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多多這名字也是柳子桑取的,至於為什麽叫多多……


    很簡單,因為他們很窮,比窮的揭不開鍋還窮!人家家裏好歹有鍋,他們連鍋都沒有。


    大荒裏雖然不乏礦石,但冶煉和鍛造技術都十分落後,隻能大量鍛造出銅類金屬,鐵器非常稀少。


    像鐵鍋這種金鐵器具通常隻有修為偏高的妖族之人才能享用,比如在城鎮裏的妖,他們這種住在野外的貧窮小妖哪裏用得起。


    或許以後會有鍋,但至少現在他們買不起。


    平時吃飯都是隨地刨個坑,搭個火堆,樹枝一串什麽野果蘑菇小青蛙便填了肚子,偶爾打打牙祭,吃個可愛兔兔什麽的就是大餐。


    雖說妖怪沒人族那麽講究,隨便吃點便能果腹,好養活,但吃久了也會膩。吃穿用度什麽的也簡單,一般的妖族之人都身穿獸皮獸骨衣,腳踏草鞋藤鞋獸皮鞋,大多沒錢的小妖都穿獸皮裙,很容易辨認。


    這類妖天天胯下生風不為所動,帶把骨刀就敢滿口嚷嚷闖蕩大荒,實際天天窩在鎮裏瞎晃悠沒出過遠門,就如柳子桑。


    窮的隻剩褲衩了還整天笑嘻嘻,多多更慘,連褲衩都沒有。


    正因如此之窮,於是便取個叫多多的名字來衝衝喜,多多也想改頭換麵和過去作別,無所謂取甚名,就接受了這名字。


    “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事了?”多多望著柳子桑忍不住翻白眼。


    柳子桑見多多古怪神情,一臉詫異:“忘記什麽?”


    多多又往柳子桑下麵瞥了一眼,輕咳兩聲,裝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淡然樣子,嘴裏淡淡道。


    “穿衣服!”


    “啊!”


    往身上瞥了一眼,柳子桑連忙一手抱胸一手捂住要害坐回水桶,他有些抓狂,不知道為什麽多多看見了他的果體還如此平靜。


    多多哪裏管柳子桑在想什麽,抄起掛在樹枝上的衣物丟給他。


    “走了,你不是今天又要去鎮子嗎?”


    柳子桑一拍大腿,驚醒道:“對哦,今天一定能找到!”


    “你快別吧,三年前你就這樣說了。”多多一聽這話頭都大了,無奈道。


    “就為了個‘嵐橋鎮有大機緣’的消息,你就特意跑來這個山旮旯的嵐橋鎮傻傻的找了三年!那個散妖忽悠你的,這就是個假消息,哪有什麽機緣,就算有也早被別人拿走了,還等你?”


    三年前,柳子桑被路過的多多用野果撿回了一條命。


    多多生平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餓得快要死了,問柳子桑為什麽不摘路邊樹上的果子充饑。


    柳子桑狼吞虎咽一口一個野果,聞言停下手中動作,盯著手中鮮紅如血、嬌豔欲滴的果子,可憐兮兮地說了一句讓多多無語地要吐血的話。


    “怕有毒!”


