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複榮,已滅複生,得升上天,更稟太靈,九天之劫,反複胎嬰,穢累蕩滅,白屍反生。”


    蘇陽雙手拭目一十四遍,方才止住。


    這是行道見死屍法,蘇陽法力未成的時候,帶著小義子來回奔逃,在路上看到了不少死屍,那個時候就是憑借《精要經》中的行道見死屍法來回念叨,才沒有穢氣沾身,更是因為這等咒訣,蘇陽打動了一青衣鬼,從而撞破了小義子藏在身邊的詭計。


    來到了青州之後,蘇陽又見到了路上橫屍,並且不少。


    這些屍身上麵並未附著魂魄,否則蘇陽當下施手,定然能夠將這裏的魂魄超度到陰曹地府中去。


    青州這地方當真是多災多難,先有了張元一在這裏作孽,張元一剛剛被蘇陽斬殺沒幾個月,青州的百姓都可能還沒有緩過來,這便又有了八部鬼帥,這些妖魔在青州之地作亂,也不知為害了多少百姓。


    當下蘇陽步風行電,向著青州城中而去,隻願到了青州城後,早一點平複此地鬼患,還青州百姓一個安康。


    在青州城的前麵有一座連山,這連山連綿起伏,地勢險峻,陡峭處有百丈之高,蘇陽身影如風,正在山下穿行,忽然聽到了“啊啊啊啊”的驚叫,抬起頭去,隻見月輪之下有一男子,滿臉胡須,身上穿著紅色裙子,從山上下墜而來。


    四下裏皆是青石板皮,此人隻要落地,必然是腦漿迸裂,成為一團肉泥。


    “呼呼呼……”


    蘇陽肺髒之神一動,張嘴一吐,一陣風在山中湧動而來,向著正在墜落的男子刮去。


    這男子從山上墜落,本來其勢極快,被蘇陽這一吹之後,人在半空飄飄忽忽,到了臨近落地之時,輕盈如紙,左一飄,右一搖,輕輕盈盈的飄落在了青石板皮上麵。


    男子看上去四十來歲,臉上皺紋很多,目光已經呆滯,身上穿著的紅裙也已經老舊破爛,這兩者結合在一起,看起來極其的別扭,而此人落在地上之後,匍匐在地良久,忽然痛哭起來。


    “我怎麽會沒有死呐!我應該死的啊!”


    男子以頭砸地,痛哭流涕,這腦袋在地上碰了兩下之後,殷紅的鮮血便流淌開來。


    看來是自殺。


    蘇陽看男子如此,便明白了男子從山上而落,是跳崖自殺。


    就地坐在了男子身旁,蘇陽在懷裏麵拿出了一壺酒,擰開之後喝上兩口,而後猛然對著男子身上一吐,說道:“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既然跳崖不死,便是你的事情有了轉機,再說這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遇到了事情,應該直麵往前,這身穿紅裙,跳崖自殺,寄希望死後作祟,這算是什麽本事?”


    人死之時穿上紅衣入殯,死後能夠作祟之說自古有之,據說紅衣為火,屬陽,故此身穿紅衣能夠百無禁忌,出入門庭,往來不測。


    在看到了此人身穿紅裙,又明白了此人是自殺之後,蘇陽便明白了此人是想要死後作祟,如此來報自己的仇怨。


    這種方法在蘇陽看來不行。


    男子被蘇陽用酒一噴,冷靜了下來,沒有用頭繼續撞地,而是趴在地上繼續痛哭,良久之後方才對蘇陽說道:“固然是仇怨所在,也是我根本沒有顏麵在世間活下去了,隻想要一死了之,倘若死後不能報複,那麽便上奏閻羅……我實在是不想,也沒臉活了。”


    男子心如死灰,又感覺極度恥辱,故此才會如此。


    “若有仇人將你逼到了如此地步,你拔刀相向,將他砍死,也算是一樁快事,何至於此?”


    蘇陽再勸道。


    男子雙眼流淚搖頭,哭聲說道:“如果我敢直接動手殺他,恐怕我的妻子女兒都落不得什麽好下場,何況人家出入都帶著仆人,我就一個人,勢單力薄,如何能是他的對手?並且他又是青州太守的小舅子……我唯有上奏閻羅了……”


    青州之地又來了新的太守了啊。


    蘇陽聽到之後感慨,原本的青州太守是喻文定,蘇陽和他有過交際,隻是他被張元一所殺,已經有幾個月了。


    “閻羅的事情太多了,世間的仇怨也太多了,恐怕閻羅王一個人處理不完。”


    蘇陽看著男子說道:“實話告訴你,我是一個劍俠,見人不平,必手刃之,你有什麽仇怨可以說給我聽,若能相幫,必然遞劍相助。”


    能夠做到如此地步,該是奇冤,問話之時,蘇陽也默默推算。


    男子聽到蘇陽的話後,抬起頭來,認真的審視蘇陽,隻見蘇陽容若冰玉,神光照人,不似尋常人物,猶豫一二,便將自己的仇怨委屈說給蘇陽。


    “實在是不共戴天……”


