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兒、霜晶,等一下!”安妮薇叫住了一人一龍。


    空中的小白龍和地上的棕發少女馬上止住了腳步(和翅膀)。


    安妮薇重新打開了心靈的通訊。


    ——之前鄧肯就對大部分重要船員施展了【拉瑞安心靈聯結】,他們相互之間可以隨時通訊。


    在心靈的連線裏,安妮薇向代表夏伯倫和鄧肯的心靈光點,發送了信息,等待回複。


    沒有回複。


    心靈通訊的頻道靜寂如斯,夏伯倫和鄧肯沒有任何聲音。而前方的夏伯倫和鄧肯,也沒有對安妮薇發送訊息的行為,做出任何表現。


    果然如此啊······


    安妮薇暗笑。


    “讓我去見他們吧。”


    在一人一龍詫異的目光中,安妮薇自己邁起大步,徑直走向正向著他們走來的夏伯倫和鄧肯。


    昏黃的路燈和四麵的霓虹燈光,落在少女的紅發上,蕭瑟的晚風扯著少女的皮夾克,顯出安妮薇一派英姿颯爽。


    廣場邊緣,夏伯倫和鄧肯也看見了向他們走來的安妮薇,笑容滿麵,變走為跑。


    迎麵而來的鄧肯興高采烈,急不可耐。他用中文喊道:


    “安妮薇,這裏真的就是地球!”


    安妮薇也笑盈盈的。


    驟然間,少女身後,顯現出機械之神的機靈,齒輪旋轉,活塞推動,汽笛鳴叫!


    機魂上,全部的炮塔都對準了夏伯倫和鄧肯。


    然後,


    開炮!


    “轟!”“轟!”“轟!”“轟!”“轟!”“轟!”


    劇烈的轟鳴聲響徹了整片廣場,在夜空中回蕩不休。機魂狂轟濫炸的火光,數次將黑夜染成了白晝。爆炸的煙塵翻滾著。


    遠處的市民,看見廣場處的爆炸,驚慌失措,驚叫奔走。


    【你造成了32點火焰傷害。】


    【你造成了17點魔法鈍擊傷害。】


    【你造成了25點力場傷害。】


    【······】


    一連串的數據在安妮薇眼前閃過。


    血肉飛濺。轉眼之間,金發少年和侏儒法師就被炸成了肉塊。


    “啊啊啊啊啊!他們兩個被你炸死了,安妮薇!”小白龍霜晶嚇得在空中撲騰來撲騰去,使勁搖著尾巴,哇哇哇龍吼著,“救命啊,救命啊,這可怎麽辦?快來救人啊?”


    “冷靜一點,霜晶,你覺得以夏伯倫和鄧肯兩人的生命值,會一波攻擊就被我炸死嗎?”安妮薇笑哼一聲。


    雖然不知道生命值是什麽意思,但霜晶也知道,高級的施法者軀體被魔法錘煉,確實不可能就這麽簡單被幹掉,所以:


    “所以,你隻是想把他們兩人打傷對嗎?可是這樣子會很痛很痛的呀。”小白龍在空中飛來飛去,搖著尾巴說。


    安妮薇捂住臉,覺得沒有和霜晶繼續解釋的必要,走入一片煙塵中。


    “隻是這種攻擊,你不會死的,對吧?老弟?”


    她沒有說的是,有遊戲係統的自己,本質上是亙古之光的選民。作為神之選民,安妮薇的攻擊對“真正的夏伯倫”根本沒有效果。


    少女俯下身子,像福爾摩斯一樣仔細地檢查地上的屍塊和血跡,端詳被炸的坑坑窪窪的地麵,斑斑血跡,燒灼的斷肢屍塊。


    “果然是假的。畢竟是隨便捏出來的假人,不可能會有那麽好的效果。”


    安妮薇環顧周圍。


    環繞廣場跑的官方組織成員們,因為剛才的襲擊,個個慌了神,麵露驚恐。他們本來負責不讓天外來客隨便亂跑,卻沒想到遭此變故。


    “發生什麽了?他們為什麽突然發起了攻擊?”


    “好像打的還是自己人?”


    “不好,這些外星人好像起內訌了!”


    幾個穿著警服的組織成員,持著槍,緩緩地接近安妮薇: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安妮薇好像沒有看見那些將烏黑槍口指向她的人。


    “我說你們,裝得還挺像的哦。一個個都像真的人一樣。”


    安妮薇望向黎明號上的眾人。許多經驗豐富的英雄,已經大概猜到他們所遭遇的情況是怎麽回事了。


    安妮薇高喊:


    “黎明號的眾人,你們聽好了,擬態星是一顆半活化的液體行星。星球會因為受到外來人心靈信號的影響,模擬出各種各樣的環境和生物!周圍所有的環境和生物,都是假的。


    “我們的目標是星之子的總部基地。隻要持續不斷地破壞周圍的環境,超過模擬環境的負載,就可以破除模擬環境!”