    從那時候多多就知道柳子桑怕是哪裏少了一根筋,若不是現在好了些,沒有那麽蠢,隻怕要一直少根筋下去。


    後來柳子桑得知多多是厚土猿,天生對各種林間野果極其敏銳,一眼就能分辨果子是否能吃,好不好吃,什麽果子比較脆甜爽口,什麽果子比較粉甜軟糯。


    活脫脫就是一個野外生存大師。


    於是極力邀請多多和他一起遊曆去尋找大機緣。說自己已經打聽到了哪兒哪兒有,他要去找到,要不要一起。


    柳子桑打的好算盤,有了多多在,自己沒錢也不會餓肚子,既省錢又能填肚子,一舉兩得。


    至於為什麽要省錢,因為柳子桑最後一點的財物都被一個賊眉鼠眼的人騙走了。


    那個騙柳子桑錢的人多多有過一麵之緣,就一天天遊蕩在各個城中無所事事的鼠妖,修為低微不說,既不修煉,也無正經差事。


    整天遊手好閑招搖撞騙,沒事還做鬼臉嚇唬小孩騙糖吃,相當惡劣,多多最看不起騙小孩的人。


    他敢打賭,這個人絕對是個騙子,嵐橋鎮這地方或許有,但有機緣這句話百分之兩百是瞎編的。


    柳子桑一到某個地方上來就問哪裏有奇人異事,哪裏才能找到大機緣,傻子都知道他要找什麽,鼠妖當然也知道。


    大荒地域極廣,棲息著億萬妖獸妖怪和數不盡的各種奇異生靈,奇人異事數不勝數,自然也從來不乏各類奇遇機緣。


    但既然是機緣又豈是那麽容易就碰上的?這東西得看命,又不是路邊大白菜,一賣一籮筐。


    有的人命好一天可能遇到三四次,而有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遇到。


    這便叫運氣。


    而運氣這種東西最是操蛋,偏偏還拿它沒辦法。


    雖然可惡但大多數人一生都不會遇到多少,或者遇到一兩次就已經不錯了,隻有少數的幸運兒能得天獨厚頻頻得到上天眷顧……羨慕也羨慕不來。


    也許這是所剩無幾的慰藉。


    多多至今都能回憶起,那個鼠妖一臉奸笑地瞟了一眼當時還很小的小子桑,兜裏揣著本屬於柳子桑的兩枚白妖幣,眼中充滿仿佛在看弱智般的憐憫,輕蔑說道:“大機緣?我知道哪裏有!”


    “真的?”


    麵對鼠妖滿是嘲弄的神情,柳子桑卻似乎完全沒看見,反而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滿眼冒著小星星盯著鼠妖,目光熱切得嚇了他一跳。


    仿佛鼠妖哪怕說一句門口臭水溝裏就有大機緣,柳子桑也會毫不猶豫地立刻奔向臭水溝,用手細細搜尋,翻個底朝天。


    鼠妖便不耐煩地說了句嵐橋鎮有,便揣著柳子桑的兩塊錢揚長而去。


    而後,興許是心血來潮,興許是實在受不了柳子桑那熱切期待的目光,多多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竟然頭腦一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柳子桑,和他一起尋找勞什子大機緣。


    結果便是千裏迢迢來到這偏僻小鎮附近,尋了個無人樹穀住下,一住便是三年。


    在後來的三年裏,柳子桑和多多得知嵐橋鎮確實有個人盡皆知的傳聞,但不是什麽機緣,而是一個人蛇之戀的傳說。


    據說曾經有一蛇妖和一人族男子在鎮子的橋上相戀,兩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經曆了種種磨難後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並生下了一窩小蛇!


    多多聽到這故事的第一反應就是嗤之以鼻,人蛇相戀?怎麽可能,還生下小蛇?


    他從沒聽說過有人族進過大荒,也沒聽過其他妖怪見過,甚至懷疑這世上有沒有人族。


    至於誕下子嗣,開什麽玩笑,妖怪間大多隻能同族通婚,因為同族才能生育!


    不同種族怎麽生?比方說蛇和鳥生下什麽,蛇鳥?鳥蛇?


    豬妖和狗妖又生什麽,豬狗?還是豬狗不如?