    此男子叫做王常,在青州之地開了一個雜貨鋪,平日裏他進貨,下鄉,不在店中,門店都是妻女照顧,但就因為妻女漂亮,引住了謝家的紈絝,這人貪花好色,在月餘之前,辱了王常之妻,在七天之前,納了王常之女。


    如此一股恨意便在王常的心頭,讓他心中憋屈,片刻不得安息,謝家公子在府中出入,奴仆成群,根本沒有他報仇的時機,並且謝府中的小姐送入到了青州太守府上作為妾室,最受青州太守梅緒的喜愛,他也可謂是報官無路。


    如此他才偷了妻子裙子,悄悄離開,來到城外自尋短見,這既是自愧不能活在世間,又想要一念為執,去找謝公子報此仇怨,倘若這世間實在沒有公理,就去陰曹地府尋找公理。


    蘇陽聽到了王常的仇怨之後,說道:“姓謝的辱人太甚。”


    無怪乎王常和他不共戴天。


    王常拿起蘇陽的酒壺,喝上一口,隻覺一股熱流進入咽喉,直逼五髒,喝了這樣的一口酒,讓他的毛發都豎起來了,雙眼圓瞪,說道:“他若是能落在我的手中,我必先割其根,剖其心,挖其目,斬其頭,方才解我心頭之恨。”


    對於謝公子對他的侮辱,王常恨在心中。


    蘇陽點了點頭,目光遠視青州,訝然問王常道:“怎麽青州之人如此怕鵝?”


    在王常說話之時,蘇陽一直都在看青州情況,由此發現了這一點異常。


    王常聽蘇陽如此問,又是一歎,對蘇陽說了另外一事。


    就在月餘之前,青州城明月皎潔,忽然犬吠之聲滿城都是,不少百姓都外出查看什麽事情,而後看到城中出現了一個老人,麵目甚怪,手中拿著一個布袋,沿路直走,自布袋裏麵掏出一活鵝,逢人就送,倘若有人不收,便將鵝扔在人的門口,那一個布袋裏麵,頂多隻能夠裝三隻鵝,但是那一夜的功夫,老頭送出去三千多隻鵝,青州城中百姓見此,隻當是神仙發給他們的口糧,不少百姓都把鵝帶回家中,宰吃了,但過了兩天,這吃了鵝的百姓皆得病症,青州城中大夫毫無辦法,這一個月來,已經有一千多人因此等病症而死。


    由此,青州城中的百姓們現在看到鵝就害怕。


    蘇陽點點頭,青州百姓怕鵝之事,是蘇陽在此處觀察青州所知,似這等事情,應該便是八部鬼帥之一做的,尋常小鬼也做不得這等場麵。


    “起身。”


    蘇陽從地上坐起來,對著王常說道:“你不是想要變成鬼報仇嗎,現在機會已經來了。”


    王常茫然的站起身來,起身之後王常才醒悟過來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頭上原本碰撞的傷口,這個時候已經沒了,伸手在頭上摸摸,那原本碰爛的地方一如往常,就像是沒有受傷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王常看向蘇陽的酒壺,莫非是此人噴過來那口酒的作用?


    胡思亂想一番,王常想到了蘇陽的話,讓他變成鬼報仇,立刻問道:“您還是讓我死?”


    經曆了一番生死,這會兒王常的尋死之心已經淡去了。


    蘇陽輕輕搖頭,看著王常說道:“現在的你和一隻鬼又差多少呢?何必死去?你隻要如此如此……”


    蘇陽在王常的耳邊輕聲說道。


    王常聽到了蘇陽的話,從最開始的一臉驚訝,到最後神色逐漸的堅定了下來。


    “你所說的確實是妙計。”


    王常對蘇陽說道:“隻是他若是不出府,我也根本沒機會,並且若是讓人識破……”


    蘇陽拍拍王常的肩膀,笑道:“我們就在這裏的路上等他們就是了,你說他並不出府,但是已經有人將他請出府門了,馬上就來了。”


    已經有人將他請出府了?


    王常順著蘇陽的視線看去。


    沒過多久,隻見在道路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幾個身影,這些人皆騎著馬,穿著夜行人,而當先那個黑衣人手中所抓的,正是王常萬分仇恨的謝福。


    蘇陽看著這些穿著夜行衣而來的人,目光落在當先之人身上,心中暗道:賈召,沒想到你當真成為了土匪。


    這賈召就是蘇陽在莒縣公堂上麵所救之人,當時賈召前往莒縣認罪,結果莒縣縣令概不承認,最後賈召拔刀相向,殺了縣令,被蘇陽從衙門救走,當時賈召所說,是寧願成為一個土匪,去做幾件快事,幾個月不見,賈召也當真應了他的言語。


    蘇陽已經有了慧眼,賈召的蒙麵自然阻礙不住蘇陽,這一雙眼睛正要從賈召身上移開之後,蘇陽忽然定住,這一雙慧眼能看人三生,此時蘇陽看向賈召,便是看到了賈召的前生……此子端是一把利刃!若得其用,必是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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