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襄立在牙旗之下,看著甲士為首的盾陣在前,兩千弩手,一萬兩千投矛兵隨後,一點一點,不慌不忙的推進。</p>


    敵軍背水紮營,兩麵環水, 便於防守,但也斷了自己的後路。</p>


    寨牆已經被砸得七零八落,防守寨牆的敵軍被打得人仰馬翻,特別是布置在望樓上的弓箭手,幸存者廖廖無幾。</p>


    成規模的盾陣,已經被砲車破壞,剩下的人,要頂著石彈、弩矢、飛梭,麵對安平軍的進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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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盾陣在推進, 在甲士的帶領下,重盾護身,長矛、大戟交相捅刺、鑿擊,一步一步穩定向前。</p>


    弩手隨後跟進,壓製敵方弓箭手,仗著射程遠人數多,很快就清掃了幸存下來,不多的射手部隊。</p>


    投矛兵大放異彩,七尺長的飛梭,用投矛器投出四五十步的距離,落在盾陣前方不遠,敵人最密集的陣勢上麵。一斤多的飛梭,從頭頂上紮下來,就像牙簽紮葡萄,汁水四濺,腦漿橫流, 殺傷力極為驚人。</p>


    一萬兩千投矛兵, 輪流上前投擲, 飛梭漫空,無休無止,當真是無邊落木蕭蕭下,摧心斷腸腦漿流。</p>


    王興實在忍不住了,跑到劉襄麵前請命:“主公,讓某帶著車營上去試試威力吧,涿縣的人馬也不出城,某心癢難耐啊。”</p>


    “戰場太狹小了,你再帶人上去,會擠作一團,部隊難以流暢轉換,你帶兵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道理用我教你嗎?”</p>


    王興很遺憾,惆悵的看著戰場,一副饑渴難耐的樣子。</p>


    劉襄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王興,你打過很多仗了,現在也是獨領一軍的主將,要始終警醒自己, 不可意氣用事。為將者, 要保持理智,兵凶戰危,不可不慎。”</p>


    王興一個激靈,沉思半天,恭聲說道:“謝主公指點,某一定謹記在心,因為太過在意車營,失了分寸,幸虧主公提醒,某險些犯了大錯。”</p>


    劉襄點點頭,沒有說話,繼續觀察前方戰況。</p>


    安平軍的將士,已經將敵人逼在桃水南岸,盾陣向前推擠,敵人的空間被壓縮得越來越小,飛梭、弩矢的殺傷效率越來越高。</p>


    已經有人跳入河中,向對岸遊去。河道寬廣,水流湍急,他們生死難料。</p>


    隨著逃兵越來越多,敵人的戰鬥意誌越來越低,很多人哭喊著想要投降。</p>


    劉襄命哨騎傳令:“暫停進攻,喊話納降。”</p>


    安平軍將士高聲大喝:“跪地投降,反抗者死。”</p>


    敵人跪倒一片,但凡站立之人,盡被弩手射殺。</p>


    跳入河中之人也開始回遊請降,不肯回頭的,也多被趕到河邊的弩手射死。</p>


    這一仗,打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分結束戰鬥。軍中功曹統計:殺敵三千餘人,俘虜六千餘人,繳獲大車五百輛,完好的戰刀五千把,長矛大戟六千杆,弓箭一千張,羽箭三萬支,帳篷千餘頂,損壞嚴重,需要修補。</p>


    糧草輜重廖廖無幾。</p>


    劉襄沒有期待繳獲糧草,就在門口,哪需要什麽存糧。</p>


    能拔除側翼威脅,繳獲大量鐵製兵器,才是他的目的。他還有很多兵卒用著木槍投矛呢,這次的繳獲,又能武裝萬餘人,很好。</p>


    鑒於此戰投矛兵的表現,這飛梭和投矛器,還得大量製造,實戰效果還真不錯,原想著過渡一下,結果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非常好。</p>


    收兵回營,安置俘虜,這些瑣屑的事情,被劉襄一股腦的交給了王興和趙雲。</p>


    他帶著宿衛來到涿縣東門。</p>


    東、南兩麵的護城河已經被填出了十六條通道,民夫已經撤回,七梢砲還在不依不饒的砸著城垛。</p>


    劉襄仔細的數了一下,砸塌了一多半了,可見命中率有多拉胯。</p>


    天色越來越暗,七梢砲的準頭更沒眼看了。</p>


    “命令停止發石,收兵回營。”</p>


    七梢砲和石彈都要搬回營地,輕車營和民夫在兩處砲陣忙忙碌碌,劉襄靠近東門,仔細觀瞧。</p>


    守軍損失很大,城上城下散落了幾千具屍體,加上城外軍營,涿縣損失了至少一萬五千人。</p>


    可是為什麽打成這種樣子,劉襄一頭霧水,溫恕到底是怎麽想的?</p>


    無論他有多少人,也扛不住這樣的揮霍。這麽大的損傷,他又怎麽維持軍中的士氣?</p>


    這些守軍成分複雜,有世家豪強的私兵部曲,有新征召的青壯百姓,溫恕又有什麽底氣,跟安平軍打巷戰。</p>


    巷戰可不是想打就能打的,需要一定的士氣和組織能力。很多部隊在敵軍攻進城池之後,就士氣崩潰,四散而逃,根本沒有打巷戰的想法。</p>


    劉襄真的不想打巷戰,那種戰鬥,就是個泥潭,是絞肉機,進去就得脫層皮。但凡有一點可能,他都要避免落入這樣的境地,他不能讓部隊有過大的損傷。</p>


    所以他之前想刺殺,現在又費盡心思的推算溫恕的用兵策略。</p>


    “不能就這麽衝進城去,陷進泥潭,就難以脫身了。”劉襄提醒著自己,損傷這麽大,兵員這麽複雜,居然沒有士氣崩潰,這裏麵,有問題。</p>


    他看著被砸得搖搖欲墜的門樓,高聲喊道:“請溫太守一敘。”</p>


    過了一會,城上才有人回話:“太守說了,讓賊寇盡管來戰,不必廢話。”</p>


    見不到麵,射不著他呀。</p>


    一點機會都不給,這不是個好人。</p>


    劉襄在皺眉思索,史阿卻在一旁惱怒異常:“溫恕老兒,如此看輕主公,當真該死。”</p>


    聽到史阿的言語,劉襄心中一動,歎息著說道:“太原溫氏,乃郡中望族,一項自視甚高的,那裏看得起吾輩這樣的寒微之人。世家子,大多如此,這個世道,就是這個樣子,所以,我才想改變一些東西。”</p>


    史阿沉吟半天,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沉聲說道:“今日我軍大勝,主公卻悶悶不樂,可是因為那溫恕老兒?”</p>


    “溫恕組織百姓,恐怕會在城中與我軍巷戰,巷戰啊,損失太大了。”</p>


    史阿咬咬牙,開口說道:“某聽人說過一句話,叫做君憂臣辱,覺得很有道理。主公不要憂慮,某去取了溫恕老兒的性命,為主公去了這煩心之事。”</p>


    劉襄歎了一口氣,雖然目的達到,可他一點都不開心,這是一個可以為他去死的人,他有點省不得。</p>


    “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p>


    史阿灑然一笑:“古之刺客,慷慨悲歌,某心中向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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