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家小子經常被旁邊的漢家孩子欺負。沒辦法,人家人多。他娘的想住在一起,官家分給的房屋還是東一片西一片。說什麽怕咱們紮堆兒鬧事兒,您說住在這樣的地方整天好像被人監視,能好受得了?”又有一人站出來抱怨。


    趙信的屬下紛紛抱怨,一時間包間裏怨聲載道。就連趙信也是心情低落,他又何嚐好受?大漢軍伍中,他就是一個異類。若不是同樣新晉的衛青賞識,或許連如今的位置都站不穩。漢人對匈奴人骨子裏的仇恨,不可能因為投誠而緩解。


    同樣的事情,別人就沒事。自己卻要被上官責罵,甚至兩軍兵士巡哨。發生一些口角,上官也要將他叫過去罵個狗血淋頭。若是按照以前的性子,早他娘的拎刀砍人了。無奈,這是在漢地。自己已然不融於匈奴人,如今隻能在這漢地苟活。多麽懷念碧草藍天的大草原,多麽懷念縱馬奔馳的灑脫。


    傷心的酒一杯接著一杯,罵聲也逐漸的加大。甚至到了最後,整層酒樓的客人都忙著結賬離開。店老板礙著這是一位校尉,隻能無奈幹忍。


    “別罵了,若是讓監軍大人聽到。又該吃軍棍!”一人小聲的說道。


    “他娘的,不信老子為何接受老子投誠。如今營裏駐著一位監軍,打嗝放屁的事情也要管。弟兄們稍稍有些過錯,便動輒打罵責罰。這日子還怎麽過!”趙信終於忍無可忍,一甩胳膊將裝滿渾酒的酒碗摔在地上。


    酒樓老板心中一驚,便飛也似的派人去找監軍大人。每次匈奴人醉酒鬧事,都是這位監軍大人出麵。將醉酒的軍卒帶走,並且用他們的薪俸賠償酒樓損失。


    包間裏正在不斷喝罵,房門忽然拉開。一名圓臉的胖子走了進來。笑吟吟看著包間裏的眾人。


    “他娘的,你是什麽鳥人。老子不過摔了個碗,還怕大爺沒錢賠你?”那絡腮胡子的大漢戟指罵道。


    “眾位不要誤會,誰都有煩躁的時候。不過摔了一碗酒而已,算得什麽事情。都算在我的賬上!”那胖子笑吟吟的用匈奴語說道。


    眾人皆是一驚,這裏是邊關要地。匈奴人雖然偶有商賈。但絕對數量稀少。況且此時正在與匈奴人作戰,城裏的匈奴人除了趙信這一幫部下。估計連一個都找不出來,看這人漢人打扮一口匈奴語卻說得頗為利落。一看便不是漢人商賈,後學的那種。


    “你是什麽人?”趙信盯著來人狐疑的問道。


    “趙將軍,嗬嗬久仰了。呦!怎麽還在喝渾酒,這樣的劣酒怎能配上趙將軍這樣的英雄。來人,將我從長安帶來的雲家蒸酒拿兩壇來。”那胖子的派頭十足,頭也不回好像對著空氣說話。門外也沒人應聲,隻是一串兒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眾人互相看著正在狐疑。忽然又有腳步聲傳來。門一開,有一個青衣小帽的家夥拎著兩壇子酒進來。拍開封泥,頓時一股濃烈的酒香從壇子裏傳了出來。


    這群人都是酒林高手,奈何荷包中的銀兩有限。隻能喝一些底檔的渾酒,對於聞名遐邇的雲家蒸酒。也隻有去過長安的趙信曾經喝過,還是衛青設宴時飲了幾杯。因為有求於人,還不敢多飲。


    此時就連趙信也吸溜著鼻子,這酒實在是太香了。似乎比長平侯設宴用酒。還要好些。那些粗坯更是一個個哈喇子直流,一副豬哥的樣子。


    那胖子不緊不慢的將眾人碗中渾酒潑掉。然後將蒸酒倒了進去。那青衣小帽的家夥將酒碗奉到眾人麵前,十分的恭敬。


    “來來來,都是我匈奴族的兒郎。滿飲此杯,請!”那胖子端起酒碗,“咕嘟”一聲,便幹掉了一碗。


    粗坯們都看著趙信。但手卻都搭在了酒碗上。隻要趙信一句話,他們恨不得連碗都吞下去。


    趙信盯著這闖進來的人,眼睛很像鷹隼。


    “怎麽趙將軍怕了。我的口音你該聽得出來,純純正正的匈奴人。不是那些跑生意的漢人商賈。怎麽,投了漢人便沒了膽子。變作跟漢人一般的軟蛋不成。”那胖子譏笑的看著趙信。


    “哼!誰會怕你!”趙信端著麵前的酒碗。一飲而盡。這胖子剛剛喝過,一個壇子裏倒出來的酒水。他不相信,這人會自己喝毒酒。


    粗坯們一見趙信幹了杯中酒,連忙端起碗一個喝得比一個豪邁。隻是雲家蒸酒過於烈性,一碗酒下肚這些人的臉瞬間便都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哈哈哈,好沒有丟我大匈奴男兒的本色。我叫朵查兒漢名叫做田榮,是大單於帳下都市官中行悅大人的屬下。今天前來,特地與趙信將軍一會。”這話一說出來,整個包間裏麵靜悄悄的。


