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犀將同行者收回,僅餘魘麵覆蓋,對著溝陶伸出了手指勾了勾:“方才的辯論你已經輸了,但我也清楚你不會就這麽束手就擒,所以我們之間還是要戰過一場才行。”


    “那你方才的辯論到底有什麽意義?”溝陶覆麵具現生成,隻不過並無五官,隻有一些縹緲的雲霧線條。


    “意義就是···讓你多活一會兒。”雙犀語畢,來自平行世界的其他魘麵之力也被他提取後加持己身。


    龐然的重壓自天而降,但在剛一接觸到溝陶時,他便散做一團縹緲雲霧,純黑色的雷電在雲團之中閃爍交織,又在這交織之中擦生出團團漆黑火焰,雷火雲團在重壓之間遊刃有餘的穿行,想要擾亂雙犀判斷。


    但雙犀左手五指做爪,回拉收攝,將溝陶所化雷火雲團吸引拉扯而來,右拳猛地擊出,其拳風將空氣擠壓,三層音爆間隙極短,在這短短出拳一瞬卻加速了三次,以後追前,三層音爆有如整體爆開,聲威浩蕩。


    一拳擊如雷雲之中,卻是將這縹緲雲霧爆做團團雲氣,溝陶也被打回原形,在地上翻滾幾圈後重重的撞在了光幕之上。


    打不過,完全打不過,溝陶明確的清楚麵前這另一個自己是他終其一生都無法越過的高山,從交手到現在,雙犀都沒有認真。


    可哪怕如此,他也還是想要和雙犀一決生死,


    原因為何?便是因為溝陶想要端坐於王座之上。


    無人知道坐上王座到底會發生什麽,所有人對於坐上王座隻有一個空泛的“成王”或者“成神”的認知,


    那麽反過來想想,能夠成王,能夠成神,那是否就可以帶著王座離開?


    溝陶想要成王成神的理由就是帶著王座離開,他雖然認為人是命運的奴隸,但他也認為隻要翻身做主就可以將殺手的命運帶離這個世界,這樣或許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天選殺手們了,就不會再有【殺手命運】這種東西了。


    殺手的命運說來很簡單,要麽生,要麽死,可是在這生死之間徘徊的卻是種種不堪回首的過去,命運從來都是整體,而非開端與結束,一個人的命運始終往往也會影響到與這個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人。


    王一鳴和四名殺手就是如此,但是和四名殺手一起上了銃丸號後,雙方的命運便開始了交互,他有時也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才導致叔叔阿姨死掉。


    過去幾十年裏,他被蛾蠓所收養,可他每時每刻所想的都是那些保護他的殺手叔叔阿姨們,他所想的是,如果叔叔阿姨們不是殺手的話,那麽是不是就不用死?如果沒有自己的話,那麽叔叔阿姨會不會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四名殺手和他的父母是故交,每到節日假日都會有一次聚餐,他們也都會來,所以小鳴從小就認識了四個叔叔阿姨,也知道叔叔阿姨們的事情,


    食朧的妻子已亡故,溝陶的父母便提議讓小鳴認食朧為幹爹,但被食朧拒絕了,但說到底,食朧還是將小鳴當成了兒子來對待。


    雪舟笑夜會帶他去福利院和認識的小夥伴們一起遊戲,紅娘則會帶他去唐人街吃好吃的,在他的生命裏,他所感受到的愛要比其他同齡人要更多。


    原本生活應該會很幸福,直到上了銃丸號以後,為了保護小鳴,平行世界的他們自發的選擇帶小鳴離開,屬於溝陶的“旅途”在前半段的時候還很溫馨,叔叔阿姨都對他很好,和他唱歌玩耍看動畫,


    但是後半段時,便急轉直下,蜂擁而來的殺手們死死的追著他們,不給他們任何喘息之機···


    他從未和旁人提過紅娘,雪舟,笑夜,食朧是怎麽死的,但那些死亡的回憶總是會在噩夢當中悄無聲息的出現。


    紅娘被抓鉤扣住了動脈,刺破了喉管,連接著抓鉤的繩索一圈圈的勒在她的脖頸上,她隻能無力的捶打著車廂,提醒眾人快逃。


    雪舟被亂槍擊中身體,死死的擋在他的身前,為他遮掩那些彈雨,鮮血沾濕了衣服內兜裏的禮物清單筆記。


    笑夜被砍下了頭,無頭屍身倒在地上,那顆頭死不瞑目仍在看著溝陶逃生的生路,想要看清楚小鳴被食朧帶著逃離。


    食朧遍體鱗傷,一人用一把快劍和五名天選殺手在車廂當中激鬥,為了保護他,食朧殺穿了天選殺手們的圍追堵截,但自己也重傷垂死,臨終前的最後一刻,食朧看到了時空蟲洞,也透過蟲洞看到了另一個瞎了的自己在呼喊“小鳴”。