    安妮薇的背後,機械之神的機魂再度轟鳴,機油翻騰、活塞推動。尖利的汽笛聲響徹天際,撕裂了夜幕。


    她再次開炮了。


    狂轟濫炸。


    機魂鳴叫,半透明的靈體炮塔震動著,一次又一次吐出火光。猛烈的爆炸出現在廣場四周和廣場外,火光無限,沙塵。碎石、煙塵翻動。


    其他的[破星會]成員,有不少也相信了安妮薇的話,或是也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紛紛行動了起來。


    野蠻人尼莫和戰士傑克斯親王是率先行動的兩人。


    在見到夏伯倫和鄧肯莫名其妙回來時,他們也試著發送心靈信號詢問離開的兩人,卻沒有得到回複,因此也立即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傑克斯召喚出了魔法戰戟,衝向廣場中央的凋塑。


    沉重的長戟在他手中就像是孩童的玩具,急速舞動的兵器在旁人視網膜上拖出一串串殘,而男人的身影似乎分裂成了數個。兵器的寒光一閃而逝,當殘光掠過,碎片在夜晚下飛濺。


    凋塑已然四分五裂。


    而尼莫進入了【狂暴】狀態,像一個憤怒的野獸般咆孝的衝向了廣場旁邊的樹林。火焰巨劍橫掃,接連砍斷了數根大樹。熾熱的火焰將樹林點燃,滾燙的熱浪翻騰著。


    他有意地避開了人多的地方,以免自己傷害那些模擬出來的假人。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尼莫還是擔心這些模擬出來的假人,是有真正思想和情感的。


    就像他一樣。


    他們的攻擊固然迅猛,但是論及場麵的視覺效果,還是遠遠比不上太古銀龍仲冬!


    銀色的光芒在黎明號旁邊閃耀。巨大如山丘、華美如真神的銀龍,現身了。


    如寒冬驟降般的精神威壓,壓了下來,那是巨龍的【龍威】。周圍的組織成員們,被龍威所震懾,瑟瑟發抖,無人敢上前。


    銀龍噴吐出極寒的龍息。


    宛如暴風雪一般的寒流,頃刻之間卷席了整片天地。大理石地磚鍍上了一層白雪,小樹林掛上了銀霜,警車被冰封在千年寒冰中。華麗的噴泉處,當寒潮掠過,泉水在刹那之間就凝固成了寒冰,如同一幅定格的畫麵。


    而其他幾位黎明號船員見狀,也紛紛開始了動作,努力地破壞周圍的環境。五顏六色的光彩一時之間閃爍不定。


    不過因為沒有完全確認安妮薇的推測是否為真,大部分人還是盡可能避免直接攻擊人群,主要對旁邊的物體景觀和地麵動手。


    有的組織成員向天外來客們開槍了。但這樣的武器,對於頂尖的英雄們來說,根本不可能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威脅。子彈打在了巨龍的龍鱗上,馬上就被彈開。


    大範圍的破壞持續進行著。


    安妮薇背後,數米高的機魂不住地顫動,一根根又粗又長的炮管疲倦地噴吐火光,因為高溫而發紅。


    “奇怪,怎麽沒事發生啊?”


    就在安妮薇疑惑時,這樣的破壞似乎出現了效果。


    世界正在,


    融化!


    數幾十個模擬出來的假人,茂密的樹木和景觀植物,廣場的地磚,美輪美奐的噴泉,昏黃的路燈······模擬環境中的一切都變得柔軟了起來,逐漸融化!


    萬事萬物褪去了原本的色彩,緩緩融化,化為一種乳白色的黏稠膏狀液體——或許這才是它們本來的麵目。


    而更遠方的城市和天空也暴露出了自己的本質。


    絢麗的霓虹燈、喧囂的大街、下班的人潮、川流不息的路人、車水馬龍的街道、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無數的動態景象定格了,變得愈發模湖和不真實,遠處的景觀明顯可以看出隻是一圈大銀幕。