    再說了豬和狗根本看不對眼,喜歡的能一樣嗎,多多覺得這種傳說根本不用想,簡直侮辱妖智商。


    穿好衣服後,柳子桑習慣性地將洗澡水倒給巨樹,也不管樹缺不缺水,就當做灌溉了。


    還別說,不知道是不是經常得到洗澡水澆灌的緣故,自從柳子桑和多多搬來住後,他們腳下這棵巨樹長得比其他樹都稍稍茂盛些。


    簡單收拾了下,柳子桑和多多便屁顛屁顛地往小鎮方向走去。


    嵐橋鎮離山穀五裏路,並不很大,和三五個村子並攏在一起差不多,鎮裏多樹,一條小河穿鎮而過。


    河上有座樹橋,名叫紅嵐橋,正是那個傳說中人蛇相戀的橋。


    樹橋是由一株盤曲嶙峋的粗壯老梅樹倒下形成的。


    樹幹之粗足夠兩輛馬車並列行走,或是並排站上七八個人不成問題。


    除主幹外,老樹還有三條主要枝幹,支幹同樣頗為粗壯壯觀,從主幹延伸出形成別樣的小路,或上或下,參差不齊,主要供以路人行走,主幹形成的主橋麵則供以馬車通行。


    但不管主幹還是支幹,都有各種小商販在上麵支起各類布棚木桌,做起小生意來,熱鬧非凡。


    不得不說,在橋上做生意實在是個好去處。


    由於紅嵐橋連接小河兩岸,是兩邊必經之路。人流較多不說,到了春夏之際枝葉繁茂時,那一簇簇綠葉底下便無比蔭涼,好不涼快。


    柳子桑和多多徑直穿過大街。現在正值上午,路上人來人往,到處是各色各樣妖族之人。


    在嵐橋鎮這種鄉野小鎮,居民修為一般,大多是未徹底化形的妖族之人,也叫半化形。保留著本體特征,一眼就能看出本體,什麽牛頭人,馬臉人之類。


    男妖大多如此,值得一提的是,大荒裏的女妖若是化形便是獸娘。


    小鎮裏不乏各種養眼的可愛獸娘,什麽兔妖貓妖比比皆是,雖長著獸耳獸尾,但身體基本是人身,行為舉止也與常人無異。


    隻有當修為高深,完全化形了,外表才和人一模一樣,毫無差別。


    也有妖族之人有足夠修為完全化形,但故意保留一些獸形,譬如混沌。


    至於原因麽,基本大同小異,就是認為人身不好看,自己的本體才最好看,這便涉及到不同種族的審美了,這裏說來話長,日後再說。


    要說要尋找大機緣,自然是看哪裏有沒有什麽異狀或是異象。


    柳子桑一如往常興衝衝地四處晃悠,在大街小巷穿來穿去,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東摸摸西看看,翻箱倒櫃,將鎮子裏裏外外尋了個遍。


    即便有不少人認識柳子桑這個奇怪少年,但依然有不少剛來的外鄉人對柳子桑投去好奇。


    數個時辰後,日落西山,人影漸漸稀少。


    柳子桑頹然坐在橋上,望著腳下的遊來遊去的魚兒小臉有些沮喪,一看就知道收獲無果。


    是啊,過了三年了,為了個虛無縹緲又遙遙無期的東西追尋了那麽多年,真的值得嗎。一個人靜下來時,柳子桑也會忍不住想。


    很小的時候柳子桑就知道自己很難修煉,修為一直停滯不前,原因不明,能化成人形估計是沾了自己那臭老娘的光。


    每當問起修煉的事,自己那些漂亮姐姐便有意回避。


    “姐姐,為什麽我不能修煉?你們都能修煉為什麽我不能?”


    一個雍容華貴的美貌女子望著小子桑稚嫩小臉,心有不忍,轉過頭道:“柳子桑,你體質……不適合修煉咱們妖族的功法。”


    “我不信!我不信!”小子桑大叫著衝出大門。


    於是才有了尋找勞什子大機緣被人忽悠的一幕。


    柳子桑托著腮發呆,眼前忽然出現一串嬌豔誘人的冰糖葫蘆,抬頭一看正是多多。


    多多挑了挑眉,嘴裏還咬著一串糖葫蘆:“不吃的話我就一個人吃了。”


    柳子桑盯著糖葫蘆目不轉睛,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不禁吞了口唾沫,一把搶過糖葫蘆狠狠地咬了一口,脆甜糖衣和略帶酸澀的野山楂混在一起別有一番獨特風味,吃起來酸甜可口,令人食指大動。


    柳子桑一邊咬著糖葫蘆,一邊含糊不清道:“你哪來的錢?”


    多多嘻嘻一笑:“我哪有錢,當然是你的。”


    柳子桑微微一呆,剛要咬下去的動作生生停止,趕緊摸了摸身上錢袋,果然不翼而飛,不知什麽時候被多多拿了去。


    “好哇,死多多!又偷偷拿錢,這可是我們吃飯的錢,買了糖葫蘆我們吃什麽!”柳子桑拿著糖葫蘆就向多多打去。


    “大不了吃果子唄。”多多笑著躲開柳子桑的攻擊,滿不在意。


    “又吃果子,我又不是厚土猿,天生愛吃果子!”一人一猿嬉笑打鬧間,柳子桑的手忽然一鬆,就聽咕咚一聲,糖葫蘆不慎掉進河裏。


    兩人呆立數息,眼睜睜看著糖葫蘆沉下水中,還咕嚕嚕冒了幾個泡。


    “我的糖葫蘆啊才吃了一顆,不行,不能浪費糧食!”柳子桑哀歎一聲,二話不說便跳進河裏。


    多多這個始作俑者見狀無奈地攤了攤手,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的糖葫蘆吃完,也躥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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