    所以,他拚盡全力的將溝陶扔了進去,他堅信,另一個食朧會保護好自己的“兒子”小鳴。


    溝陶·王一鳴與雙犀·王子鳴的故事是相同的,父母被殺,自己也要被殺,但好在有人保護他。


    另一個世界叔叔阿姨們的故事和自己的叔叔阿姨們是差不多的,好在那個世界裏的叔叔阿姨們還沒有死,他還能再仔細的看他們的臉。


    當小鳴看到另一個世界裏還活著的叔叔阿姨們時,一顆名為‘成熟’的種子便已經在他的心中發芽了,他沉默著看著四個陌生人,卻又從中感受到了熟悉。


    他知道自己的叔叔阿姨們其實全都死了,麵前這另一個世界裏的叔叔阿姨們,隻是和“親人”們相似的個體罷了,但他還是能夠感受到熟悉感。


    王一鳴也沒有開口解釋自己不是他們的“小鳴”,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他們拋棄。


    如果自己就這麽被拋棄了的話,會對不起自己的叔叔阿姨為了他而死。


    直到雙犀出現時他才明白,其實這些“素不相識”的叔叔阿姨們和自己的叔叔阿姨是一樣的。


    自己的叔叔阿姨們被“殺手命運”所困,他自己也被命運所困,更多的人也都被命運所困,


    如果沒有這個命運的話,他們的生活也許會更好,也許會更壞,但總好過所有人都麵臨朝不保夕的境況。


    所以他要坐上王座,將這份命運帶離。


    但是,這份願望他終其一生都無法實現了。


    雙犀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扯出了他的心髒。


    “睡吧,另一個我,你的能力實質你並不清楚,如果你能弄清楚的話,或許我也不是對手,你的能力對於我來說很重要,所以你必須要死。”雙犀盯著溝陶的眼睛,對著彌留的他說道。


    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傷,雙犀態度冷硬。


    溝陶垂死掙紮,虛弱無力的扼住雙犀的脖頸,但屬於他的魘麵之力已經開始轉移了。


    在溝陶的眼角餘光裏,瞥見了努力想要打破光幕的瞎子。


    “還有什麽遺言麽?”雙犀似乎慈悲了些許,也看向了光幕外做無用功的瞎子。


    “不要傷害西涯叔叔。”“我不會傷害他的。”“那就好。”


    猛地握拳,溝陶的心髒被捏成了碎肉。


    “小鳴!!!”瞎子猛力捶打著八角籠。


    這天塹般的光幕撤離,雙犀已經從溝陶屍身前站起,用溝陶的絲巾擦著手。


    骸骨王座愉悅至極,出現在了瞎子和雙犀的身前,它在等待著雙犀坐上王座。


    它故意的,讓瞎子見證雙犀殺死溝陶,也故意的,要讓瞎子見證雙犀成王。


    “食朧,爭王已經結束。”雙犀走向了王座,誠懇的對瞎子說道,“我想請您見證接下來的時刻。”


    “為什麽?你要殺掉另一個自己?”瞎子舉起了刀,卻不知該不該揮下,也不知道該不該朝雙犀而揮動。


    兩個小鳴的模樣在腦海中閃現,那兩個孩童的純潔天真與善良也曆曆在目,可就在剛剛,那個孩子殺死了另一個孩子。


    “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瞎子質問,攥緊了手中的刀,他想砍雙犀。


    他知道自己這是螳臂當車,他絕不是雙犀的對手,這一點他很清楚;另外雙犀也沒有過多的罪孽,畢竟雙犀的殺手活動從廣義上而言是大善,也不符合他揮刀的道義,


    可他就是想要舉刀,去砍一些東西。


    “食朧···不,西涯叔叔,叔叔,人都是要長大和改變的,為了目標而犧牲一個人,哪怕是另一個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雙犀說的不近人情,隻是看著王座,“它掌控著我們所有人的命運,而命運,應當是我們的奴隸才是。”


    “你想自己成為【命運】?”瞎子失望的問著雙犀。


    雙犀點頭,而後繼續走向王座:“我想自己成為命運,管束所有人的命運。”


    此刻瞎子知道,自己該砍什麽東西了,雖然目前的確是螳臂當車,但他知道自己該砍什麽。


    魘麵上,花紋浮現,那是一把把的斷裂殘損的冷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還有一些模樣怪異的奇門兵器,但無一例外,都是兵器已“死”的被毀模樣,也是殘缺模樣。


    【魘麵之力·兵塚:噬殺兵器,複活兵器。


    注:僅限於冷兵器·奇門兵器種類;熱武器不在此列。


    塚:以己身為埋兵之塚,凡被你選中所殺之兵器皆融入你體內,加持你自身,同時你也將獲得兵器的所有特質,並可通過消耗塚內殘兵來強化特質,但消耗殘兵將永遠消失。


    兵:塚內殘兵皆可被你重現複原,但你所獲得的特質也會重新回歸複原殘兵之中,等到結束後再回到體內。


    兵塚:當前兵塚僅可容納三柄武器,後續容量解鎖還請多殺強者。


    塚兵:被你所殺之強者,其靈魂會化作種種兵器武具,供你所使。】


    殺鑄道被他以掌刀斬斷,化作一灘流動紅光落入到了自身的影子當中,而後傘中劍和杖中劍也都被填入到了兵塚當中,以“塚”之力消耗兩柄武器強化了【斬殺一切牛鬼蛇神】的特質。


    他知道自己該砍什麽,但並非現在,隻是如果現在不做點什麽,他怕自己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就砍上去。


    瞎子心中發誓:“等我下次回來,我會把它砍斷,再把你這個孩子給打醒,如果你真的要做什麽天怒人怨的惡事,那我就把你也砍死。”


    他麵向雙犀,魘麵上的殘兵花紋不斷變動,有如怒濤有如海嘯,無聲的在爆裂著。


    瞎子一語不發,雙犀已經站在了王座近前。


    王子鳴緩緩開口:“命運啊···如此近在咫尺···”


    轉而,老人又望向了瞎子:“西涯叔叔,請您見證,接下來的時刻吧。”


    “嗬。”瞎子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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