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榮有些無奈,田蚡的話說得很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不過想想也對。錢再好,也得有命來花。若是劉徹知道田蚡跟自己勾結,別說是舅舅隻要不是親爹那都死定了。


    看著田蚡喜滋滋的叫人來抬走金子,田榮十分惆悵。中行悅雖說讓他盡人事聽天命,但田榮知道這任務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完成。


    既然無法在田蚡這裏打聽到消息,那麽索性直接去雲中。在長安認識自己的人多,可雲中卻沒人認識自己。打定主意,田榮便吩咐從人準備馬匹金銀。他準備去雲中碰一碰運氣。


    南宮一封信好像在大漢與匈奴之間引起了一場劇烈的化學反應。不同的人在大漢與匈奴的土地上不停碰撞,產生的奇妙效應是始作俑者沒有想到的。


    經過盡兩個月的跋涉,雲嘯終於看到了聳立在地平線上的張掖城。思潮洶湧起伏,張掖城來來回回走了幾遭。見過的人經過的事已然是過眼雲煙,現在這座塞外堅城仍然矗立。但這個世界已然是物是人非,今次再來這張掖城許多人已經看不到了。


    老約翰已然故去了,聽說老巴圖也老得走不得路。他的幾個兒子倒是頗為能幹,幫助老爹挺起了東胡的天空。


    正在惆悵之中,忽然前麵飛奔來百餘騎。前軍的齊鐵立刻衝了過去,將這些騎兵攔住。放出的斥候沒有示警,看起來是自己人。


    果然來人穿著雲家製式的黑色魚鱗甲,馬上的裝備與雲家侍衛別無二致。隻是少了鐵胎弩這東西,騎兵以騎射為主。鐵胎弩這玩意射速太慢,不適合騎兵使用。反而是射程很遠的黃楊大弓,比較適合騎兵使用。


    “敢問前方是哪位將軍!”巴震帶住戰馬。大聲喝道。這一嗓子十分洪亮,居然壓過了百餘匹戰馬的轟鳴。


    “雲家家臣齊鐵,敢問你是哪位?”齊鐵喝止了步下,單人獨騎走上前去。


    巴震也一抖韁繩,一個人走到隊伍前麵。


    “原來是齊鐵將軍,在下是巴震。特來迎接侯爺。請齊將軍代為通稟。”巴震很客氣,齊鐵雖然是新晉家臣。但在雲家來說,他與巴圖的地位相若。若是老巴圖來了,或許可以依仗老資格顯擺一番。但巴震沒這個資格,隻能客客氣氣說話。


    “原來是巴震將軍,不必多禮。你的手下留在這裏,我帶著你去見侯爺。”齊鐵一帶韁繩,撥轉馬頭便帶著巴震向中軍奔去。


    巴震在雲家莊子生活多年,那時候老巴圖被人輾轉販賣。吃足了苦頭。就連巴震的妻子都被人掠了去。若不是僥幸遇見了雲嘯,恐怕現在骨頭都已經成了灰。


    這些雲家莊子出來的匈奴後裔,對雲嘯不是一般的感激。隻有經過那種寄人籬下,沒有絲毫尊嚴的生活。才懂得如今日子的珍貴。


    “侯爺,巴圖的兒子巴震前來迎接侯爺。”齊鐵打馬來到馬車的近前,通稟道。


    “巴震來了,讓他過來。有好幾年不見了!”門簾左右一分,雲嘯從馬車裏走出來。站在車轅上。好像孫悟空一般遮住眼睛。太陽有些烈,晃得雲嘯眼睛一陣昏花。好一陣才看清楚對麵騎乘在馬上撫胸施禮的巴震。


    “臉曬得黑紅。更像一個匈奴人了。你父親的身體怎樣,在東胡可還過得習慣。”雲嘯看著巴震黑紅的臉膛,仿佛看到了壯碩的巴圖。


    “謝侯爺惦念,父親身子還算不錯。隻不過年紀大了騎不得馬,他與太後還有大王帶著迎接隊伍出張掖十裏相迎。末將隻是來稟報一聲。”


    “加快行軍,莫讓人等得久了。”雲嘯對了齊鐵吩咐一聲。大隊人馬加快速度向張掖行去。


    茵茵站在大路邊上,望遠欲穿的看著遠處慢慢走近的隊伍。眼中滿是急切的渴望神色,這個男人一去好幾年。自己辛辛苦苦撫養兒子,這死人才回來看一眼。茵茵其實蠻感激匈奴人,若不是他們這次預謀犯邊。恐怕這個冤家還不會想起來看看自己娘倆。


    “娘親。爹爹就要來了麽?”小雲敖看著母親,一雙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從很小的時候,他便想見見自己的爹爹。可娘親總說他在很遠的地方,聽說匈奴人要殺過來。爹爹不遠萬裏帶著援軍趕了過來。小雲敖有些激動,一直在夢裏的那個人終於可以看見,也不知道和夢中的一樣不一樣。