    粗坯們都瞪大著眼睛,看向趙信。兩軍正在交戰,忽然間跑出來一個匈奴人。還自稱是中行悅的手下,那中行悅是幹什麽的沒人不知道。這個漢人的名頭,不但在草原上大得很,就連在漢境也是一樣。尤其是去過長安的趙信,聽這個名字更是聽得耳朵裏磨出膙子。


    趙信明顯也是愣了一下,看向田榮的眼神好像帶著鉤子。“田大人來此處所為何事?”良久,趙信才緩緩的說道。當然,雙方對話都用得是匈奴語。外麵的漢人即便聽得到,也沒轍。


    “給趙將軍謀一條出路,當然你現在也可以將田某鎖拿去了官府砍頭。不過嘛,你認為這樣便可以獲得漢人的信任。那便大錯特錯了。”田榮絲毫沒有刀斧加身的覺悟,臉上的表情鎮定無比,就好像在自己的氈包裏請諸人喝酒一樣。


    “什麽出路?”


    “隻要趙將軍打開關門讓大單於進關,中行悅大人會向大單於進言。別的不敢說,將趙將軍封王的包票田某還打得。”


    匈奴人有很多王爺,但這些王爺都是一個部落的首領。手下有自己的部眾與部族,大單於要封誰為王自然要撥給他部眾與牲畜。而且這王位可以世襲。也就是說,一旦封王這個王位便是你家的。王爺,這是多少匈奴人夢寐以求的封號。難道就這樣可以輕易獲得?這可是輕易躋身匈奴貴族的大好時機呀!趙信有些動容,就連身旁的那些粗坯也不禁麵麵相覷。


    “還有,大單於會宣布。趙將軍投降漢人,是大單於早年布置的機密。這樣趙將軍的名聲不至於受損,隻能更得大匈奴人的尊敬。”


    田榮的話讓趙信更加動容,能夠讓大單於幫忙打掩護。沒有匈奴人會不信他,匈奴人最恨反叛。即便是大單於將他封王,也免不了被人指指戳戳。那樣的話,到了匈奴說不定比在漢地還難混。


    “趙將軍,你和你部屬的抱怨剛剛我都聽見。你們在漢人這裏過得並不如意,為何不反回匈奴去。難道你們甘心住那漢人的房子,老婆孩子受漢人的欺負。每天在一群人的監視中過活,連大碗喝酒都要有人管束?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還有一點我大匈奴男兒的勇武沒有。難道你們不想縱馬奔馳在草原,難道你們不想那碧草藍天。難道你們不想,讓妻子兒女過著使奴喚婢的日子?眼下便是大好的時機,漢人有句話叫過了這個村,便沒了這個店。你們可想好了。”


    田榮的話剛說完,趙信還在疑慮。走廊裏已然響起登登的腳步聲,包間兒的門一開。一個黝黑消瘦的家夥便鑽了進來。身後跟著的兩人也同時進屋。一間小小的包間,瞬時被擠得滿滿的。


    “趙校尉,如今匈奴人正在猛攻長城。你卻在這裏飲酒取樂,如此行徑怕是不該吧。”那消瘦漢子瞪著趙信說道。


    “王監軍,長城戍衛那是步卒的事情。跟我們騎卒有何關聯?如今匈奴十幾萬大軍在外,我等也出不了關。不在這裏喝酒,又能做些什麽事?”趙信反唇相譏,這王監軍最是討厭。一丁點兒屁大的事情,也能搞上什麽狗屁軍法。在坐的這些粗坯,可沒少挨他的軍棍。看起來,這次又要向趙信這個大個的下手。


    “哼!身為軍官知法犯法,來人將趙信給本監軍押起來。”王監軍對著手下喝令道。


    這想也並不是他針對趙信,隻是昨日裏趙信駁了蘇建的麵子。蘇建便令這王監軍找機會將趙信扣住,隻要扣住了趙信。蘇建便會以上官的名義,接管騎卒。長城上的防禦吃緊,增援的部隊還在路上。可偏偏趙信按兵不動,蘇建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便想出了這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中間出了田榮這樣一個人物。事情,便開始發生不測的變化。


    “哈哈哈!好好的一個大匈奴男兒,如今卻被這猴子一樣的家夥嗬斥。趙信,你對得起你的祖先麽?被漢人指指戳戳的時候,難道就不想想這樣會讓你的先祖蒙羞?”


    田榮的話用漢話說出來,那王監軍不由得一愣。暴喝道:“你是什麽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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