不出話來。心想這小子說的有道理啊,牛羊兄弟的修為他知道,一個中階一個高階,柳子桑對兩人就像一個小孩麵對兩個大人,打架都很難勝得了,更不用說殺掉他們了。


    見場中情勢有些不妙,一句淡淡的聲音道:“那你身上怎麽會有我族的血脈印記?”


    “這……”柳子桑啞口無言。


    不由得心生警惕,向說話之人看去。


    開口的是三人中為首者,一名神色陰冷的年輕男子。


    男子麵貌頗為清秀,單論這臉倒是頗具幾分帥氣。但眉目間帶著深深的陰翳之色,令人感到不寒而栗,讓這原本有些帥氣的臉龐大打折扣,失了神采。


    年輕男子在烈火角羊他們這一支係中實力排名第九,因而常被喚作老九,疤痕男子和斷角男子則分別排名十一、十三,又叫老十一和老十三。


    羊角大漢是他們族弟,排名第十七。


    自從他們從管事大人那得知牛羊兄弟外出執行任務數月未歸,音訊全無,便知兩人恐遭不測,自告奮勇向管事請示尋找羊角大漢。


    管事正想派人調查,見三人主動前來便欣然應允。這才有了麵前這一幕。


    至於老九三人會主動攬下此事,還要從烈火角羊族講起。


    烈火角羊勢力龐大,內部利益錯綜複雜,除了身為嫡係的內族子弟,還有十幾支旁係,全族加起來足有數萬餘人。


    烈火角羊以實力為尊,用修為排資論輩。這點從老九年紀輕輕便在族人中排名第九就能看出。


    不論嫡係還是旁係,哪一支族人的實力越強,越能在烈火角羊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掌握更多權利,乃至於左右整個烈火角羊!


    為了爭奪資源,產業和女人,烈火角羊族明麵上大家同屬一族,和和氣氣,實則暗中早已勾心鬥角,明爭暗鬥。


    有些人甚至為了達目的不擇手段。


    羊角大漢是老九他們這一支中的骨幹族人,無端失蹤可還得了?如果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對他們這一支的勢力實在是個不小的損失。


    因此,老九三人之所以這麽自告奮勇,多少有點提防其他族人,或者說有點不相信其他人,甚至懷疑可能是族中之人暗中做了手腳,目的就是為了打壓他們這一支。


    因此羊角大漢之事他們必須親自調查,抓出凶手!


    當然,柳子桑完全被冤枉了,替古宏背了黑鍋。


    這時聽了老九話後的疤痕男子老十一醒悟過來:“老九說的對,不論人是不是你殺的,跟你都脫不了幹係!”


    “那你們想怎麽樣?”麵對幾人的步步緊逼,柳子桑也沒有了好臉色,冷著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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