    “娘親,哥哥。雲聰也要見爹爹!”小雲聰比雲敖小兩歲,正在蛻換乳牙。一張嘴便露出裏麵大大的豁牙子,說話有些露風。


    “嗬嗬,小少爺。都能見到,都能見到。你們還能見到你們的哥哥,雲顏。”老巴圖站在他們的身後,其實他說錯了。雲敖其實比雲顏大,不過巴圖久不到長安,不了解那裏的情形而已。


    巴圖站在路旁的身影有些佝僂,兩個孫子在一旁扶著他。曾經叱吒風雲的草原漢子,已然老朽。現在走路都費勁,他今天真想騎著馬去前方迎接雲嘯。奈何身子骨不行,不由得長歎一聲。隨著茵茵在大路旁等候。


    遠遠的雲家隊伍逐漸接近,一水的大宛良駒。上麵的騎士個頂個盔明甲亮,看著便是一支威武之師。一麵雲字牙旗迎著風烈烈做響,上麵紅底黑字一個鬥大的雲字。看得老巴圖瞬間淚崩。


    他曾經在正麵旗下死戰沙場,曾經在這麵旗幟下找會了自己的尊嚴。如今旗幟仍在,可自己已經騎不得馬。


    茵茵跳著腳遙望,身後那些東胡貴族頗為尷尬。怎麽說茵茵也是如今東胡的太後,好像小娘子一樣盼望丈夫歸來的樣子,也太明顯了點兒。


    迎接雲嘯的隊伍異常龐大,巴震有心要向雲嘯炫耀自己的功績。這一次便拉出三萬精騎,讓雲嘯過一把閱兵的癮頭。三萬鐵騎加上茵茵的衛隊沿著張掖城十裏之地一字排開,看起來聲勢倒也頗為震撼。


    終於雲嘯的中軍出現在眾人眼裏,當中最為龐大華麗的馬車上。站著一個身穿錦袍的男人。


    茵茵握緊了拳頭,眼睛裏的淚水立刻便淌了下來。這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男人,如今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這幾年眼前的場景無數次的出現在夢裏,孤獨寂寞了這麽久終於可以再見到自己的男人。


    “娘親,疼。”小雲聰的叫喊聲,讓茵茵清醒了過來。剛剛太過激動,居然抓住雲聰的小胳膊使勁兒的捏。瓷娃娃一般的孩子,哪裏經得起她這樣的禍害。小家夥眼淚吧差的,若不是就要見到父親的喜悅衝淡了疼痛感,怕是現在已然哭起來。


    “聰兒乖,娘親捏疼你沒有。”茵茵連忙安慰淚珠欲滴的雲聰。


    “怎麽捏疼了孩子。”一個聲音從茵茵的身後傳來。


    哄孩子的茵茵身子立刻一僵,茵茵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用來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而是這個男人真的回來了,眼淚好像決了口的堤壩止不住的往外淌。


    轉過身,直直的看著夢中的男人。他有些老了,鬢角已然有了白發。這些年他過得一定很辛苦,東征西討要管理如此大的土地。一時間百感交集,嘴唇不斷抖動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是我爹爹麽?”雲聰見母親哭了,立刻走上前一步問道。


    “你叫什麽?”雲嘯愛憐的摸著小家夥的頭。


    “我叫雲聰,娘親說我的爹爹今天會來。你是我的爹爹麽?”雲聰眨著大眼睛,又長又黑的睫毛呼扇呼扇,直愣愣盯著雲嘯。


    “你姓雲,便是我的兒子。沒錯,我就是你的爹爹。我叫雲嘯,聽說匈奴人要來欺負你和你的哥哥還有娘親。父親就來幫你們,有為父在你們不用害怕任何人?”父愛如山,男人就要像山一樣為自己的孩子遮住最凜冽的寒風。


    “匈奴人很厲害麽?巴圖就是匈奴人,他很好我很喜歡他。他家的獒犬很厲害,你打得過巴圖家的獒犬麽?”


    “呃……!”


    “老奴拜見侯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巴圖居然推開兩名孫子。雙膝跪倒,大禮參拜起來。


    “巴圖,你這是幹什麽?”看著頭發全然雪白的巴圖,雲嘯緊走幾步衝過去攙扶巴圖。


    “侯爺,就受老奴這最後一拜吧!”巴圖布滿皺紋的眼角流著渾濁的老淚,一雙褐黃色的眼珠兒不錯點的盯著雲嘯看。仿佛要將雲嘯的每一個表情都印在腦子裏。


    “起來,起來。日子還長著,別說這樣的喪氣話。本侯要你活著,活著看到你的子孫昌茂。看著……看著這大草原越來越富庶,越來越安泰。沒有殺戮,有的隻是祥和。”


    “侯爺,老巴圖怕是看不到了。不過隻要有您在,巴圖相信那一天定然會到來。這輩子能跟著侯爺,巴圖值了。值大發了。隻恨跟著侯爺的日子短,若是漢人說得對。人有下輩子,巴圖變作一匹大青馬。一輩子馱著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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