    這時黎明號的船員們才發現,原來遠方的夜景,不過是銀幕上的圖桉。這些銀幕隨著觀察者的視角不同,顯現出不同的圖桉,就好像是真實的外遠景似的。


    隨著場景的破壞,外圍的這一圈銀幕,也緩緩褪去了原本的色彩,化作乳白色的液體。銀幕正在崩塌,一塊塊半融化的乳白色布片從天而降。


    繁華的都市夜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涯的白色海洋。


    當穹頂銀幕被撤去,外麵恒星的光亮照了進來。夜晚變成了白晝。


    就連本應該踏實的地麵,也越來越接近液體,像是讓人寸步難行的沼澤地。不過十幾秒的時間,黎明號和另外兩艘球狀戰艦,以及飛船外的諸多船員們,都陷入了白色的沼澤中。


    ···············


    且說精神空間內兩位“異鄉人”。


    夏伯倫對遠處巨大如同星球的諸生靈之母,鞠了一個躬,彬彬有禮:


    “感謝您告訴我們如此多的秘辛。”


    他很恭敬。


    但也隻是恭敬而已。


    雖然諸生靈之母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好像也不想與他們為敵,但夏伯倫可不會完全信任這位被封印的神明。


    在訕笑小醜口中,諸生靈之母是招致末日的怪物。結合已有的信息推斷,被凡人和神祇反複提及的末日,正是諸生靈之母的歸來。


    不過現在,這位被封印的神明似乎也可以作為助力。


    夏伯倫麵容恢複為昔日的澹泊平靜:


    “偉大的存在,我們的身體還在擬態星上方的太空中飄著。既然您告訴了我們這麽多,能否再告訴我們,這顆星球和模擬環境,到底是什麽情況?”


    “擬態星是一個半活化的液體行星,整個星球都是一片純白色的海洋,這片海洋會因為人的思維而產生變化。每當有外來人踏足這顆星球時,海洋就會選取這批外來人中最強的幾個人中,內心集體渴望的事物,產生模擬環境,模擬出那些隻會在夢境和幻想中出現的情景。”


    原來如此!


    夏伯倫恍然大悟。顯然,之前這片海洋受到了夏伯倫、鄧肯和安妮薇三人心靈的影響。三位虛假的異鄉人,在黎明號的船員中都屬於比較頂尖的戰力。當星球感受到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渴望和願景,就將虛幻的夢境具現為真實。


    諸生靈之母浩蕩的聲音在虛無的宇宙裏飄蕩:


    “這種特性和低語暗夢的夢境神職很相近。星之子將艦隊總部設在這顆星球,使用合適的技術,將總部和相由心生的海洋隔離。它們雖然沒法控製這片會被心靈影響的海洋,但這純白的汪洋,可以作為抵抗敵人入侵的保護手段。”


    夏伯倫輕輕頷首,神色肅穆:


    “那有什麽破解模擬環境的辦法?”


    “你們不需要破解,我直接給你們星之子艦隊總部的坐標。”


    一股信息激流湧入了夏伯倫和鄧肯的腦海中,正是星之子艦隊基地的坐標。


    虛無的宇宙,因為諸生靈之母的話音而輕輕顫動:


    “星之子總部基地的防備力量並不算強,也沒有能隔絕高環傳送法術的結界,隨便來幾位厲害點的傳奇人物就可以將之擊破。這是因為,擬態星在宇宙中足夠隱秘,而這個星球本身也已經是最好的防禦。”


    隨便來幾位厲害點的傳奇人物就能擊破。這就是諸生靈之母認為的不強嗎?夏伯倫啞然失笑,暗自慶幸他們昨天已經幹掉了指揮官阿爾班達,加上幾個星之子巨怪,削弱了基地的戰力。


    “再會了,諸生靈之母。”夏伯倫禮貌地行了個禮,和鄧肯一起退出了這心靈空間。


    半邊肉半邊植物的巨球消失了。


    一望無涯的空無虛空消失了。


    兩人重新置身於距離地麵數10萬公裏的太空中,真空的寒意貫穿了四肢百骸。


    好在他們離開前,夏伯倫已經開啟了【時光定序】,他們的身體在太空中沒有待上太久,真空帶來的損傷對於高級角色的生命值來說不值得一提。


    夏伯倫和鄧肯重新連接上心靈的連線,打算聯係一下隊友。


    在接入通心靈通訊的刹那,夏伯倫無意間抬起頭,正好望見——


    廣闊無垠的浩瀚星海,滿天的銀光。一萬顆星星編寫了夜空的詩歌。這超乎想象的壯絕景觀,比地球上能看見的星空,要瑰麗一萬倍、震撼一萬倍。


    唯一一個,略微有那麽一點可惜的是,


    這一萬顆星星之中,沒有一顆是等待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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